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牛马的豪门生活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秦远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目光扫过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客厅。自从那场关于“父亲必修课”的书房谈话后，一种微妙的、亟待打破的沉默便笼罩在这个名义上的“家”里。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尝试性的温和：“周末……有什么安排？一起出去走走？”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正窝在沙发角落刷着平板上某个晦涩数学论坛的秦骁，兜帽下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坐在另一端，慢悠悠翻着一本厚厚地质图册的吴静怡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

　　“好啊。”吴静怡合上图册，笑容明媚，“天气这么好，闷在家里多浪费。不如……去城郊那个新开的生态公园骑行野餐？”她目光在秦远和秦骁之间流转，带着点促狭，“消耗体力总比死脑细胞强，而且，户外活动嘛，没有面对面尬聊的压力，万一聊崩了还能假装看风景，多好。”

　　“骑行？”秦远英挺的眉峰微挑，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他出行向来是司机或专车，自行车……似乎是很遥远的学生时代记忆。
　　秦骁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但眼神里也透出点茫然。自行车？他的世界里只有代码、公式和竞赛题。

　　“对，骑行！亲近自然，呼吸新鲜空气，完美！”吴静怡拍板定案，行动力十足地起身安排，“管家，麻烦准备一辆适合家庭骑行的车，再备些简单野餐的食物和水，我们中午在公园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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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态公园绿意盎然，阳光透过高大的乔木洒下斑驳的光影。管家准备了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越野车，以及……三辆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山地自行车。

　　秦远和秦骁父子俩，一高一矮，穿着价值不菲的休闲运动装，站在各自的山地车前，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凝重。仿佛眼前不是代步工具，而是两个亟待攻克的数学猜想。

　　吴静怡利落地跨上自己的车，单脚点地，动作娴熟。她看着旁边两个杵着像门神一样的男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吧二位大佬？别告诉我，你们……没骑过自行车？”

　　秦远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略显生疏地握住了车把，长腿一迈，尝试着跨坐上去。车身立刻危险地晃了晃。他身体瞬间绷紧，像在驾驭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试图用强大的核心力量和绝对的控制感稳住平衡，动作僵硬得如同精密机器人第一次模拟人类行为。

　　旁边的秦骁更惨。少年心气高，看吴静怡骑得轻松，不服输地用力一蹬！结果车头猛地一歪，整个人连人带车，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银灰色的头发上沾了几片叶子，兜帽歪斜，露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智商超群的秦骁，竟然败给了两个轮子？！

　　“噗——哈哈哈哈！”吴静怡再也忍不住，扶着车把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惊飞了几只栖息的小鸟。她指着从灌木丛里挣扎着爬起来、脸色黑如锅底的秦骁，又看看旁边虽然没摔但姿势依旧别扭、眉头紧锁的秦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天！真没想到啊！两个能解黎曼猜想、能复原三叶虫模型的180超强大脑，居然……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连自行车都搞不定！哈哈哈哈！”

　　她笑得毫无形象，明媚的阳光勾勒着她生动的侧脸，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嘲讽，只有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欢乐和揶揄。

　　秦远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吴静怡，又看看灰头土脸、一脸郁卒的儿子，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掠过眼底。秦骁则恼羞成怒地拍掉身上的草屑，恶狠狠地瞪着吴静怡，但被她那毫无阴霾的笑容晃了一下，那股怒气莫名地就泄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憋屈和一种奇异的……哭笑不得。

