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清晨·寒露
赤牙城的晨光带着塞外独有的清冽,穿透高阔的窗棂,在萧烬寝殿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光影。
空气中仍残留着昨夜浓郁的合欢香,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铁气息——那是十隐匿前留下的最后痕迹。
萧烬睁开眼,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她缓缓坐起身,丝绸寝衣滑落,露出颈间那道狰狞的旧疤。
殿门被轻轻推开,四名穿着统一西戎宫女服饰的女子鱼贯而入,端着铜盆、热水、巾帕、香膏等梳洗用具。
为首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慢,正是阿箬。
她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疏离感,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王妃醒了?王上寅时三刻便起身去书房处理政务了,特命奴婢阿箬带人伺候王妃梳洗。”
她顿了顿,目光在萧烬身上快速扫过,又落回地面,语气平淡地继续,“王妃初来西戎,想必对王庭规矩尚不熟悉。王上治宫严谨,最重体统尊卑。晨起梳妆需在辰时三刻前完成,方不误了王庭的日常仪程。若因王妃不熟规矩而迟了,恐失礼于人前,也令王上为难。”
她将“失礼于人前”和“令王上为难”说得略重,暗含施压。
她身后的三名宫女垂首敛目,姿态恭敬,但那份沉默本身也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萧烬的目光落在阿箬身上,像淬了冰的针。她没说话,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对着空气,极轻地打了个响指。
如同鬼魅般,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寝殿最深的帷幕后闪出——照夜与拂雪。
萧烬的目光落在宫女身上,像淬了冰的针。她没说话,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对着空气,极轻地打了个响指。
如同鬼魅般,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寝殿最深的帷幕后闪出。
这是萧烬从苍梧带来的侍女,也是她外公留给她最后可以用的人——照夜与拂雪。
两人皆着墨色劲装,面容冷肃,眼神锐利如鹰隼,行动间不带一丝烟火气,瞬间便欺到阿箬身侧。
阿箬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双膝一弯,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狠狠压来,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膝盖骨磕得生疼,脸色瞬间煞白。
她身后三名宫女吓得惊呼一声,齐齐后退一步,手中的铜盆水壶险些脱手,慌忙稳住,垂首不敢再看。
“你……你们……”阿箬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抬头质问,却被照夜和拂雪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肩膀和脖颈,头颅被强压着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萧烬这才慢悠悠地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到阿箬面前。
她居高临下,晨光勾勒着她绝美却冰冷的侧脸。
“规矩?”萧烬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慵懒的寒意,却让地上的阿箬和她身后的宫女们如坠冰窟。
“本宫教你第一条规矩:主仆尊卑,天壤之别。”
话音未落,萧烬扬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阿箬的左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阿箬头猛地一偏,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开来,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那三名宫女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
萧烬看着阿箬惊恐万状、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愉悦。
她微微俯身,冰凉的手指如同铁箍般掐住阿箬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迅速肿起、沾着水渍和灰尘的脸,直视自己眼中冰冷的杀意。
“第二条规矩,”萧烬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舌头若是不想要了,本宫可以帮你拔掉。”
阿箬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她想求饶,喉咙却被掐得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
“第三条,”萧烬的指尖带着死亡的寒意,缓缓划过阿箬红肿滚烫、沾着血迹的脸颊,“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本宫,本宫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记住了?”
