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苟命手札

作者:千岁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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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8


      通往阳城的官道在疾驰的马蹄下向后飞掠,明徽被闻溪山紧紧箍在身前,后背紧贴着胸甲,每一次颠簸都让她五脏六腑错位般翻搅。
      “不···不行了···呕···”

      然而腰间的手并没有因为她的惨状而有任何放松的迹象,甚至更加收紧。紧接着,骏马在嘶鸣立起又重重塌落,明徽觉得自己玩了一把小型过山车。
      闻溪山垂眸,看着怀里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人。
      后者正死死扒着他的胳膊,一幅要吐不吐的可怜相。
      “忍着。”他道。
      明徽有气无力,只能将脸埋在闻溪山的手上。男人身上清冽的干净的气息意外压下翻腾的恶性感,明徽趁着闻溪山没抽手,用力好几大口。
      “脑子倒还清醒。”头顶传来闻溪山一声轻笑。“所以,刚才夫人发现了什么线索?”
      “什么?”明徽勉强抬起沉重的头,眼神茫然。
      闻溪山挑眉:“忘了吗?再好好想想。”他作势要抽回手臂。
      “别!”明徽像溺水的人抓住父母,小狗狗抓住自己的骨头,紧紧地箍着他。“我说。那个玉佩有一道奇异的蓝光。”
      闻溪山动作顿住:“什么蓝光?”
      “不知道。只有在极黑暗的环境中才能看见。时间匆忙,我没看清是用了特殊的材质还是有特殊的工艺。”明徽一口气说完,生怕慢一点就没了赖以生存的“价值”。
      闻溪山的手臂微微用力,明徽立刻紧闭双眼抱紧更死:“别动!真的!时间太紧我确实只看到这个你需要给我多一点时间。”

      可恶的狗男人,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明徽心里忿忿,但耐不住又要开始颠簸了,一翻又把脸埋在了闻溪山手臂里,再不肯动了。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跟闻溪山跟旁边的朔风说了什么,朔风应声,策马加速向前奔去。

      抵达阳城时,月亮已经高挂半空了。
      虽然刚经历海盗的重创,但首府不愧是首府,恢复能力远远超过襄城。宽阔的主干道旁商铺鳞次栉比,更有不少的百姓夹道给白袍军行礼、抛掷鲜花绢怕,明徽甚至能听到人群中对于她的窃窃议论。
      但明徽什么都顾不上了,把五脏六腑憋回嗓子眼里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现在只恨不得一辈子缩在闻溪山的衣服里。
      真想问他用的什么香。
      明徽昏昏沉沉地想。

      阳城亦是仿照北燕京城云京设计了内城和外城。进了内城,老远就能看见州丞府门口站着的一群人。领头那人下巴抬的老高,木杆如炬,标枪般笔直地杵在台阶上,紧盯着由远及近的闻溪山。
      许秀,青州阳城人,进士出身,太子侧妃娘家嫂子的侄子,也是这次青州案的监军。
      从他到漱石伯,哦不,现在是骠骑大将军闻溪山的队伍中,就没接受过好脸色。不过许秀也能自己安慰自己,毕竟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但现在,作为监军的他,不但没有跟随军队一起前往襄城,甚至连这个消息都是最后知道的!
      这把他监军的脸面往哪放!
      许秀憋了一肚子气,闻溪山越靠近,他头昂的越高,直到马匹挺稳,质问的话还没出口,目光更快地落在马背上缩成一团,仿佛一个穿着衣服的团球。

      许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将军,这···这位是?”
      “许监军。”闻溪山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臂自然地紧了紧怀里装死的人,甚至还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埋着的后脑勺,“夫人去襄城探亲,我顺路,就把她接回来了。”
      明徽纹丝不动。
      身后的朔风一脸面瘫,宣季哀怨的眼神几乎能在闻溪山身上烫出个洞。
      许秀及一众官员:······

      闻溪山并没有把明徽带去房间,脚尖一转,就带她进了一个黑蒙蒙的空间。
      阳城州丞府的地牢。
      这里深藏在地下。甫一踏入,好不容易压下恶心感又开始翻滚。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陈腐的绝望气息,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她撑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呕一声吐了几口苦水。

      闻溪山脚步不停。
      他几乎是连抱带拎带拽地将明徽拉到了地牢深处。灯罩笼着的蜡烛盈盈发出光泽,照的正中间被绑着的人脸色苍白,跟死人好不了多少。她已经被行过一轮刑了,冷水混合着汗水从她的额角淌下,滑过抽搐脸颊,滴落在肮脏的前襟。
      明徽蓦地睁大双眼——
      夏娘!

      “夏娘!”一声惊呼冲口而出,明徽本能地向前挣扎,然而她的腰肢的手臂却像一道铁箍,猛地将她拖回。
      闻溪山面无表情地带着他一同落在在刑架正前方那黑檀木圈椅里。他入座优雅,将明徽牢牢按在自己的腿上,目光落在夏娘身上,平静地如同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谁让你接近玉明徽?”
      明徽身体一顿。
      “我···我在京郊采药···救了她···”
      “不说?”闻溪山指尖在圈椅扶手上轻轻一扣。“无妨。我不会动你,但京城的那个姑娘呢?”

