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一天过去了。
　　明日的状况在逐渐转好，他面上死灰一样的颜色褪了下去，只是还缺乏些血色，呼吸声也变得沉稳而平和，应该不久就会醒来。
　　听欧阳盈盈说，上官燕的灵堂设在大殿中，臭豆腐打算近期为上官，司马，皇甫三家平反，然后将上官燕以郡主之礼厚葬。
　　丁雪莲自从上官燕死后，犯了恶疾，晕厥到现在方才醒来，为了抢救她古木天和边疆老人又费了一番功夫，现在刚醒就被司马长风扶去了灵堂，正在灵堂哭得肝肠寸断。
　　欧阳盈盈忐忑不安的问我：“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给上官燕……上柱香？”
　　“不去。”现在过去，只会激化矛盾。我替明日掖了掖被子，我现在只想在这里陪着他，没心情和他们打。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喧哗，房门被哐铛一声撞开，闯进来一个胖乎乎的毛头小男孩，他横眉竖目，眼眶红肿，一副悲愤的模样，朝我大吼道：“是你害死燕姐姐的？！”
　　欧阳盈盈转过头去：“小豆芽？”
　　这个叫小豆芽的男孩像□□似的鼓着腮帮子，瞪着湿润的大眼珠子，突然冲到桌边拿起茶杯朝我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茶杯照着我额头而来，我左手一抄，将茶杯抄在了手里，眉头拧了起来。
　　欧阳盈盈吓了一跳：“小豆芽，你干什么？”她站起来过去抓他，但那小豆芽十分蛮横，伸出双手将欧阳盈盈使劲一推，“别碰我！你们这些坏人！”
　　欧阳盈盈被推了一个趔趄：“哎呀！小豆芽，你又发什么疯！”

　　小豆芽一边抹眼泪一边怒斥：“你们都是坏人。燕姐姐那么好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害她？！”
　　欧阳盈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想害她。”
　　“还说不是！你爹打伤了燕姐姐！她杀了燕姐姐！你却还要维护他们。我要和你绝交！我要让臭豆腐把你休了！”
　　欧阳盈盈：“小豆芽，你别这样。”
　　“不要碰我！走开！我要替燕姐姐报仇！”他一把推开欧阳盈盈朝我猛冲过来。

　　一个毛头小孩，我还不放在眼里，任他轮拳挥掌对我不过挠痒一般，但可恶的是他打得不痛快，还要卯足劲拿头往我肚子上顶。我忍无可忍，拽住他的后领口将他提上半空扔了出去，眼见就要撞在门框上，落个门毁人伤的结果。
　　就在这时一条灰影咻的闪了进来，将小豆芽及时截住，送回地面。来者正是边疆老人：“丫头！你怎么下手这么狠，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他冒犯我在先。”
　　“只是个孩子，你同他计较什么？！”
　　“在我眼里没有老弱妇孺的分别，不想他受伤就把人看紧了，别让他自己找死。”
　　“死妖女！死八婆！我打死你！”小豆芽被边疆老人拽着，仍旧不安分扭着身躯朝我隔空张牙舞抓。
　　边疆老人头疼的把小豆芽塞给欧阳盈盈：“你把他弄下去找人看着。”
　　欧阳盈盈又拉又拽好不容易才将小豆芽拖走。

　　边疆老人拧着眉头，走近前：“丫头，你这性子真是半点不饶人！”
　　还没人敢对我这么张狂，我要不饶人，这小孩已经死得很难看了。

　　我不想搭理边疆老人的话，背转身坐回床头继续看着明日。
　　边疆老人受我一冷遇，有些不快,叹道：“明日受你关爱，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问他：“明日什么时候能醒？”
　　边疆老人俯身查看了一会：“恢复得比预料的快，很快就能醒了。”
　　那就好。

　　边疆老人问我：“明日醒了你想带他走？”
　　“我必须带他走。”
　　“你闯下这样的祸事，可有想过明日的心情？”
　　“我不需要想他的心情。”
　　“你！！”边疆老人又有些恼怒。
　　我回头看他：“想他的心情就是让他去死对么？他的心情……为爹可以死，为朋友可以死，为上官燕可以死。这就是他的心情。你想成全他这样的心情？”
　　边疆老人瞪着眼一时语塞，只得拂了一下袖，缄口不语。

　　我转回头继续看着病榻上明日苍白的容颜。
　　他为什么偏要是这样的人？
　　我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我茫然无语。

