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定居指南

　　白月时静静扫了毛戎一眼。
　　她稚嫩的脸盘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坚毅，还有几分少年意气。
　　也许就连毛戎也没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这样的变化总是发生在见过苏立之后。

　　“不会。”
　　白月时说完，直接闭眼调息。

　　毛戎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少主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如果苏仙人感情用事，或许还对妖族有利一些……
　　毛戎打了个激灵。
　　自己在想什么呢，苏仙人一看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苏立还不知自己被架上了抉择的天平一端。
　　她轻拍着狻猊的背部，精神有些萎靡。
　　连续多日与人斗智斗勇，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

　　狻猊跑得飞快，走的都是山路，振得人一颠一颠的。
　　苏立选了一处半山腰让宠兽停下，“先休息一会，明早再出发吧。”

　　李无源坐在狻猊背上一动不动，“我可以坚持。”她冷冷吐出五个字。
　　像是怕被苏立小瞧了似的。

　　“我不可以。”苏立落地，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到旁边的一棵树上。
　　李无源这才也落了地，语气颇为不屑：“你为何要休息？”

　　“这人呐就像一根线，”苏立窸窸窣窣往两棵树之间挂了个吊床，“时常绷着的话，会断的。”
　　她一跃躺到吊床上，晃晃悠悠。
　　“你要真的不困又不饿，不如修仙吧。”

　　李无源默不作声：她好像真的没有在意我的休息。
　　“要怎么修？”她盘腿坐下。

　　苏立有些意外，李无源这是见识了仙人仙姿，要弃妖从仙了？
　　“李无牙不是给了你一个芥子？要不我替你瞧瞧芥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李无源时刻谨记李无牙的叮嘱：不能让苏立碰芥子。
　　“没有东西。”她下意识将手往背后一收。
　　还没等她留意苏立的反应，一块重物从吊床抛出，差点砸到李无源身上。

　　李无源定睛一看，是一卷竹简。
　　竹简边缘还有磨损，看着有些年代。竹简上是娟秀的字迹，模糊写着“修心练气经”。

　　“认字吗？”苏立问了一句。
　　“嗯。”李无源应了一声。
　　“那李无牙对你还挺好的，还教你认字。”苏立说得不痛不痒。

　　李无源如被针刺，鼻腔泛起酸意。
　　她双手握拳，眼泪还是没能控制住啪嗒落下。

　　苏立双手抱胸，抬头凝望，星空万里。
　　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凡人女孩，离家后又被迫见到屠村大场面，她不哭才恐怖了。

　　李无源原本还顾忌苏立，后来情绪到了，甚至还似乎听到了苏立的鼾声，她终于放肆哭出声来。
　　林间惊得鸟虫飞声。唯有苏立躺在吊床上，巍然不动。

　　李无源在哭声中朦胧睡去，又被清凉雨滴打醒。
　　她一个鲤鱼打挺，警惕环顾四周，陡然瞥见苏立在活动手腕脚腕。那只长相凶狠的异兽已不见踪影。
　　“过来。”苏立喊了一声。待李无源走近后，她又拍了拍李无源的腹部，“深呼吸。”

　　苏立昨晚将入门仙道的经验回忆了一遍，才知道修炼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一回事。
　　修炼最难的是开头与结尾。要入练气期，需得先“开窍”，然而开窍并无明确的方法，全靠个人的资质与运气。也唯有开窍之后，灵根才会显现。
　　苏立花了五年时间才入的门——这还算是仙门的中等水平。
　　在没有兴趣加持的情况下，李无源会有这样的耐心吗？

　　“按我的方式进行呼吸——”苏立先将吐纳灵气的方式教给李无源。
　　仙人用这种方式呼吸可以运转体内灵力，而凡人如此呼吸不过是起到了锻炼的作用而已。不过不积硅步，何以至千里。
　　“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苏立开始做热身运动。

　　“往山上跑。”
　　两道身影往山上跑去。
　　李无源铆足了劲想要超过苏立，耳边只听苏立一声轻笑：“这么想赢我啊。”

　　山坡陡峭，还有乱石杂草，并非一心向前冲就能跑出道的。
　　李无源本来跑在前面，跑着跑着觉察不妙。她脚步放慢回头看去，呼吸变得粗重。
　　合着自己跑那么快，是在给那姓苏的开路。

　　苏立气定神闲追上来，摆出一副良善笑容：“累了跟我说。”
　　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激将法。

　　李无源没有理会，脚上的步伐又大了一下，双目紧盯前方的路障。
　　苏立保持匀速前进，她有心要看李无源的毅力如何。修仙路漫漫，李无源可以没天赋，但不可以没毅力。
　　她只会将时间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李无源的脚步越来越沉，她的耳骨清晰地传来自己的喘息声。
　　山路越来越陡，苏立与李无源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已经跑了三公里，这个成绩达到了苏立心里的及格线。更让她满意的是，李无源并不是一股蛮力向前冲，她在根据陡峭的程度与距离阶段性地调整自己的速度。

