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

　　每逢月中，镇上的货郎会挑着货担来村口的老树下的那片空地上卖货。

　　“拨浪、拨浪”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村口会热闹很多。

　　大姑娘小媳妇们围着货担，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布花红绳，婶子姑婆围着相熟的货郎，问他上次托他带的东西有没有，小孩儿眼馋的看着货担里的糖果糕点，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希望他们能够给他买上一块。

　　季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挺热闹的。

　　“哎哟，顾家小哥也来了。”货郎跟顾杞还挺熟的，“要看看我家的蜂糖糕吗？自家做的，绝对干净，要给你家小宝买一块尝尝吗？”

　　季言看了卖货郎的这副熟稔样，很明显，顾杞算得上他的老客了，应该没少在他这里买东西。

　　货郎一直在这几个村子走货，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村子里的人家的情况。

　　玉河村在附近几个村子算比较好的那一批，而顾家又是村里家底好的几家之一，顾杞又对自己那个弟弟宠得很，别家的大人可能舍不得给自家孩子买太多的零嘴，顾家这小子可是舍得的。

　　顾杞确实不缺这几个零嘴钱，他家有地，他自己也会采药炮制药材卖给镇上的药堂，加上他帮人看病也能挣钱，还是攒了些家底的。

　　除此之外，这种到村里走货的货郎担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太贵，毕竟是卖给村里人，又不是做一次生意，物美价廉才是长久之道。

　　“小宝想吃吗？”顾杞偏头问跟着自己身边的小宝。

　　小宝摇摇头，拉拉顾杞的衣袖，指着货担里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哥哥，我想要这个。”

　　顾杞：“嗯？”

　　顾杞循着小宝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季言也想看，可惜凭借着一条狗的身高，他看不见那货担里的东西是啥。

　　顾杞把那个东西拿了起来，看清楚那个东西模样的季言愣住了。

　　或者说，僵住了。

　　那是一颗珠子，白色的，石头材质的，廉价又普通的珠子。

　　用绳子串了起来，绳子缠在顾杞手指上，珠子晃啊晃。

　　这颗珠子……季言狗脸懵逼。

　　不就是他在那个摊子上买的那个珠子吗？是巧合还是……

　　“这个吗？”货郎忙里抽闲探过身子来看一眼，“这不是我进的货，这我路上捡的，小宝喜欢就送你吧。”毕竟大顾客嘛，不费钱的小玩意儿送了就当拉近关系了。

　　反正都是路上捡的，原本是看着还挺好看的，打算捡回去看他闺女喜欢不，他记得他闺女就喜欢这些好看的小玩意儿。

　　顾杞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转头去问小宝：“小宝想要这个吗？”

　　小宝盯着那颗珠子，眼神在疑惑不解和思考中变了又变，最后点点头，顺从自己的心意。

　　“想要。”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就是感觉想要。

　　“小宝想要就给他吧，反正又不是什么贵东西。”货郎一心二用，一边应付着别的客人，一边还跟这边说着话。

　　“那谢谢郑六哥了。”顾杞说。

　　货郎姓郑，行六。

　　“客气了。”郑六哥说了声。

　　顾杞扫了一眼：“郑六哥帮我包两块蜂糖糕吧，再拿两匹棉布。”

　　“好嘞。”

　　货郎手脚麻利，把顾杞要的东西收拾好了递过来，从顾杞手里接过了钱，那颗珠子也归顾杞了。

　　顾杞抱着棉布，侧头看着小宝。

　　小宝手里拿着那根坠子，晃悠悠的，眼睛盯着绳子下面的那颗珠子。

　　顾杞看不出那颗珠子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对小宝的反应有点儿好奇。

　　“小宝很喜欢这个吗？”

　　小宝点点头，又摇摇头。

　　顾杞：“嗯？”

　　“不太清楚。”小宝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露出一点疑惑，“看到了，感觉想要。”

　　“唔……很适合大黄。”

　　小宝实话实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他心里的感觉确实是这样的。

　　大黄？

　　顾杞低头看看跟着自己脚边的狗，大黄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耷拉着头。

　　“那我回去给你换根绳子。”这根绳子太短了，给大黄戴的话，可能套不上。

　　小宝点点头：“好。”

　　顾杞说到做到，回了家放了东西就翻出来了一根长长的红绳子，把那根短绳子换了上去。

　　季言看着小宝把那颗珠子跟他戴到了脖子上。

　　怎么说呢，看不出效果。

　　珠子本来就不大，脖子上毛又多，戴上去，毛一遮，啥都看不见。

　　顾杞仔细打量了半天，才面前从大黄长长的黄毛里发现红色的绳子。

　　嗯……看不出来戴上的意义在哪里，不过小宝开心就行了。

　　季言也跟着低下头，不过从他这角度往下看并不能够看到那颗珠子。

　　但是那颗珠子真的很像……他当初买的那颗珠子，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是只是巧合，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而已？

　　小宝好像就是专门给大黄买的这个珠子一样，给大黄戴上之后就没有再管它了，徒留季言自己在那儿头脑风暴。

　　吃过午饭，小宝翻出了顾杞买回来的蜂糖糕，掰了一小块吃着。

　　“小宝，我要去石头家，你要一起去吗？”

