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你的一半好

　　说是要去图书馆，但人并没往那儿走，而是折身去了篮球馆。在门口停滞了一小会儿，听着里头热火朝天，此起彼伏的哨声和打气声后，又返身离开。

　　本来也没想着能见到谁，只不过当她得知此时此刻学校里正存在着一个能无声惊起她心底波澜的人，双腿便不受控制地往这儿来了。

　　后来，宣柠确实去了趟图书馆，只不过待了一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她边上坐着一对蜜里调油的热恋小情侣，女生细弱的娇嗔和男生连哄带骗的声音在无形中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法静下心来继续看书更没好意思留在那儿当个不识相的电灯泡，于是干脆利索地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寝室睡个午觉。

　　阳光铺洒在通往寝室冗长的小道上，来往的皆是结伴而行的学生，他们嬉笑打闹，探讨人生，向往爱情，规划未来，演绎着什么叫岁月静好。

　　宣柠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糖，在快要抵达宿舍楼的时候，一声低哨从身侧传来。
　　几乎是下意识扭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落拓分明的下颚线条，然后目光缓慢向上挪了点，落在他那张绝好皮囊上，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

　　驰也就站在光影交错下的花坛边的石子路上，半逆着光，丝丝缕缕的金灿线条从他肩膀处洒下，身上没有刚运动完的热气，头发也是干的，看起来不像是刚从体育馆那儿打完篮球该有的大汗淋漓状态，反而是一副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模样。
　　他没开口的打算，双手插着兜，像是不期而遇又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眼神里没有偶遇时起伏的波澜，而是神色冷静地偏头眯眼看她。

　　宣柠把含在左口腔的糖往右挪下了韵点味儿：“你怎么在这里？”
　　“等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仍落在她身上，没说等谁，但这话很容易会让人浮想联翩。

　　“你不是打球吗这么闲？”等话音落下的时候宣柠才意识到这话不该从她嘴里说出口，因为这无意间的泄露等同自首，昭然若揭地让他知道她有在暗地里关注。
　　“哦，听谁说的我来打球？”他点点头，倒是摆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模样。
　　“你来一趟动静可大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大驾。”

　　这句倒是实话，他的到来引发了不小动荡，就像石子投掷湖面掀起的涟漪，学校里里外外无一处不在议论。

　　驰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展开探讨，话题转了个弯，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来打球的。”
　　寥寥女生从背后路过，宣柠听见了她们的窃窃私语，也清楚这些话题与他们息息相关，但没回头也没搭理。
　　她稳了稳呼吸，安静了数秒后，才说：“我不关心你来干嘛。”

　　“一小时前体育馆门口有人待了三分二十三秒才走。”驰也不疾不徐地陈述着，末了还抬眼淡淡看她一眼，“嗯，你不关心。”
　　宣柠愣了愣，但完全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反而多一丝不爽，嘴里的糖不小心磕了下牙，她忍着从齿间隐隐传来的酸楚感，目光斜落在他身上：“你监视我？”
　　驰也笑笑：“不是，我只是刚好看到。”

　　想回他话，但声音没发出来就被人及时打断，宣柠循声看过去，身后一米不到的地方，钟佑琪喊她名字。
　　“你们认识？”紧接着开口的是钟佑琪男友，一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也是悦大的学生，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认识的朋友挺多，而他此刻所说的“你们认识”是指她和驰也。
　　“不认识。”宣柠说得挺理直气壮，没半点心虚。

　　“那一起去打球呀？”钟佑琪松开原本环着男友的胳膊，转而过来自然而然地圈住宣柠的。
　　“打什么球？”
　　“保龄球。”

　　宣柠不太习惯别人自来熟的肢体接触，但也不算抵触，这会儿谁也没看，随口说一句：“不会。”
　　“不会才有意思。”温正廷插着兜上前一步，下巴朝驰也那边抬了抬，示意道，“我那朋友玩得好，让他教你。”

　　宣柠顺着他的方向往身后看了一眼，驰也这会儿正单手插兜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嘴角向上弯一抹浅淡的弧度，然后锁屏视线往他们这儿挪过来。
　　“我自学能力一向强，不需要别人教。”宣柠收回视线后，回一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她虽然没直说要加入，但也间接应允了他们下午休闲活动的邀约，人还是不情愿地站着，最后还是被钟佑琪环着胳膊强行拉着往前走，然后一票人在学校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算了，去就去呗，反正下午正好没课，她如果刻意规避反而显得自己还没放下，不如看开点潇洒点，不就是一起打个球么，没什么。