　　“影月，你给我滚出来！！”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咤呼，听声音是司马长风。
　　边疆老人快步走到窗前撩开缝隙看了一眼：“坏事了，老东西和长风一起过来了。”

　　我站起身往外面走。边疆老人将我拦住：“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和他们起冲突。”
　　我问：“麻烦找上门了还能躲吗？”
　　边疆老人皱眉。
　　“先出去看看。”

　　我和边疆老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

　　鬼见愁杀气凛凛的站在院中，旁边是背负着双手一脸厉色的古木天。两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看样子是找我算账来了。
　　我问：“有何贵干？”

　　“老家伙，你先消消气。”边疆老人站出来想打圆场，但才刚开口，就被古木天一眼瞪了回去。
　　古木天转眼看我：“跟我走！”他语气严厉而且不容拒绝。
　　说完这话，他背着手大步离开了。司马长风接着转身。我顿了顿跟了上去，边疆老人紧随其后。

　　我们一行人最终走到了上官燕的灵堂前。古木天在灵堂门口停住了脚步。
　　此刻灵堂内白幡飘扬，中间摆放着一口漆黑棺木，丁雪莲瘫坐在地上，被玉竹夫人抱着才不至于倒下。她应该是哭得太久已经哭尽了力气，声音嘶哑，还不及玉竹夫人的哭声大。

　　古木天背部僵硬，他站了片刻，侧过头来对我厉声道：“进去给我跪下！！”

　　我站着没动。他们均逼视着我，在等着我的行动。良久，我笑了一声：“除了我师父，这世上还没人够资格让我跪。”

　　“你不跪也得跪！！”古木天一发力，一股无形的抓力将我拽住。我顿时被拖出了丈余，脚下踏裂了一排地石才止住了势头，我挣脱开来，翻身掠回了院中。

　　古木天：“长风！！”
　　司马长风立刻会意，拔出龙魂刀朝我招呼过来。

　　灵堂外我们一番好打。数月功夫他长进了不少，与当日青竹林时已不可同日而语，看来这段时间他和上官燕同修刀剑合璧进益非常之大，光是龙魂刀的余波便震得假山开裂，树木折断，叶片卷起山高，散落了一院。
　　龙魂刀是死兵器，沾着即伤，伤着无救。我不同他硬碰硬，以避字诀为主，在院中飘来荡去，任他耗尽力气也逮不着我分毫。

　　眼见司马长风拿我无可奈何，古木天越看越恼：“妖女，我看你想怎么躲。”他极为擅长隔空打物的功夫，双掌翻动间，一股无形的巨力朝我压迫而来，一个不留神我便被一股压力逼落了枝头，刚一落地，龙魂刀又闪着锐利的金光劈面而来。
　　同时应付龙魂刀和古木天，我开始感到吃力。

　　边疆老人见状急忙上前干预：“哎呀，古木天，你何必同一个小辈动手！！”
　　古木天被阻断，越加恼火，瞪着边疆老人喝道：“边疆，你是不是想护着这小妖女？！就因为她救了你家明日，所以你就要护着她？！”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因为她身子不适才出手维护。你现在不能对她动手！”
　　古木天根本不听解释： “我管她有什么不适。反正我今天必须替我的燕儿讨个公道！”
　　“古木天，你要是这么不通情理，我只好不客气了啊！”
　　“谁稀罕你客气！！”
　　争执间，边疆老人为了护我同古木天也打了起来。

　　少了古木天的助力，应付司马长风轻松了许多。这一战并没有打得太久，在龙魂刀新一波的攻势下，突然扫来一股飓风，将龙魂刀给阻挡了回去。同时一条白色身影掠入了院中。

　　“凌风！”等看清来人，司马长风惊愕当场。

　　“哥，好久不见。”弄月一身白衣飘然，招牌式的摇着扇子淡然微笑着。

　　司马长风：“你不是……”
　　“我没死，哥，”弄月回头看我一眼，慢慢踱到我身侧，“是影月救的我，所以哥，别让我为难。”
　　司马长风一时间悲喜不定，神色复杂的看了一会弄月，慢慢的沉下脸去：“你知不知道，她杀了燕儿？”
　　“刚刚听说了，”弄月不以为然的摇着扇子，“就算她杀了天王老子又怎样？不管谁想与她为敌，我都只好六亲不认。”
　　“你……”

　　趁空闲，我轻声问弄月道：“你怎么来了？”
　　弄月靠近几分，他眼睛还看着远处，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声音带上了焦急：“月神破出山了，大量月奴正在朝四方城聚集，得赶紧走。”
　　我心往下猛的一沉。