　　顾杞托货郎带了两匹棉布来，主要是用来给小宝做新衣的，不过他可没有裁衣的手艺，所以选择花些钱托村里的人帮忙做。

　　石头的姐姐秀娘的手艺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不仅衣服做得好，还绣得一手好花，她绣出来的花儿一点儿不比那些真花差。凭借着这一手手艺，秀娘可攒了不少钱。

　　长得漂亮，又能赚钱，十里八村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把人娶回家去。

　　“……所以说，青山哥能娶我姐那是走大运了。”金宝蹲在门口跟小宝嘀嘀咕咕地说着。

　　提到自己姐姐的时候一脸骄傲，而提到那个“青山哥”的时候就变成了嫌弃。

　　金宝口中的青山哥也是玉河村的人，现在在镇上最大的酒楼烟霞楼里当小二，去年跟金宝的姐姐秀娘定了亲，现在正在努力给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多攒些聘礼。

　　青山跟秀娘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关系从小就好，青山从小时候就护着秀娘，两家人都看在眼里，两家定亲好似也顺理成章了。

　　就是金宝看青山不顺眼，这个别人口中的好女婿在金宝眼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姐姐那么好，除了有点儿凶，有点儿爱收拾他外哪哪儿都好，那个青山有哪点儿配得上他姐姐了，不就仗着跟他姐姐一起长大的嘛。

　　金宝皱了皱鼻子，提起自己未来姐夫的时候很是嫌弃。

　　“秀娘姐姐厉害。”小宝跟金宝一起蹲在门口，顺着金宝的话，“秀娘姐姐绣的小狗，好看。”

　　他扯扯自己的衣服，在袖子上有一只小狗脑袋，这是上次他跟金宝玩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挂坏了，秀娘给他补的时候顺便绣上去的。

　　“对吧。”金宝得意，“我姐超厉害。”

　　小宝点头。

　　旁边说完话的两个大人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笑。

　　“小宝。”秀娘抱着布，笑起来的时候爽利大方，“新衣服要不要绣小花啊？”

　　小宝抬起头，蹲着的姿势看过去可以看见秀娘弯弯的眼睛。

　　“要！”小宝说，“要小紫花！”

　　“好。”秀娘应的痛快，“到时候给你在袖口上绣一圈小紫花。”

　　小宝：“好！”

　　顾杞也笑了笑：“那麻烦你了，秀娘。”

　　这也没办法，顾杞的手艺勉勉强强就能缝个破口，真要做衣服他可没有那个本事。

　　“嗐，小事儿，阿杞哥你太客气了。”都是一个村的，做两件衣服的事情，而且顾杞也是给了钱的。

　　再说了，小宝这孩子她也喜欢，跟她家金宝关系也好，她也愿意做给小宝做衣服的时候多花点儿心思。

　　“姐，姐，姐！”金宝见眼挤过来，“我也想要！”

　　秀娘：“？？你也要小紫花？”她弟什么时候有这个喜好了？

　　而且……她看看跟只黑皮猴子似的弟弟，又看看白得跟米糕一样的小宝，在小宝的对比下，她弟弟显得更黑了。

　　她爹娘也没这么黑啊，难不成是因为晒太多了？

　　这肤色配小紫花……秀娘沉默了。

　　“不是啊。”金宝说，“小丫头才喜欢花呢，姐，我想要只老虎。”

　　老虎多威风啊！

　　金宝想象了一下，自己衣服上要是有只大老虎，走出去村里的孩子都得羡慕他。

　　那多风光啊！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金宝忍不住昂首挺胸。

　　小宝看着他，眨眨眼。

　　小丫头才喜欢花吗？可是他也喜欢啊。

　　“呵呵。”秀娘扯了扯嘴角，抬手落下。

　　“你看我像不像只老虎。”

　　小花简单，在袖口绣一圈也花不了多少精力，而老虎……只能说她弟大白天的还挺会做梦的。

　　金宝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泪眼汪汪的。

　　他姐手劲儿是真大啊！打人贼疼。

　　而关于他姐的话，金宝抽了下鼻子，小声地回了一句：“像！”

　　声音很小，没敢让他姐听到。

　　小宝也跟着蹲下来了，看着泪汪汪的金宝，关心：“金宝，没事吧？”

　　金宝：“疼。”

　　小宝摸摸怀里，掏出来自己带过来的蜂糖糕：“我给你吃糕，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吃甜的会开心，小宝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谁告诉他的？小宝想了一下，没想出来。

　　他好像记不清了。

　　金宝没敢哭出来，他怕哭出来还得挨一下。

　　他看看被递到面前的蜂糖糕，泪汪汪地看着小宝：“小宝，还是你好。”

　　“给你吃。”这一份本来就是给金宝带的。

　　金宝：“嗯。”

　　他接过蜂糖糕，就那样蹲在那儿啃，小宝在旁边，看着他吃。

　　秀娘看着这个模样的弟弟，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

　　顾杞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金宝，好吃吗？”

　　金宝抹了抹眼睛：“好吃。”

　　“你喜欢就好啦。”

　　“小宝，你最好了。”

　　秀娘无语地看了一眼弟弟。

　　就这样她能不给小宝的衣服多花点心思吗？她弟弟都吃了人家多少好东西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家不介意，自己家也得注意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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