      夏娘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明徽懵了一瞬,记忆走马观花,飞速倒退到她在云京养伤的那几天——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每日都来给她送药。
      能够下床那日,她在府中乱逛,偶然碰见那姑娘从医馆来送药,神情担忧,而夏娘则一直握着她的手。
      明徽后来问,夏娘只说:
      “不过是一个朋友,回青州不一定再见得到了,所以有些不舍。”她笑道。“无甚大事。”

      那个姑娘是她什么人?
      明徽看向夏娘,却被夏娘被红血丝充斥的双眼一惊。

      闻溪山不疾不徐抛出最后一句:“那个姑娘,能扛过几回?”
      “我说!”
      几乎是没有间隙的,夏娘立刻喊了上去。

      明徽已经停止了挣扎,只有眼泪在不由自主地往下落。闻溪山垂眸看向她。半晌,他抬起衣袖,为她擦去满脸的泪痕。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主子是谁,我是单线联络的。”夏娘缓缓开口。“我··本是镖局的人,但那黑心肝的,宠妾灭妻,我才被那个人救了回去,当时,我已经有了身孕。”
      “那个人是谁?”闻溪山问。
      夏娘苦笑:“我们这些人,哪有资格知道上头的身份?我没办法。我女儿在他们手里,我只能一直帮他们做事。
      月前···应该是动乱的前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任务。让我去京郊的悬崖下假扮采药的商人,实则找一个女人。那人,给了一张她的画像。”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明徽身上。
      夏娘瞥开了视线,继续道:

      “我的任务,只有把她带到青州云客来的酒楼,交给小二李福即可,剩下的不是我的任务,我是一概不知道的。求求你,别动我女儿。”
      “李福长什么样子?”
      夏娘想了想:“其貌不扬,小眼塌鼻,”顿了一下,又突然想到什么,“他是个云京人!”

      明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审讯台的。
      脑袋是浑噩的,手是冰凉的,只有表面的皮肤一直源源不断地透过丝丝热量。她迟钝地看下去,是闻溪山一直握着她的手。
      明徽脚步骤然顿住。

      安静了好半晌,闻溪山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你在害怕?”
      是问句,却带着肯定。
      明徽继续沉默。
      “这就是人间。而你应该感到庆幸。”闻溪山自顾自道。“你父亲苦心积虑给你铺了一条生路,当你没有这条生路的时候,你觉得,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他的手劲极大,在令人昏恶的空气中,带着一缕熟悉的冷冽窜入鼻尖。他俯身,紧紧盯着明徽,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该怎么走,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明徽听的懵懵懂懂的。她抬起了头。
      闻溪山背对着光,站在他的面前,宽硕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泰半出口。
      紧接着,明徽看见他往前两步,身形微动,似乎要继续逼近。就在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瞬间,闻溪山停住了脚步,极其轻微地偏转了一下身体。
      一道白光缝隙在她的眼眸里扩开,在转角处紧贴着内侧的墙壁上,赫然闪过一个小黑点,速度快到那瞬间明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闻溪山正回了身,重新占据了明徽的视线。
      明徽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可能是刚刚抽在夏娘身上的鞭子也无形中猛抽了一下她的灵感,迸出一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她突然攒起力气,发泄似的将拳头落在闻溪山的身上,嘶哑的哭腔回荡在狭小的私牢空间中:
      “骗子!都是骗子!滚!我不信!我谁也不信!离我远点!滚!”

      闻溪山一把抓住明徽乱飞的手臂,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不知死活!朔风!”
      朔风的速度出现的很快。
      “把玉氏给我扔进祠柴房,严加看管!”
      “是!”

      朔风下手利索,点了几处穴道,明徽浑身一软,所有力气瞬间抽离,只能瞪着一双盛满眼泪的眼眸,半拖半架地离开了地牢。
      杂乱的脚步消失在地牢的外面,倏尔恢复平静。他转过身,信步向内走去。
      夏娘的铁链已经解开了,她跪坐在地上,一看到闻溪山,立刻想起身询问些什么,但下一秒,她又被白袍军摁了回去。
      “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夏娘惴惴不安地点头。“那我的女儿····”
      “她暂时没有事。”闻溪山道。“但她会不会有事,就得看你,有没有用了。”
      阴影中烛光一动,眨眼间就现出一道身形,正是宣季。
      他脸上收起了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显得坚毅且俊朗,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闻溪山,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一切已准备妥当。”

      ——

      滴——答——滴——答——
      几滴寒气刺骨的水从石壁上渗出来,融入她破烂的衣裙中。夏娘缩了缩脚,堪堪避开着念黏腻湿滑的地面,将整个人蜷缩在破烂草席上。
      “喂!”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厉呵,吓得夏娘一哆嗦,抬头望去。阴影中,站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狱卒,浑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戾气,将一盘污脏的饭扔到她面前。
      “吃吧。”狱卒嫌弃地说道。

      夏娘木然看着那碗饭。自从被那个人救回来之后,就算不是锦衣玉食,至少也是衣食无忧。此刻嗖味钻入鼻腔,恍惚间又把她拉到了那个被夫家抛弃后的夜。
      狱卒等了老半晌,等到厌恶明显被不耐烦取代。终于,女人伸出干裂的手指,伸向破碗。
      碗沿粗糙。指尖滑过碗底端稳时,夏娘动作突然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摸索下面那凹凸。她倏地抬起头,看向阴影中的狱卒。
      「所有」
      这是她在培训时所修习的技能之一。他们这些人相互沟通不会用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而是要学习一种全新的符号来作为沟通的桥梁。
      夏娘放下碗,拖动着已经僵硬的下半身抓住栏杆,狱卒慢慢蹲下,在光线中,露出略显粗糙的皮肤和低矮的鼻梁。
      他盯着手指在烂木上轻敲。
      半晌,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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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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