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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宋庭遇怒气冲冲地回过头,便见那个寄存在人身体里的魔头一脸气定神闲,举着一把黑面折扇轻轻地摇着,完全视宋庭遇为无物。
“把断剑给我吧,”傻大柱的一只手还被宋庭遇死死地抓紧了,没让他越过自己半步靠近魔头,“你刚刚也看到了,那是我的对不对?”
傻大柱的另外一只手一直牢牢抓着断剑,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怯怯地看了看宋庭遇,又看了看对面的“赵大人”,最后选择朝对面道:“大人,这,这是他的东西,不能给你,你如果想要,得先问问他。”
“孩子,他说是他的便是了吗?他是骗你的,”魔头淡淡地扫了宋庭遇一眼,并不知晓这号人物,“你看我,这段时日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啊?”
“是要报答的,但是,但是……”傻大柱脑子转不动了,他分辨不出该听谁的。
他支吾着下不定决心,宋庭遇却不想陪他耗着,决定先下手为强将断剑夺过来,于是他反手敲上傻大柱的脖颈将人给弄晕过去,让其倒向他的肩膀,随便将断剑拿到自己手里,同剑柄那截收在一处。
“啧啧,你看看,这便是人,专干些横刀夺爱之事。为了找这断剑,我们辛苦定位,专门找了个至纯至真之人将剑拔出来,就那么落入他人之手了?”魔头摇着扇,歪着头对站在身侧戴着面具的‘谢弃’道,“去,把断剑夺回来。”
“是,主人!”
宋庭遇一手揽着晕过去的大柱,一手拿着剑防御‘谢弃’的攻击,可以说此刻是自他们再见时离得最近的时候了,他盯着面具下的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对方没有回应,攻击倒是越来越狠辣,宋庭遇带着个人十分不方便,防御也倍受掣肘,如果将大柱给放到一旁,那边可还有一个魔头在旁观,好在三两个回合之后,植青带着他的三个弟子赶到。
只是他们能帮他将傻大柱接过去护住,也带来了一个更为严重的消息:“师尊,河水突然暴涨,恐怕会发大水!”
宋庭遇回望过去,但见河流的水位在他上岸后短短的时间内就攀了个人高,连他脚下的草地里都被泡了根,一小段一小段的枯草已经沾到了他的鞋面上。
这很不对劲!如果放任自流,必会发展成涝灾,那村里的百姓!
陈栩羽和悯黎齐攻“谢弃”,谢扶星一人看顾着傻大柱,至于植青,能挡住大水的除了坚固的堤坝就是大山,她在思忖要如何挡住大水救人。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魔头突然出现在了宋庭遇身后,阴恻恻道,“因为断剑封印的是这条河的怨气,现在断剑被拔出,怨气控制不住了哟。”
“水很快就会颠覆这里的一切。”见宋庭遇突然呼吸一滞捏紧了拳头,魔头继续补刀道,“而这其实是你促成的。”
“毕竟我最近很饿,本来打算的是拿到断剑后随便将这股怨气吸走充饥的,”魔头笑得十分开心,露出的牙齿森然,“现在嘛,比起吃了这股怨气,我更想看好戏。”
“反正我记住你了,剑先交由你保管,”说着他猛地退后,戏谑地看着宋庭遇,话却是对戴面具的男人说的,“小语,我们先回避一下,把戏台交给他们……”
话音刚落,二人即刻烟遁,宋庭遇的神识也终于探查到了水里的那股怨气!
