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膛馥香[gb][ABO]

　　火。

　　摇曳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如此赤红的光芒，像是要将这个世界都染红。

　　这应该是他见过最盛大的烈火。却也最温柔。

　　没由来的愉悦涌上心头。他的情况其实很糟，头痛欲裂，身体也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好像就要彻底地作为一个‘人’死去了。

　　他心情就是格外的好。他花了太长时间和死亡打交道，已经对它感到厌倦了，即使真的被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估计也只会无聊地打一个哈欠。

　　但是穆酹很有趣。

　　她明明很聪明，却甘愿扮演一颗尽职尽责的棋子。她待人极其礼貌，却会在这种时候极其霸道地汲取其他人的共鸣力。

　　是的，不是借。

　　而是掠夺。

　　共鸣者并没有将自己的共鸣力‘转让’的能力。何况，共鸣武器也不会选择自己宿主以外的人。

　　穆酹正在强制共鸣所有人的武器。

　　她本身的共鸣力的确逸散了。但是逸散的共鸣力似乎并没有逃脱她的控制。如果说，此刻的穆酹是共鸣界的君王的话，那么她本身的共鸣力——

　　就是为她招兵买马的骑士。

　　她的骑士第一个敲开了爱人的门。

　　雅如兰蛇在被她看见的那一刻微微颤抖。陆支离能感受到它强烈的抗拒和恐慌。那是直击灵魂的威慑，雅如兰蛇即使害怕得要死，还是没有办法选择了俯首称臣。

　　拒绝是无用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

　　只要被穆酹“看见“了，就难以逃脱被强制共鸣的命运。

　　她是王。

　　随着共鸣次数的指数上升，穆酹的意识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她的身体正在被迅速修复，她甚至觉得手臂比之前更有力气了。

　　众人眼中，数不清的共鸣武器正在向火光中愈发清晰的人影飞去。她像是黑洞，又像是君临大地的强者。

　　她被火光染红的黑发是华丽的长袍。破碎的沉月是她的王冠。一切元素都听从她的召唤，水、火、土、风在他周围翻涌交织，远比当初在弗洛斯更为壮观。

　　倾覆是第二个臣服的人。他的身体里大部分共鸣力都被抽离，只余下勉强维持生命力的一些。

　　他一袖子拍在旁边看呆了的打工仔身上。

　　“嘻嘻……我……去睡觉了……你别再吵醒我……”语罢，便直勾勾地倒下了，合上眼睛，一幅不省人事的样子。

　　这似乎是被抽离共鸣力的副作用。浑身疲软无力，使不上劲来，打工仔瞄了倾覆一眼，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沙上。

　　他们似乎帮不上什么忙了。

　　因为这是一场‘王’与‘王’的战争。

　　在共鸣到第一百三十二次的时候，穆酹的五感彻底恢复了。她直视着小梅花，目光远比此前任何一刻更加威严。

　　带着浑然天成的威压，她喊道，

　　“小梅花。”

　　小梅花当然是能听到她的声音的。即使已经没有人形了。如果女孩现在能摆出表情的话，大概是——

　　又害怕又不甘心的咬住了下唇吧。

　　发生在穆酹身上的一切都超出了女孩的想象。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共鸣者研究透彻了，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秘密。但是奇迹就是这样发生了。

　　或许，这并不是奇迹，而是计划的一环。

　　共鸣者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是汇聚起来了也一样。如果没有那场核弹的爆炸，小梅花该不会如此狼狈的。

　　“姐姐，穆姐姐。”小梅花讪讪地开口。女孩知道自己已经赢不了了，但女孩还想多拖延一些时间，这样至少可以……

　　“陆支离是我的。”

　　小梅花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在宣示主权，只见那个站在火光中间的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带着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然后伸出了手——

　　“把他还给我。”

　　这话陆支离自然能听到。他耳朵泛红，心也软的发颤。虽然穆酹没有给过他永久标记，但是他早已把自己当成她的人了。

　　同化进度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无人在意的角落上，数字正在飞速跳动。介里悠子正全神贯注写着攻击代码，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头上滚落下来。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

　　“姐姐………”