字字如刀,刮骨剜心。阿箬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只剩下无声的恐惧和筛糠般的颤抖。
“滚出去。”萧烬松开手,仿佛触碰了什么脏污之物,用手帕仔细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换懂规矩的人进来伺候。记住,本宫只等半盏茶的时间。若再有不长眼的……”
她顿了顿,目光冷冷扫过那三名噤若寒蝉的宫女,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赤牙城外的狼群,想必饿了许久。”
照夜和拂雪松开手。阿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逃窜出去。
那三名宫女如释重负,慌忙收拾起地上散落的铜盆巾帕,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退了出去。
很快,另外四名年长些、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宫女被推了进来。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近乎匍匐地伺候萧烬梳洗更衣,全程大气不敢出,眼神只敢盯着地面,动作轻得像羽毛,生怕触怒了这位手段狠厉的新王妃。
萧烬选了身颜色稍暗、领口略高、绣着苍梧玄鸟纹的宫装,既不过分张扬,也绝不失了她正妃的身份与来自苍梧的底蕴。高领的设计,恰到好处地掩去了颈间的疤痕。
梳妆时,她看着铜镜中自己严整的仪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颈项处的衣料,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寝殿深处那片最浓的阴影。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十被她命令回到了更深的暗处,不再时刻贴身护卫。这是必要的策略——在危机四伏的西戎王庭,一张过于显眼的底牌,必须暂时藏匿。
保存实力,隐藏锋芒,才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习惯了他如影随形的冰冷气息,那是她在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此刻的隐匿,让她行走在这陌生而充满恶意的王庭里,心底深处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和不踏实感。
在战战兢兢的宫女引领下,萧烬来到了贺兰灼的书房。
书房内弥漫着清冽的墨香与淡淡的龙涎香,贺兰灼端坐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清俊,眼神深邃。
他正在批阅奏报,姿态从容,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他无数日常事务中寻常的一件。
听到通禀,他抬起头,脸上瞬间挂起温和的笑意,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新婚丈夫的关切与暖意。
“爱妃来了?昨夜可还安好?是孤疏忽了,政务繁忙,未能多陪爱妃。”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昨夜与她共度良宵的,确确实实是他本人。
萧烬莲步轻移,走到书案前,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脸上也绽开一抹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眼底却冰冷一片:“王上言重了。妾身昨夜……很好。”
她刻意放缓了语调,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贺兰灼,仿佛带着钩子。
“哦?”贺兰灼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爱妃觉得如何好?”
他的眼神专注,带着一丝男人特有的、对昨夜“功绩”的询问意味。
萧烬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撑在书案边缘,微微倾身,红唇靠近贺兰灼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一丝回味无穷的暧昧,低语道:“王上……很是温柔体贴,勇猛非凡……让妾身,回味不已呢。”
贺兰灼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的光。
他抬手,状似亲昵地拂过萧烬垂落的一缕发丝,指尖带着一丝暖意,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宠溺。
“爱妃喜欢,孤便放心了。孤答应过你,必不会冷落你。今晚,孤还会去陪你。” 他的语气无比自然,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承诺。
萧烬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愈发娇艳,如同盛开的罂粟:“妾身……恭候王上。”
她微微退开,屈膝行了一礼,姿态优雅,挑不出一丝错处,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审视。
至于她为何没有将今早的事情率先坦白,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一会便会有人传入贺兰灼的耳中,她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看着萧烬告退离去的背影,贺兰灼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眼底那层暖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深潭般的幽静。
他并未去看案上的奏报,而是对着刚进门的侍从淡淡开口:“如何?”
侍从低声禀报了方才王后宫中的闹剧。他笔尖微顿,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知道了,下去吧。”
待侍从退下,他抬眸望向窗外,眼底兴味渐浓。
——看来他的王妃,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呵,”一声极轻的低笑从贺兰灼喉间溢出,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味,“果然名不虚传,带刺的毒花……倒是比温顺的羔羊有趣得多。”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神玩味。萧烬的雷霆手段,在他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正合他意。
一个温顺的苍梧公主才是无用的花瓶,一个懂得在陌生之地迅速立威、让人望而生畏的女人,才值得他花点心思“驯养”和观察。
至于她身边的侍女?武功高强是意料之中。他并未深究是哪一个动的手,只将其视为萧烬应有的护卫力量。
这西戎王庭里,谁还没几个得力的手下?只要不威胁到他的核心秘密,这些小打小闹,不过是给他沉闷的政务增添一点乐趣罢了。
一个懂得自保、甚至能反咬一口的“宠物”,总比温顺待宰的羔羊有意思。
“今晚……”贺兰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落在书案上堆积的奏报上,心思却已飘远。
他当然会让影再去。他很好奇,这朵毒花在“他”的持续“宠爱”下,会绽放出怎样更“有趣”的姿态。
是继续伪装温顺?还是亮出更锋利的爪牙?这份“驯养”的乐趣,才刚刚开始。
而走出书房的萧烬,脸上的笑容迅速冷却。她抬头望向赤牙城高远的、略显阴沉的天空。
贺兰灼的伪装滴水不漏,那份“宠溺”自然得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那句“今晚还会去”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提醒着她昨夜与赝品的纠缠还将继续。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袖中冰冷的匕首,指尖传来熟悉的坚硬触感,却无法完全驱散那种身后空落落的不适感。
十在暗处,她知道,他的气息无处不在,但这种无法随时感知到他具体存在的感觉,依然让她觉得……不够稳妥。
“今晚……”她低声呢喃,眼中病态的兴奋与冰冷的算计如同冰火交织,“贺兰灼,我们……慢慢玩。”深渊的游戏,棋盘已然铺开,下一步,又该落在何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