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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缺失的日历
“做向导收钱,捞人不收,救援队是公益项目,平常靠大家做向导的钱维持,或者靠爱心企业捐赠。”平稳将车停在适然酒吧后门。
况野解开安全带跳下车:“你把大门开开,我帮你把啤酒和菜放进去。”
“好。”脚底沾地的时候,适然甩头踉跄了两步,赶忙扶住他的越野车门。
“怎么了?”男人蹙眉朝他走去。
唇色淡得像褪色后的粉樱,适然用力扣住车门的手背又薄又白,甚至能看见血管的颜色和条络。
只听他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可能风吹多了,我回去睡一觉就能好。”
紧迫盯了他良久,况野毛糙的眉峰始终抚不平:“你先开门进去,其他我来做。”
约莫是真的不太舒服,适然没和他客套,点头取出钥匙往里。
由于早起赶集中途事情频发,适然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交代阿萱和其他服务员几句便上楼洗澡休息。
隔天,况野受村子附近派出所的请求,一大早进了古释维思温葛山帮民警在山头建立危险标识,修补旧的路标。
忙碌至正午,空旷无际的山头日照充足,野草和野花被晒得生机勃勃,况野紧实的腰腹扎着外套,汗滴覆盖手臂及额头。
“哥们,中午一起吃盒饭啊?”问他的是隔壁省新调来的民警,戴着副眼镜讲话斯斯文文的。
“不了,我回村里吃。”用小刀把矿泉水空瓶剪掉,把刚才抽空摘来的花连土带根放进去。
“嘿,你这花哪采的,真好看。”
“小溪边上。”
“这花叫什么名?”
“月下美人。”把土压实,男人摘掉黑不溜秋的手套拍了拍他的警徽,潇洒跟他道别,“走了,有事再叫我。”
回去先把东西放好,怕摘来的花晒死又浇了点水,况野安心进屋洗澡。
女人见他出来晒好衣服捧着花就要出门,赶紧用缇语问:“不吃饭吗?”
乌黑的眼珠刻着浓郁的期许,况野回首朝她笑道:“我去其他地方吃。”
皱巴巴的纹路堆满黄瘦的面颊,女人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到酒馆门口的时候不过一点,许多客人还在吃饭,况野刚进门就瞧见彭三在和新来的旅客聊天。
走过去随手盖了一掌,问:“不回家吃饭?”
“野哥!”捂住脑袋不满抱怨,“今天上午我帮姆徕去院子里刚干完农活回来,来小老板这吃个饭怎么了?”
环顾四周都不见那道身影,况野问:“小老板呢?”
“阿萱说他不舒服,在休息。”
“不舒服?”眉心拧成川字,况野回忆起昨天下午适然虚弱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赶巧收拾盘子的阿萱经过,况野逮住她问:“小老板一上午都在休息?”
护住怀里的餐盘,阿萱站定点头:“早上,小老板扎我电话说不舒服哩,喊帮他看店。”
话音刚落,男人转身就往楼上去,敏捷急迫的速度将木板搭建的阶梯踩得砰砰响。
“诶嘿,野哥!野哥!”阿萱跟上去喊他。
“适然。”边喊边敲那扇紧闭且门口挂有闲人勿进的房间,况野语气急迫一声比一声高,“适然,适然!”
“野哥你干么子打扰小老板休息嘞。”女孩焦急得双颊涨红,拉着他的胳膊阻止。
“你别管。”迟迟等不到回应,况野对她露出少有的凌厉,将人扯到一边粗俗蛮横地撞开门。
门锁年久失修,大门轻松被撞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宽阔的房间,况野免不得愣了一下。
只因屋内的摆放陈设简洁,一眼就能扫光,没有丝毫人气,就像无人居住过。
他缓了口气擅自往里闯,适然此刻正躺在平稳的大床上,后者的面庞染出一抹不自然的红色,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从重复起伏的胸膛频率和急促的呼吸可以见得他并不舒服。
况野急匆匆赶过去,不小心撞掉了桌子上的东西,顾不上那么多,先把手放到对方的额头感受体温。
“阿萱。”
“诶。”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阿萱的声音自门口传过去。
“你马上下楼喊你三哥去开车,小老板发高烧了,要去医院。”
“高烧?”女孩失声惊叫,“我现在喊三哥。”
“适然,适然?”尝试喊了两声。
躺在床上的人隐于底部的眼珠转动,迟迟不见睁眼。
况野迅速进去拿毛巾沾湿,帮他把额角脖颈的汗擦干净,掀开被子把人横抱起来。
要走之际,鞋尖踢到刚才不小心撞下桌子的东西,况野不经意扫过,一秒后又重新将视线定格于地面。
被他撞下桌子的是一台日历和几盒药,怪就怪在那日历只有三张,显示的是六月七月和八月,后面的月份不翼而飞。
并且适然还在八月十八那一天,用红笔单独画了个圈。
男人的眼皮开始跳动,心口如同关在暗无天日的酒坛子里到处乱撞,晕得发慌。
“野哥,”阿萱跑上来,扒在门上大喘气,麻花辫随着她大幅度的耸肩在半空晃荡,“三哥、三哥的车轧楼下哩。”
无暇再想其他,况野抱着他从阿萱身旁经过,嘱咐:“你替小老板看好店,有事打我电话。”
“好!”