　　由于弄月的出现，场面出现了逆转。原本缠斗的古木天和边疆老人也已停手。见司马长风犹豫，古木天哼了一声，怒视弄月道：“神月教的妖孽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长风，不必顾虑。”
　　“前辈……”司马长风回头露出既无助又无措的神情。
　　“长风！”古木天加重了语气，“你回头看一眼燕儿的棺椁，看一眼她的母亲！”
　　司马长风闻言回望，背后是凄惨惨的一片，丁雪莲已被玉竹居士扶出了灵堂，就站在背后，已如同病若膏肓的老人一般，瞎了一双眼，容色惨淡，连站立都很艰难。
　　司马长风慢慢的咬紧了嘴唇。

　　古木天：“你我看护不力，才让燕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妖人所害。这个公道，我们必须替她讨回！”接着他转而怒视着我，“燕儿重伤在前，她的死可以不算你全责。但她一生清白侠义，不该受你如此侮辱。只要你披麻戴孝到她灵前跪下，跪足七天，为她抬棺下葬。这笔账我们就算清了。”

　　好个要求！我笑了笑：“你还是杀了我痛快。”

　　古木天：“好！既然连这个要求你也做不到，那燕儿总不能白死。长风，这个公道你还讨不讨？！”
　　司马长风的面色恢复了镇定，他毅然道：“讨！”
　　“好！”

　　龙魂刀再次拔出，古木天也蓄势在手，一场大战即刻就要爆发。

　　“住手！”此时一声虚弱的疾呼遥遥传来。明日出现在了远处，他被臭豆腐和欧阳盈盈左右扶着，赶了过来。
　　边疆老人面上一喜：“明日，你醒了？”
　　玉竹居士失声呼喊：“明日！”

　　我怔了怔，他终于醒了。我本想上去迎他，但他眼光却始终未曾看我一眼，仅对边疆老人点了一下头，随后面容沉重的走到了古木天跟前，挣开臭豆腐和欧阳盈盈，他朝着古木天跪了下去。这一跪，直跪得我步伐顿止，愣在了当场，骄傲如他，膝下何止有黄金？

　　这一跪，不仅是我，连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古木天：“你这是干什么？！”
　　边疆老人：“你身子还未好，不要胡来。”
　　“大哥！”臭豆腐和欧阳盈盈想拉他起来，但明日却坚持不起身。
　　他抬头看着古木天：“前辈，我跪。上官姑娘是受我连累。我愿意替她披麻戴孝，跪满七天，为她抬棺下葬。”

　　古木天闻言铁青了脸色：“谁让你跪的？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您！对不起上官伯母！对不起上官姑娘！如果这样做能消减你们心里的痛苦，明日在所不惜。”
　　古木天：“我们没有责怪你，你不必这样。我们要的只是那始作俑者的悔过！！”

　　明日默然片刻，突的一声高喝：“石瑛！还不过来跪下！”

　　第一次被他如此呼喝，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这样的他，我慢慢的腾出了一股子火气：“我为什么要跪？”
　　“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该赔罪吗？！”

　　“这江湖中，谁人手上没染上过人命？”我嘲讽的将在场中人一一看过去，视线落在古木天身上，“你当年嫉恨有情人，屠杀过多少无辜情侣？！九天峰上遭各大门派围剿，你可曾下跪赔罪？”我再将视线转向司马长风，“你受半天月蒙骗，屠杀多少武林豪杰？造成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你可有一一下跪赔罪？”
　　我嗤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来你们对人对己是双重标准。”

　　我最后将视线转回明日：“我这辈子杀过的人太多，倘若要跪，跪断了膝盖跪折了腰也跪不过来。我对别人不跪，对上官燕自然也不会跪。”

　　这一席话说得各人面色大变，气氛益发紧张。

　　“石瑛！”明日咬牙一声痛呼，双眸带上了一丝乞求，“我只要你跪下向古老前辈和上官伯母道个歉。余下的我来跪，我来承担可以吗？！！”

　　“你以为你是在替我承担？！你只是在羞辱我！”我忍无可忍，一股托力将他从地上生生逼起，我拽住他的袖子，拉他离开，“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这群伪君子对你有何益处？你为他们劳劳碌碌，得到的也不过是如此下场！”

