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笼中无鸟

　　今年的一场雪落下时，何萦带着木桶踏出府门。街旁已经有商贩在张罗生意，何萦与小厮分道，刚要照常买份豆面卷子，转念一想，还是换了别的，买了两块芝麻酥饼。
　　何萦小心地把包好的点心揣进怀里，正要继续去井边挑水，却注意到不远处立着的一个人，她微微一愣。
　　那人衣袖上绣着一个特别的纹饰，随风摆动间流转着暗色的银光。
　　何萦的呼吸颤了一下，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冷气在胸腔里乱撞，冰得她渐渐镇定下来。
　　当年没人能想到她还活了下来，至于缘由，她什么也没对家里人说。
　　何萦遇到了一位神仙。
　　磅礴大雨中，遇蛇被咬、踏空滚下陡坡后，何萦终于要死了。再次醒来，不是在天堂或者地狱，只是在一间温暖的小屋中。
　　远处有些动静，有人推门而入，衣袖有银光闪动。
　　“你醒了？”
　　一位面容慈善的老者来到她跟前，替她把脉。
　　“性命无虞，”老者微微叹了口气，“可那条不是普通的蛇，你还是要再治疗一段时日。”
　　“女娃，你家在何处？”
　　何萦摇了摇头。
　　“怎么了？”老者有些疑惑，“莫不是……”
　　老者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叹了口气：“竟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娃。”
　　何萦眸光黯淡下来。
　　老者却笑了起来：“无碍，女娃。”
　　“怎么样，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何萦一震，她看向老者的嘴唇，没动。
　　“这是我门心法，能直接传音于人，无需发声。”
　　老者鼓励道：“你可以试试看，直接想象你要说的话就可以了。”
　　何萦努力尝试着。
　　良久，一道稚嫩、有些变调的声音终于在两人脑海中浮现。
　　“谢……谢……”
　　何萦忍不住鼻尖发酸，视野一下就模糊了起来，她又尝试了一遍：
　　“谢谢……”
　　原来可以讲话是这种感觉，通畅的、愉快的……像水流般，可以去往世界的任何地方。
　　老者欣慰地点点头。
　　“那么，你家在何处？”
　　“不知、道……”
　　“也对，你还小，”老者合上眼，想了想，“那你就在这里先疗伤吧，待我打听打听周围有没有丢了女娃的人家。”
　　何萦点点头，犹豫着开口：“我、没有……钱……”
　　老者哈哈一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你就好好养伤吧。”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
　　老者起身离去，只留何萦一人在床上静静思索。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什么意思……
　　……
　　何萦是个文盲。
　　老者发觉后，开始教她读书写字。
　　“如果不会讲话，还不认字的话，这可不太行啊。”
　　老者如此说。
　　疗伤期间，何萦就是在学习认字、听老者讲述好多有趣的故事中度过的。直到她的伤好后，老者离开，何萦回到了家里。
　　那是一段播种的时光，名为希望和自由的种子，深深埋入她心房里。
　　灵岛……是她日夜都想到达的地方。
　　摆脱苦海的心愿，她一遍又一遍地悄声对自己说。
　　看着那道花纹，何萦向前走去，最终止步在那人身旁，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得到的却是一道疑惑的目光和年轻的面孔。
　　“姑娘，有什么事吗？”
　　何萦怔住。
　　这不是当年的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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