　　断断续续的哭腔从小梅花的音箱里溢出。小梅花化成的火球正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到了最后竟然缩成了一团，然后变回了他们在沙漠中看到的那个人形。

　　小梅花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小梅花知道自己赢不了了，所以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

　　“你在迟疑什么？穆酹！”江临在她的身后大喊，

　　“快杀了她！”

　　穆酹视若无睹，只是轻轻唤起身边流转的共鸣力，将自己和小梅花托到空中，流星一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天边余下一条七彩的尾迹。

　　小梅花瑟缩地卷成一团，一边哭一边偷偷瞄向穆酹。

　　穆酹平静地看她一眼，不温不火地道，“将同化停下。你想让陆支离陪葬吗？”

　　小梅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姐姐？”

　　“系统攻破之后，愤怒的人类会抹杀在场的所有超智体，即使是陆支离，也未必能保住。”穆酹的眼睛里是一片流转的宇宙，她看向小梅花的时候，既无仇恨，也无怜悯。

　　如同神明一般。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

　　小梅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涌。她一边用手去抹，一边抽着气道，”好坏，好坏，人类真的好坏………小青也坏，哥哥也坏………”

　　“对不起。“穆酹说，垂下了眼眸，轻声道，“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在意陆支离的话，就请让他作为人类活下去吧。”

　　小梅花沉默了一会，将一个东西放在了穆酹的手心里。

　　“同化我已经停了，这是世界上最后一朵落河花做的戒指，还有——”

　　“等我死后，请你和哥哥，带我回家吧。”

　　穆酹庄重地点头，将戒指盒收起，向这个女孩承诺道：“我会的。”

　　未干的泪痕还留在脸上，小梅花最后向穆酹张开了怀抱，笑得天真无邪，

　　“那么，姐姐去所有人面前杀了我吧。”

　　如同一把利刃挑开云层，彩色的光芒划破天际。

　　天地之间好像低吟着古老的咒语。所有人都敬仰着低头，只有余光看见，穆酹手里是一把没有实体的，周身赤红的长刀。

　　那是用共鸣力铸成的‘沉月’。在穆酹的手中，它好像变成了一把长矛，随着她的动作被高高举起，过于耀眼的红光几乎让太阳都褪色。

　　再然后，那把长矛穿过了小梅花漂亮的躯体。被穿过的地方冒出热烈的火花，滋滋声响彻在大漠里。白裙被刺出一个窟窿，其余的地方很快被燃烧殆尽。

　　像是一个时代的陨落。

　　小梅花重重地砸向大地。世界似乎都震了一下。那把共鸣力化成的‘沉月‘很快消散在了灼热的空气中。

　　静默。

　　长久的静默。

　　没有人敢欢呼，而是屏息盯着残骸的方向。对于超智体来说，这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穆酹缓缓走到小梅花身边。

　　小梅花似乎没想到她会走过来。她应该和自己划清关系才对，在所有人类面前。

　　可是她没有。

　　各种颜色的共鸣力环绕着她流转。经过这么长时间，她已经适应得很好。孤军奋战的小梅花不可能再是她的对手。

　　“姐姐，你就要胜利了。”小梅花的脸烧毁了大半，只剩下一只漂亮的眼睛，向外滑落着一滴晶莹的泪水，“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穆酹垂着眼睛望向小梅花，内里是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着的悲悯，轻声答道，“有件事我很想知道。”

　　“好啊，你问吧。”小梅花不再看她，而是望向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核弹……来自何处？”

　　小梅花轻笑一声。“M国，全部。”

　　“M国……“穆酹轻叹一声，”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全世界一同销毁核弹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你不知道答案吗？”小梅花很轻地问。

　　穆酹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见那双漂亮的眼睛蓦然黯淡下去，空中的机械巨幕轰然落下，身后掌声雷动，人们终于相拥着欢呼，将介里悠子举上空中。

　　穆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紧绷的神经在那一瞬间舒展，她的身体向后倒去，所有被她支配的共鸣力都逃脱了掌控，急不可耐地去寻找原本的主人。
　　意识被抽离。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但穆酹什么也没听见。

　　她最后看见的，是那片覆盖世界的，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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