　　“石瑛！”明日将手甩开，他面上的神色已是怒极，“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我恍若被一记闷棍砸中了脑门，耳中嗡嗡直响。他在和我谈失望？！事情发展至此他还好意思和我谈失望？倘若不是因为他，我们早在千里之外，又怎会身陷在这皇宫之中？！

　　我望着他：“你说说，我到底是哪里让你失望？”

　　他逼视着我，一字一句的咬牙问我：“上官姑娘何错之有？你怎么下得去手？”

　　“因为我憎恨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你的命就像是专程为她垫底一样。每一次生死面前，都合该是她生，你死。凭什么？”我将他们一个一个指过去，“他，他，她，她，他们都这么觉得，”我最后看了明日一眼，笑道，“最重要的是，连你自己也这么觉得，理所当然的这么觉得，“我问他，“小屋分别那晚，你告诉我你夜观星象发现上官燕即将遭遇危险，所以要把回魂金丹送给她，那时候你告诉过我你也会有危险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日不语。

　　我替他回答道：“因为你怕我不放你离开，怕我不准许你将回魂金丹给她？你说你所有东西，包括你自己都是我的。到头来你就是这样欺骗我的？你也够虚伪的。“

　　“瑛儿……”

　　“别和我谈失望，”我拍了拍自己心口，停顿片刻，又道，“你们拿上官燕当宝贝一样捧着，我不捧。因为她在我眼里不过是草芥，不值钱。”

　　明日沉痛的看着我，双目敛尽了哀伤和无奈，长久的沉默着。

　　我说：“跟我走。”
　　“我不能跟你走。”
　　“你答应过我，要随我远走天涯。”
　　“你也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猛然间我记忆复苏。
　　——“不是这次。我要你以后、永远都不要伤害她！”
　　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第一次他为上官燕舍了性命，躺在墓室里沉睡不醒，我耗去半生内力，又诓了弄月去将他救回时，他对我提出的要求。永远都不能伤害上官燕。
　　本来该是历历在目的回忆，我竟然忘却了。

　　我哈哈大笑。

　　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天真。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床幔间的缠绵厮磨竟让我冲昏了头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以为他能为我放下上官燕。然而我却忘了，他连命都早已给了上官燕，还能拿什么去爱别人？！

　　“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从来都是上官燕对吗？”

　　明日默然的看着我，双眸像是凝结了百年不化的悲伤。

　　我忍住泪。他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明白。扬天长叹一声，我将那枚观音坐像的青玉从脖子上扯下来，扔回给他：“欧阳明日，你我缘尽于此。”

　　“走吧。”我和弄月转身离开。

　　“想走？！”古木天还想发难。我转身迅猛一劈，轰隆一声巨响中，古木天身后炸裂出一条巨缝，开裂延伸到了台阶之前。
　　隔空打物的功夫不是只有他会！
　　我冷眼看他：“老东西，我让你不代表我怕你！今天我有伤在身，你真气损耗，打架没意思。下次见面再决一死战！”

　　“走，”我对弄月说，“谁敢阻挡，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弄月摇了摇扇子：“明白。”

　　远处侍卫攒动，背后古木天和司马长风还将发难。我和弄月已做好了屠杀的准备。

　　这时候臭豆腐冲了出来：“停手，让他们走吧！！不要再打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臭豆腐！”“让开！”
　　“我不让！这里是皇宫，我现在是城主！这里由我说了算，我命令大家都住手！”

　　臭豆腐现在穿着城主的君服，到底还能让人有几分忌惮。
　　场面停歇之后，臭豆腐恳求的看着大家：“在上官姑娘的灵堂前就不要再造杀孽了，她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她这辈子经历了太多风雨，她累了，现在要安睡了。古老前辈，鬼见愁，就给她一个安宁吧。”

　　“让他们走吧，”沉寂了很久的丁雪莲这时候出了声，她疲惫道，“他说得对，我的燕儿需要安睡了。你们就算杀了她，我的燕儿也回不来了，就让燕儿安宁吧。玉竹，扶我回去。”
　　玉竹居士搀扶着她，颤颤巍巍，步履艰难的回去了灵堂。

　　场面静默，古木天和司马长风都低垂了头颅，许久之后，古木天率先转身回了灵堂，司马长风深深的看了一眼弄月，随后也转了身。

　　臭豆腐长吁口气：“你们走吧。”

　　“谢了。”我对臭豆腐说道。

　　臭豆腐下令侍卫撤离，我和弄月畅通无阻的出了皇宫。直到走时，欧阳明日依然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过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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