当务之急不是去追魔头,他踩着水快走到谢扶星和大柱身边,着眼确定大柱无碍之后,马上提醒道:“栩羽、悯黎、扶星,你们带着大柱速去疏散村民,我怕水势过大阻挡不及,对了尤其得注意老人和孩子。”
他说完朝植青点了点头确认过,便毫不犹豫提剑飞往河里,河里的怨气存在已久,而且此刻还在不停吞噬水中邪祟,必须在其完全成气候之前扼杀。
怨气无形,化在水中行迹难以捕捉,就是开了天眼也不成,宋庭遇只能靠水中邪祟的动向确定它的位置,因受它的惊扰和追逐,水中邪祟鬼魅四下逃散,有的直接爬到了岸上。
披头散发覆面、赤足尖爪骇人,四肢并用又太协调,尖叫声尖锐又凄厉,像极了初春时,如泣如诉的呼啸风声——她们大多都是些女子,观她们此时的形貌,不难猜出她们的死状是多么的凄惨。
植青就在岸上,自带神灵气场,水祟们见到她都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往前,后有怨气追捕后有神灵挡路,又不敢往后退到河里去,就都挤在水尚浅的地方窸窸窣窣地摸索着。
见状,植青收回伸入水里帮宋庭遇追击怨气的藤条,抬手朝她们挥出一把灵叶,灵叶悬于她们的头顶,将她们死前的记忆展现给了植青。
她们有的是被抢来的、有的被拐子拐到村里卖掉的,还有的是路过此地被劫掠下来……父母亲人还尚在的,她们在被囚禁折辱的日子里,时时刻刻期盼着父母亲人能来救她们,又不停地幻想着回家后又该如何自处,最后有机会逃出,她们绝望难当地选择了跳入河中,希望这条名为烈母河的河水能送她们的尸身回到家乡去。
而那些双亲不在的女子,反抗不成被折磨至死,尸身懒得埋,于是也往河里扔了下来。
可惜的是,她们的尸身或许随着啃食她们血肉的水中生灵短暂地回到过家乡,被磋磨伤害而残缺魂魄却永远困在了这一方地狱里。
教植青如何不心疼她们,她运起自己的灵力对化身水祟的女子们道:“娲皇造物仁慈,早已将愤怒的种子刻入你们的魂魄,那么此刻就去报仇吧,让那些伤害你们的人看看,你们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你们是会愤怒怨恨的勇士。”
“山水无阻,青叶引路!”她喝令声落,那一片片发真绿光的叶子轻轻地落在那些可怜的残魂头上,让她们打着结覆着面的长发变得顺滑飘逸,露出她们青一块紫一块的、或肿或胀的面庞。
这样很好,就得让恶人看到死者的脸,让他们被有着这样相貌状态的受害者杀死,如此,他们才会明白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是他们害人在先。
“去为自己报仇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肆意地发泄你们的怨恨和愤怒!”植青给她们让开了路,她不是阻挡着前路令她们不能离开的大山,她和她们同是大地母亲的孩子,是天然的同盟。
青叶之力和山灵法谕让水祟们无比振奋,恐惧被绿色灵力给真切地安抚了,身上包裹着的、湿漉漉的永远不会干的水汽也被驱散,她们因此能轻盈地飘起来,擦过山灵的肩,争先恐后地去为自己复仇!
植青回转过身,眼睛里有如春风一般,无比温柔地目送她们,她往空中弹了个响指,又有三片灵叶应声而出,这是她赠与她们的最后一项祝福——
它们会飞到宋庭遇的三个弟子身边,告诉他们不要阻碍她们……
那边搅得河水不能平静的怨气,终于被宋庭遇逼出了水面,他是一条锦鲤,火红火红的鳞片像布匹在太阳底下烘烤久了,已经褪去了耀眼的光泽,而且上面伤痕斑驳,有些部位甚至露出了鱼骨。
因为已经死去,锦鲤浮在了空中,浑身冒着黑气,黑气向下延伸到了河水中,不停地将河水水位拔高。
不能放任下去,否则发大水不止禾苗村会受损,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会被波及,因此宋庭遇提剑攻向锦鲤。
锦鲤即便是在离了水的空中同样游刃有余,很容易就躲开了这一击,反而揉身朝宋庭遇撞过来,宋庭遇竖剑挡在身前将锦鲤弹了回去,随即甩出拘灵网,直直抛向锦鲤要将其网住。
是身后几丈高的巨浪按下来,将他拍往水里的同时将拘灵网给撕扯成了灵力碎片,宋庭遇在水面上定住身没有落入水中,身上却俨然被浇了个透,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特别不喜欢,下意识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有腾身飞到了锦鲤面前,挥剑朝其劈去。
锦鲤一分为二,一前一后将宋庭遇围住,企图用怨气将他困住,宋庭遇催动灵剑找准机会直直刺向其中一条,的确是刺中了,可因为挣扎得厉害,宋庭遇无暇顾及余下的一条,被其冲进了身体里。
这是让宋庭遇没想到的,因为他如今也是灵体,诸邪不侵,怨气绝无可能进入他的体内,可它偏偏就闯进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个疑惑令他手上松了劲,逐影剑被怨气给裹挟而去,他没有去追,悬在空中要将在他身体里作乱的怨气给绞杀。
许是怨气在身体里距离魂魄很近,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何这团怨气能闯入他的身体里,因为他潜意识里没有对其设防,因为这条锦鲤曾是他和谢弃的故人。
啪——!
一本压一本的一摞书从桌岸上轰然倒地,宋庭遇被这突然的一声给生生惊醒,他扭过头去,见到的是双目赤红像是几天几夜的没有合过眼的谢弃。
他瘫坐在地上,书东一本西一本地散在他周围,就快把他给埋了一样,宋庭遇既激动又惊喜想起身,才动了动身体,整个身体立马就疼得他直打哆嗦,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凉气。
谢弃听到动静,愣愣地朝他看过来,好半天才回过神,起身踩着书到了床前,沙哑着声音问:“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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