彭三金属银漆的越野车停在店门外的路口,看见况野把人抱来忙不迭帮忙开门。
“去舒丕淌(康乐医院)”
“好。”彭三脚踩油门一路往城镇开,本来一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靠超车加塞,花了半个多小时完成。
停车的功夫,况野抱着人就迈出车去往急诊室,所幸今天不是休息日人少,还能空出床位给适然吊瓶。
“医生。”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查看情况准备落笔时,况野小声附于他耳畔,将刚才散落一地的药品原封不动念出,“他平时在吃草酸艾斯西酞普兰片、富马酸喹硫平片和盐酸派罗匹隆片,劳烦您开药的时候避开能和这些产生化学反应的药物,我怕他不舒服。”
收好听诊器,年过半百的男人看着床头烧得稀里糊涂不见血色的适然,唏嘘:“年纪轻轻就这么……”
“麻烦了。”暂时来不及查这些药具体是治什么病的,但况野隐隐能猜到,必定和适然一系列的奇异行为有关。
“行,我准备一下,让护士先打个点滴退烧。”
冰冷失色的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床上的人似乎闭塞了所有感官,仍旧没能从梦魇里挣脱。
适然就这样安静地沉睡,仅有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和虚弱的呼吸向况野证明他还活着。
男人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将他额间的汗渍擦干净,食指触过对方面颊不寻常的温度,轻柔地抚弄两遍。
帮忙办理好手续的彭三跟护士一同到来,护士将吊瓶安在适然左手边,正欲抓起他的左手被况野制止。
“打右边,谢谢。”
护士怔神片刻:“哦,祷卟涧(好的)。”
彭三不解:“小老板惯用右手吧?打左边方便啊。”
瞟过他没有说话,况野只是暗暗地把适然翻开的腕子压了回去,指腹轻沿那道增生凸起的刀痕摩挲。
“这小老板,体质够差。”扎完针等护士离开,彭三在边上的空床躺下,闭眼说,“昨天下了场雨吹了点风就不行了,还真是阿菲说的小白花。”
“他不是这里人,适应不了很正常。”坐在椅子上时刻关注对方凄惨破碎的面色,况野轻声回答。
闭上眼睛,彭三嘀嘀咕咕好奇:“不习惯还来咱们这犄角旮旯开店呢?也不知道小老板怎么想的。”
不知怎的,况野脑海忽而闪现那张有所欠缺的日历,凝视他的目光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那就只能问他自己了。”
适然总算在打过吊瓶的半个小时后呼吸变得均匀,待烧红的绯色渐渐转为正常,况野不安高悬的心才稳当降落。
几经周折,加之连日劳累,况野看了眼吊瓶里未滴干的半罐药水,偏头闭上眼睛安然小憩。
寂静之地,三人有序的呼吸互相响应,病房走廊偶有脚步声擦过也不曾打扰他们酣睡。
耽于肌肉松弛的舒适状态,况野睡得忘却记忆和时间,朦胧之中,感觉到安放于椅子的手背一阵阵发痒。
他攒动眉毛,眼皮颤了颤缓慢睁开。
闭眼前迟迟不见清醒迹象的适然,不知何时睁开两只眼睛注视他,撑住疲惫得翻出三道褶子的眼皮,适然展露的眼珠仿佛蒙上厚重且湿润的灰土,不显光亮。
况野顿然惊醒,俯身问他:“哪里不舒服?”
起皮的嘴唇翕张,适然弱弱道:“想喝水。”
“好。”扶他起来,况野把事先准备的温水递给他,“慢点。”
彭三背对他们睡得很沉,并未察觉有动静。
浅浅抿了一口,适然和他道谢:“谢谢。”
小臂的青筋若隐若现,况野提起胸膛深呼吸,压制嗓音质问:“发烧为什么不说?”
垂眸落到被子里波澜不惊的死水,适然回答:“我听见你在叫我,可我起不来。”
“适然。”额角抽动,况野俯身撑在他的左侧与其平视,精炼的眼眸被愠怒充斥,“你处在清醒状态的时候甚至可以和阿萱交代店里的事情,却闭口不提自己发烧,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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