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在冥府当领导的那些年

　　奥林匹斯山的重建在晨光与星辉的交替中缓缓推进。
　　被战火劈开的山岩正在愈合，断裂的廊柱上，司掌艺术的神明们正重新凿刻胜利的纹饰，那些缠绕着雷霆、三叉戟与玄铁剑的藤蔓，在德墨忒尔的神力滋养下，渐渐覆上鲜活的青苔。哈迪斯站在最高的断崖边，手中把玩着独眼巨人刚送来的头盔，那顶由黑曜石与冥河玄铁锻造的器物，在阳光下泛着哑光，边缘流动的黑雾能吞噬一切视线。
　　“您似乎对新宫殿的样式并不关心。”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带着柴火般的温暖，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卷轴的侍从，卷轴上绘着天空与海洋的疆域图。
　　这位智慧之神今日穿着赭石色的长袍，衣角沾着锻造坊的炭灰，昨夜他刚与独眼巨人们敲定了宙斯雷霆杖的新纹饰。
　　哈迪斯抬手将头盔戴上，黑曜石的凉意贴着额角，周遭神明的窃窃私语瞬间模糊。
　　他能感觉到头盔里流淌的冥界法则，那些关于隐匿、寂静与归宿的古老纹路，比神界的权力纷争更让他着迷：“我对权力不感兴趣，姐姐们、宙斯和波塞冬喜欢就给他们。”
　　普罗米修斯轻笑起来，指尖划过卷轴上的云层图案：“宙斯在宴会厅召集众神，要清算罪神了。您不去看看？”
　　“忒弥斯会主持公正。”哈迪斯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感。他摘下头盔时，恰好看见宙斯的雷霆杖划破云层，金色的电光在重建的议事厅顶端炸开，像在宣告新秩序的开始。
　　议事厅内，大理石地面还残留着神血的暗痕。
　　支持克洛诺斯的泰坦神们被缚在由百臂巨人锻造的青铜柱上，伊阿珀托斯的胡须上还沾着冥界的黑雾，那是哈迪斯在最后一战中留下的印记。
　　正义女神忒弥斯站在中央，天平在她掌心微微倾斜，左侧托盘盛着泰坦们的罪行，右侧则堆着赎罪的誓言。
　　“伊阿珀托斯，”忒弥斯的声音清越如钟，“你助克洛诺斯囚禁兄长，罚你与高加索山相连，让雄鹰日日啄食你的肝脏，直至你学会怜悯。”
　　巨鹰神阿奎拉振翅落在柱顶，利爪轻轻搭上伊阿珀托斯的肩膀。这位泰坦神没有挣扎，只是望着厅外，他的儿子普罗米修斯正站在宙斯身侧，眼中带着复杂的悲悯。
　　哈迪斯坐在最末的阴影里，玄铁剑横放在膝上。
　　他看着忒弥斯裁决其他罪神：科俄斯被剥夺星辰之力，罚去守夜；许珀里翁的太阳马车被拆解，只留一缕微光供他照明；而瑞亚，被宙斯请至旁听席，银灰色的长袍遮住了半张脸，指尖不断绞着衣袂。
　　“母亲不必忧虑。”宙斯的声音适时响起，雷霆杖在他手中转了个圈，“您始终是奥林匹斯最尊贵的女神。”
　　瑞亚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哈迪斯注意到她袖中露出的橄榄枝，那是克里特岛的特产，当年她就是用这树枝编织的襁褓，换下了宙斯。
　　清算结束后，议事厅的气氛陡然热烈。
　　“现在，该论功行赏了。”宙斯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俄刻阿诺斯与泰西斯身上，“叔叔阿姨抚养我等长大，特赐你们统领所有江河湖海，凡有水源处皆听你们号令。”
　　大洋神俄刻阿诺斯的蓝袍上立刻泛起浪涛，他身旁的海之女神泰西斯则微笑着颔首，发间的珍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忒弥斯，”宙斯转向正义女神，“你以公正裁决战事，特赐你掌管律法，我们的女儿时序三女神将辅佐你守护四季更迭。”
　　忒弥斯的天平发出柔和的金光，她躬身行礼时，长袍上的星纹与厅外的晨光融为一体。
　　接下来是封赏百臂巨人和独眼巨人，前者获赠锻造工坊，后者得到开采不尽的宝石矿。当宙斯念到普罗米修斯时，这位智慧之神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个缠着红绸的盒子：“我所求不多，只愿能创造新的生命，让大地不再荒芜。”
　　宙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准了。”
　　哈迪斯始终沉默，直到宙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热度：“哈迪斯战功最著，想要什么赏赐？”
　　议事厅瞬间安静。
　　赫拉的孔雀羽毛轻轻颤动，德墨忒尔的麦穗微微低垂，波塞冬的三叉戟则在掌心转得更快，他们都想知道这位战功赫赫的神明会索要什么。
　　“我要冥府。”哈迪斯的声音没有起伏，“还有锻造坊的独眼巨人，我需要他们帮我打造武器。”
　　这个答案让众人错愕。宙斯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哥哥果然清心寡欲。也罢，冥府及所有亡灵皆归你管辖，独眼巨人任你调遣。”
　　哈迪斯起身行礼，转身欲走，却被波塞冬的声音叫住。
　　“等等！”海神的三叉戟重重顿在地上，海水从他脚下漫出，浸湿了黄金地砖，“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得到冥府？这世界的统治权还没分清楚！”