　　最终，在吴静怡的“技术指导”（主要是如何放松身体、信任平衡感）和管家的紧急协调下，那辆被遗忘在角落的、造型有点滑稽的三人并排自行车被推了出来。

　　于是，生态公园的林荫道上，出现了极其罕见的一幕：一辆红黄蓝三色的多人自行车，歪歪扭扭、时而蛇形前进。最左边是努力掌控方向、表情严肃如临大敌的秦远，中间是笑得眉眼弯弯、不时发出指令的吴静怡，最右边是抱着手臂、一脸“被迫营业”生无可恋、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踩踏板的秦骁。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微风拂过脸颊。起初的别扭和尴尬，在共同的目标（别撞树）、协同的动作（左拐！右拐！用力踩！）和吴静怡时不时的调笑指挥中，竟奇异地消融了。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吴静怡清亮的声音和秦远低沉简短的回应，以及秦骁偶尔发出的不满哼唧，一种极其平常又极其陌生的温馨感，如同林间的暖风，悄然在这奇特的三人组合间流动起来。连吴静怡那些调侃他们“运动神经发育滞后”的话，此刻听在秦远和秦骁耳中，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刺耳，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属于“家”的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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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在一片开阔的、能俯瞰湖泊的向阳草坪上铺开野餐垫。简单的三明治、水果和饮料摆开。填饱肚子后，吴静怡没有休息，而是兴致勃勃地拉着秦骁走向不远处的林缘地带。

　　“骁骁，过来，教你点学校里学不到的。”她蹲下身，拨开一片茂密的草丛，指着几株叶子呈锯齿状、开着小黄花的植物，“看，这是荠菜，凉拌或者做馅儿都特别香。”又指向旁边一丛叶片肥厚多汁的，“这是马齿苋，清热解毒，焯水凉拌口感爽脆。”她的手指灵活地在草丛间穿梭，如数家珍，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在探索一个巨大的宝库。

　　秦骁起初还带着点被强行拖来的不情愿，但很快就被吴静怡精准的辨识和讲解吸引了。他学东西极快，很快就能自己认出几种常见的野菜，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寻找起来。当他在一棵老橡树下发现一小片灰白色的、伞盖还未完全张开的蘑菇时，兴奋地喊：“吴静怡！看这个！像不像书上画的鸡油菌？”

　　吴静怡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赞许地点头：“眼力不错！就是鸡油菌，味道非常鲜美！不过采蘑菇要非常小心，很多有毒的和可食用的长得非常像，一定要百分百确认……”她一边讲解着辨认要点和野外采食的安全法则，一边示范着如何用小刀贴着根部割下，动作轻柔而专业。

　　秦骁蹲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采摘着。泥土的气息、草木的清香、指尖触碰植物根茎的微凉触感……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而新奇。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没有冰冷的公式，没有虚拟的代码，只有阳光、泥土、植物，和一个正在耐心教他辨认自然的……女人。

　　不远处，秦远没有参与采摘，他只是背靠着树干，姿态放松地看着他们。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那个低头认真讲解、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的吴静怡身上，偶尔会扫过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的儿子。当吴静怡带着秦骁稍微走远了一点，深入一片稍密的灌木时，秦远低沉而平稳的声音便适时地响起，穿透林间的静谧：

　　“别走太远。”
　　“注意脚下，可能有蛇虫。”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守护的意味，清晰地传入正在挖一株野蒜的秦骁耳中。

　　秦骁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正用树枝小心拨开腐叶寻找更多蘑菇的吴静怡，又回头望了一眼树荫下那个高大沉稳的身影。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如同温热的溪流，猝不及防地漫过心田。

　　阳光暖暖的，风很轻，空气里是泥土和植物的芬芳。他和吴静怡在挖野菜采蘑菇，秦远在不远处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很平常。
　　又很新奇，很特别。
　　没有刻意的亲近，没有虚假的温情，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相处，一种无声流动的守护。

　　陆明屿曾经眉飞色舞地描述和他父母去野外考察古生物化石的场景，那种全家一起专注做一件事的默契和满足感……秦骁当时只觉得遥远。

　　那么现在……他们这样呢？
　　他低头看着篮子里沾着泥土的荠菜、马齿苋和几朵圆润的鸡油菌，又悄悄瞥了一眼旁边还在认真搜寻的吴静怡，再感受着身后那道沉静注视的目光。
　　这……算是一家三口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落在了秦骁那片曾被认定为情感荒漠的心田上，带着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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