　　……

　　车内，驰也坐副驾驶，温正廷坐在后座最左边，钟佑琪在中间，宣柠恰好坐在副驾驶后头的位置。
　　车里挺安静的，空调暖气呼呼吹，宣柠被热风熏得有些头晕犯困，刚往后靠了靠想眯会眼就听到钟佑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和前面那位怎么认识的啊？”
　　“说了不认识。”宣柠半阖着眼，没什么情绪地回。

　　“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了，你们俩不像不认识啊，相反的，感觉关系很不一般的哦。”

　　她声音虽然轻，但还是被身边的人给听了去，温正廷轻咳了声，看似不经意地打断她们这里的窃窃私语：“你们女人就是八卦，什么都喜欢刨根究底的问，这状况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欸，你烦死了，我们女孩子聊天要你多嘴啊，真的是什么都要管。”钟佑琪回头怼她男朋友一句，语气还是软，没什么攻击力，温正廷显然不生气，冲他笑笑，就像俩人平日里习以为常的调情方式。

　　驰也在前头没回头，没动静，还在摁手机，车内没开任何电台或歌曲，安静空气里，他手机时不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惹得原本处于困顿下的宣柠不爽地皱了皱眉。
　　她屈膝，整个人往下沉了沉，膝盖抵着副驾驶的座背，驰也大概是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小动静，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后面的人侧着头阖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窝在坐垫里，身上落了几道懒洋洋的斜阳，大概是缺眠的缘故，她看起来挺疲惫的，也不知道睡没睡着，浮尘下的睫毛抖了抖。
　　长相是真纯，纯得毫无攻击力，就是这性子，倔得更甚从前。

　　车子徐徐前行，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才抵达娱.乐.城，下了车后钟佑琪挽着温正廷的胳膊就往前走，眼底亮晶晶的，对马上开启的娱乐项目倍感兴奋。
　　宣柠走在后头，冷是真的冷，这个鬼天气就算有阳光也冷得令人嘴唇发颤。

　　驰也走在最后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等什么重要信息，手机完全不离身。
　　宣柠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挺想说你忙你还打什么保龄球，但话哽在喉间，思前想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她什么事啊，显得好像多在意似的。

　　宣柠正想着，没注意脚下台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磕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还好旁边的人反应快，一把拉住她胳膊，才不至于让她摔得难堪。

　　“谢谢。”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但身体本能反应还是对他充满排斥，胳膊往回缩了缩，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前面走着的俩人大概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事。”宣柠这会儿神色已然恢复到往常的平静状态，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回了句。

　　“注意点看路。”驰也在她平稳地踩完五阶台阶后，在她身后很轻地提点了句。

　　耳后热气呵过，宣柠只觉得后颈一僵，没来得及接话，循声往后看，驰也就站在身后离她两步的距离，低着头和她对视。
　　只两秒，宣柠收回目光，似答非答地抬腿往前走，淡淡撂下一句：“看着呢。”

　　保龄球馆在商场顶楼，规模挺大的，整一层除了保龄球外还有其他娱乐活动，包括一个小酒吧，灯光打得挺暗，就保龄球那块光线相比之下亮一些。
　　宣柠走到小沙发前坐下，拧开刚从自动饮料柜里买来的饮料。

　　驰也在她边上坐下，但俩人靠得并不算近，中间约莫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手里还在发短信，屏幕亮着，目光垂着，挺专注的，帅得让人挺闹心的。

　　温正廷五指分开套进保龄球里掂了掂分量，顺势回头看驰也：“来啊，打球呢。”
　　“你们先。”驰也头也没抬地回一句，“我这有点儿紧急事要处理下。”
　　“宣柠呢？”温正廷偏了偏下巴，看向坐他边上喝饮料的人。

　　“你们先。”宣柠灌了两口饮料后，随口说，“我渴先喝会。”
　　“得得，你们忙。”温正廷笑着伸手揽钟佑琪肩膀，“我们先玩宝贝儿。”

　　宣柠其实挺烦躁的现在，边上的人一直在回信息，也不知道和谁聊得这么欢，手机都舍不得放下一秒，但又要装作毫不在意视若无睹的样子，虽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但心里七上八下的堵得慌。

　　那边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这边冷冷清清，空气凝固。
　　眼睛盯着前方，没注意手里动作，瓶身咔的一声搁桌上，砸出不轻不重但足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声音。

　　驰也手指还在屏幕键盘上打，循声后下意识往她那儿看一下，就看到原本正专心注注盯着前头看的那人忽然转过头来也看着他。
　　头顶灯光打下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顺势往下挪，在他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不露痕迹地向上移，开口：“跟你说个事儿，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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