　　宙斯的脸色沉了下来：“波塞冬，你想反悔？”
　　“我只是觉得不公！”波塞冬的蓝眸中翻涌着怒涛，“你凭什么当老大？若不是母亲偏心，你本该和我们一样被父亲吞下！”
　　“你放肆！”宙斯的雷霆杖发出噼啪的电光，“当年若不是我……”
　　“够了。”哈迪斯的声音不高，却让两个争执的弟弟同时噤声。
　　他走到厅中央，玄铁剑轻轻点地，黑雾瞬间蔓延至宙斯与波塞冬脚边，将蔓延的海水与电光同时冻结，“要打便去场外，别污了忒弥斯的天平。”
　　波塞冬的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踏前一步，他清楚记得，在腹中囚笼里，哈迪斯的黑雾总能轻易冻结他的水浪。
　　赫拉趁机开口，声音带着甜美的蛊惑：“弟弟们何必动怒？不如听听普罗米修斯的主意，他向来智慧过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智慧之神身上。普罗米修斯打开手中的卷轴，露出三枚金光闪闪的签：“不如抽签定夺？天空、海洋、冥界，各凭运气，如何？”
　　波塞冬率先同意，他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输给宙斯。
　　宙斯略一沉吟，也点头应下。
　　瑞亚担心的看着小儿子宙斯，比起那些和她没有怎么相处过就被丈夫吞入腹中的儿女，她最喜爱的是这个开朗热情，她亲自抚养过的孩子。
　　哈迪斯本想拒绝，却被赫斯提亚的目光制止，灶神的银辉在他肩头闪了闪，像是在说“不必较真”。
　　抽签的过程充满了戏剧性。
　　波塞冬一把抢过最上面的签，展开时神情黯然，那是绘着海浪的图案。宙斯从容地拿起中间的签，雷霆的纹路在他掌心发烫。最后一枚签落在哈迪斯手中，黑底金字的冥界字样。
　　“天意如此。”宙斯举起签，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从此我为天神，统领天空与奥林匹斯！”
　　波塞冬冷哼一声，三叉戟重重刺入地面，海水从裂缝中涌出，在厅外形成一片蔚蓝的湖泊：“海洋的子民可不会听你的号令！”
　　赫拉适时上前，说到：“波塞冬，宙斯既然已经为奥林匹斯山之主，理当以他为尊。”她的孔雀羽毛在宙斯肩头轻轻扫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德墨忒尔则走到哈迪斯身边，麦穗在她掌心转了个圈：“哈迪斯，你真的要去那幽暗之地？”
　　哈迪斯将签收入袖中，指尖触到独眼巨人刚送来的头盔图纸：“那里的法则比权力有趣。”他抬头看向厅外，冥界的气息正从地心深处升起，像在呼唤他的到来。
　　议事结束后，哈迪斯独自走向锻造坊。独眼巨人们正在为他的头盔镶嵌黑曜石，熔炉的火光映在他们铜色的皮肤上，像跳动的冥火。
　　他接过半成品头盔，戴在头上的瞬间，整个奥林匹斯都从他的感知中消失，只有大地深处的亡灵在低语，冥河的流水声在耳边回响。
　　“殿下的头盔快成了。”独眼巨人首领捶了捶胸膛。
　　哈迪斯摘下头盔，看向锻造坊外，宙斯正站在橄榄树下，手中把玩着个酒壶，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欣赏，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像要将他玄色的袍角烧出洞来。
　　哈迪斯转身走入阴影，玄铁剑在他身后划出一道黑雾。他对宙斯的目光毫不在意，此刻他满心都是冥府的法则，那些关于生死、轮回与寂静的奥秘，比奥林匹斯的权力游戏更值得探究。
　　而在他身后，宙斯看着那道消失在暮色中的玄色身影，轻轻抿了口酒。酒液带着葡萄的甜香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他知道哈迪斯对权力毫无兴趣，可正是这份疏离，像钩子般挠着他的心。
　　宙斯对着暮色垂眸，雷霆杖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电光。
　　远处的赫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孔雀羽毛在她指间被绞得变了形。德墨忒尔站在麦田里，望着天空中渐渐聚拢的云层，忽然挥手让麦穗长得更高，遮住了宙斯投向冥府方向的目光。
　　哈迪斯并不知道这些暗流。他已走到大地边缘，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冰冷坚硬。冥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黑雾中隐约传来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的低吼。他回头望了一眼奥林匹斯山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争吵声隐约可闻。
　　玄铁剑轻轻颤动，像是在催促。哈迪斯不再犹豫，迈步走入幽暗之中。
　　他的背影在冥府的黑雾中渐渐模糊，只留下玄色袍角扫过冥界彼岸花时，带起的一缕清冷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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