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

　　渡虚舟驶离七号前哨，重新投入那片令人窒息的怨气海洋。但与来时那种探索未知的紧张感不同，归途的气氛更加沉闷，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未散的惊悸与沉重的秘密。

　　飞舟开启了最高级别的隐匿模式，如同幽灵般在浓稠的黑暗中穿行。石猛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避开那些已知的能量乱流和怨气暗礁。秦绯和李辰轮流在船首警戒，长刀与剑锋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林风和小悠则在舱内照料着碧波门那些依旧昏沉或惊魂未定的伤员，柔和的回春术灵光勉强驱散着一些负面情绪。

　　云昭独自坐在观测舱内，面前悬浮着数枚光芒流转的玉简。她没有休息，而是争分夺秒地整理、分析着此次陨星渊之行获取的所有数据——从幽灵舰队的能量特征，到“和谐灵波”的波形结构，再到碧波门修士的证词，以及最重要的，那份来自司书的“禁忌档案”与她自身发现的“刚性扰动”的关联分析。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长时间的脑力透支让神魂传来针扎般的细密痛楚，但她眼神专注，指尖在虚拟数据模型上快速划动，将一个个碎片化的信息拼接成更加完整的图景。谢无妄的最终指令意味着风暴将至，她必须在此之前，尽可能地将手中的牌梳理清楚。

　　“喂，算无遗策的，”秦绯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扔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脸色难看得跟死人一样。”

　　云昭接住水囊，道了声谢，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指向一个刚刚构建完成的能量对比图谱：“秦师姐，你看，这是幽冥宗死光炮的能量频谱，这是‘和谐灵波’的，而这个是我们在葬星渊记录到的、那面幡旗的波动……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它们的能量底层，都存在一个极其微弱的、共通的‘秩序’印记。”

　　秦绯凑过来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了疙瘩：“花花绿绿的线，看不懂。你就直说，这帮孙子是不是练的都是一路货色？”

　　“可以这么理解，但层次不同。”云昭简化了解释，“死光炮是粗暴的应用，‘和谐灵波’是精神层面的诱导，而葬星渊的仪式……可能涉及更本源的规则层面。它们背后，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试图强行建立某种‘秩序’的源头。”

　　秦绯咂咂嘴：“听着就邪门！管它什么秩序混乱，敢来惹事，一刀砍了便是！”她的话语依旧充满力量，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凝重。连她都意识到，这次的敌人，恐怕不是光靠刀快就能解决的。

　　这时，林风端着一碗药香浓郁的汤药走了进来，看到云昭还在工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云师妹，神魂之伤最忌劳神。数据分析固然重要，但若根基受损，便是得不偿失。”他将汤药放在云昭手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云昭看着那碗氤氲着热气的汤药，又看了看林风眼下的青黑，心中微动。这一路，林风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伤员和调理她的身体，那份默默的守护，如同温润的溪流，悄然浸润着她理性构筑的心防。

　　“多谢师兄，我稍后便用。”她放缓了语气。

　　林风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转身去查看其他伤员的情况。他的背影沉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飞舟在寂静中航行了一段时间，贾仁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压低声音对云昭说：“云仙子，我方才偷偷用祖传的‘听风术’感知了一下……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咱们，若即若离的，邪门得很！”

　　云昭目光一凝：“具体特征？”

　　“说不上来，”贾仁挠头，“就是一股很淡很淡的……恶意？不对，不完全是恶意，更像是一种……‘注视’？冷冰冰的，让人脊背发凉。”

　　云昭立刻将神识向外延伸，同时调取了飞舟尾部观测阵列的数据。在浩瀚的怨气背景噪声中，她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常波动。这波动并非实体追踪，更像是一种远程的、基于某种未知原理的“标记”或“锚定”。

　　是幽冥宗？还是……其他势力？

　　她想起司书警告过的，“谐律”的追随者为了“完美世界”可以不择手段。这种如影随形的“注视”，让人不寒而栗。

　　“提高警惕，但不要打草惊蛇。”云昭对贾仁和闻讯过来的冷清秋、杨炎低声道，“对方可能只是在进行远程监控。我们按计划返回基地即可。”

　　冷清秋点了点头，冰眸中寒光闪烁：“明白。已加强反追踪阵法功率。”

　　杨炎搓了搓手，火红的灵力在指尖跳跃：“嘿，要是敢跟到基地附近，老子非把他们揪出来烤了不可！”

　　小小的插曲让归途的紧张感再次提升。云昭默默地将这“被注视”的感觉也作为一项数据记录在案。敌人比想象的更加难缠，手段也更加诡异。

　　接下来的航程波澜不惊，但那无形的压力始终存在。众人各怀心事，交流也变少了。秦绯偶尔会和石猛切磋一下刀法罡气，活动筋骨；林风和小悠悉心照料着伤员；贾仁则变着法地想从杨炎那里套点天衍道的高级符箓防身；冷清秋和云昭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处理着信息和监控外界。

　　云昭在休息的间隙，会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枚来自谢无妄的玉简。指令已经收到，但前路依旧迷茫。“湮灭级”威胁，“天道禁绝”机密，面见道尊……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她即将踏入的，将是真正的风暴眼。

　　她看向舷窗外，怨气海的边缘已然在望，远处隐约出现了正常天光的轮廓。但他们都知道，离开这片有形的黑暗，并不意味着脱离危险。真正的暗流，早已在更广阔的世界里汹涌澎湃。

　　渡虚舟终于冲出了怨气海的边界，重见天日。久违的阳光透过舷窗洒落，却无法完全驱散舱内凝重的气氛。

　　归途即将结束，而一场关乎未来的重大会谈，即将在天衍道最核心的密地展开。

　　云昭闭上眼，深吸一口相对清新的空气，将所有思绪沉淀下来。

　　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已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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