　　苏立甚至还不时使坏，跑一段路就让李无源换一个方向。
　　饶是如此刁难，李无源的呼吸也没有慌乱。
　　这是个沉得住气的少年，强健的体魄也不可多得。

　　气温随着纬度的升高而降低，日光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刺眼。
　　李无源汗如雨下，只觉丹田一股热气流转，似要冲上胸腔。她再度放缓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累。很累。

　　“你很厉害。”苏立没有吝啬她的赞美，一手搭在了李无源的肩上。
　　李无源累得没有力气甩开苏立的手，甚至没有力气作出表情。

　　“抓稳我。”苏立手上施力，直接将李无源抱在怀中。
　　李无源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苏立将周身灵力聚于足底，另施一道灵力除去前方的路障，如此畅通无阻地跃步上了山顶。
　　李无源别扭地勾住苏立的脖颈，她本来不理解苏立为何要这样抱她，直到感受到自己被一阵暖意包裹，身上原本凉湿的汗意迅速消退。
　　好像……没那么容易着凉了。

　　“不用谢。”苏立低低说了一句。
　　李无源：“……”

　　苏立抄了条小路回到洞府。
　　洞府还是那个洞府，简陋得一览无余，门口还有一个人在候着。

　　“掌门！”双马尾少女一蹦一跳，发间铃铛叮咚作响。
　　看到苏立怀里的李无源，心遥一脸担忧。

　　“她没事。”苏立将李无源放下，又补充问心遥一个问题。
　　“现在的人都是怎么辟谷来着？”

　　苏立的辟谷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全靠穷饿练出来的。
　　时代在发展，现在总不至于让正在发育的孩子强行节食吧？

　　“现在？和我当年一样呀，少食，服气。”心遥答得理所当然。
　　苏立扫了一眼心遥的个子，当即否决了心遥的方法。
　　她还是乐观了，并不是每个时代都会进步的。

　　心遥抬头看苏立：“掌门，你这是要将李无源收为弟子吗？”
　　苏立顿了顿，直截了当：“你要当我徒弟吗？”
　　她会帮李无源，纯粹是信守对李无牙的承诺而已。师徒关系什么的，她还真没想过。

　　李无源眼神闪烁。
　　她还以为自己就是要入无心堂当关门弟子的。
　　看姓苏的神情，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想也没关系，我一样会帮你。”苏立从不勉强她人。
　　李无源再次感觉呼吸加重，脸像被烧过一般火烫，“可以当。”
　　她差点咬到舌头。

　　苏立笑了一声，“可以就可以，脸红什么。”
　　这个新徒弟还挺傲娇。

　　心遥抚掌：“恭喜掌门！无源，你以后就要叫我师叔了。”
　　说了半天，原来心遥在意的还是她的辈分。

　　“师叔。”李无源声如蚊蝇。
　　“那我呢？”苏立指了指自己。
　　李无源咬唇，闭口不言。

　　苏立也不逗她，恢复了正色道：“扬乐城那边什么情况？”
　　心遥从芥子中取出一份纸张，“这是神机娘昨日拟好的内容，她说发不发，如何发，全在于你。”

　　苏立接过纸张，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震惊，无心堂清理门户。”
　　标题下方的内容很是巧妙，表面在写耀方联合灵语堂长老屠城的事，字里行间却透露着苏立作为掌门如何果决机智。
　　标准的水军文。

　　苏立指尖拈纸，一道火将纸张烧成灰烬。
　　“不用发。”她迎上心遥好奇的目光，“联系报社是以防五大宗门对无心堂不利。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好，耀方的事反而不能急着公开。”

　　“掌门，扬乐城白师弟受伤一事，也是大师兄下的手吗？”心遥眸色凝重。
　　苏立颔首，“怎么，你好像希望是他？”她注意到心遥舒了口气。

　　心遥点点头：“若都是大师兄所为就好了，我不想再怀疑其他同门。”
　　苏立没有回答，她自然也希望如此。

　　“对了，我回来时见过师叔了。”心遥提醒道，“师叔让你回来之后先去找她。”
　　“她说会一直在洞府内等你。”

　　心遥说得轻巧，苏立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想当初她提前带白月时下山，一是因为门派事务已安排妥当，二是因为师叔。

　　原身良善，对师叔的印象是如下八字：“疾言厉色，深居简出”。
　　这样的人设听着就不太好惹。

　　“你还是快去拜见师叔吧。”
　　心遥吞了口水，眼神里分明闪过对师叔的恐惧。
　　“师叔修为一直未能突破大乘，心情自然是容易焦急，掌门切记莫要轻易惹怒了师叔。”
　　“掌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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