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阴雨长青禾

　　林川流当然也准备了祝青禾和其他人的礼物，只是林毓没注意听，吃饱了饭便下桌，跑到电视前连网。
　　她才注意到，在装手机的凹槽下，是一块崭新的手机卡。
　　林毓迫不及待地装上去，除她的三个人在客厅里看春晚，她退出阳台，靠着围栏，打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机械声持续好久，林毓百无聊赖地等着，闲隙，她抬头。

　　城市的黑夜不再黑暗，斑斓的烟花绽放在夜空。

　　轰鸣声中，电话接通了。
　　林毓急不可耐：“奶奶！”

　　电话那头安静许时，传来苍老的声音：“阿毓？”
　　是诧异，也是惊喜。

　　“是我！”林毓嘴角不自觉上扬，“您吃饭了吗？”

　　想起，上次打电话还是在中秋，林毓火急火燎准备考试，没能回去，那破手机只能通讯，花别人的钱打电话的话林毓脸上挂不住，但每次发出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就找林川流和奶奶通电话。
　　几句交代，说了好久，在林川流不断催促下，才挂断电话。如今终于能好好说说话了。

　　“吃了，你吃了吗？”慈祥的笑声在耳边，林毓愉悦不少。
　　“嗯，我吃了。”

　　也许是被烟花吸去了注意，林毓许久未出声，奶奶还以为是卡了，连忙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林毓瞳孔中映射着五光十色，泪水化作星点。
　　“奶奶，西城的烟花很好看，但没有在南城好看。”林毓道。

　　与此同时，孤坐在饭桌前的奶奶站起身，走向阳台。
　　南城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阑珊，但矮矮的房屋间，孩童们的笑声，噼里啪啦的炮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奶奶道：“早点回来，南城的烟花，只有在除夕和大年初一看，才最美。”

　　“好，”林毓吸吸鼻涕，“我和爸爸早点回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一个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开，林毓眼眸璀璨：“奶奶，新年快乐。”
　　电话里夹杂着鞭炮声，奶奶也道：“新年快乐，阿毓。”

　　“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顺心。”林毓祝福道。
　　“你也是，”奶奶笑了一声，“也帮我跟你爸说一声，新年快乐。”
　　“工作别太累了，没事多回家看看。”
　　“好。”

　　电话挂断，林毓拉开阳台门，坐在林川流身边。
　　林川流手里还嗑着瓜子，装作不经意道：“跟你奶奶通电话了？”
　　林毓也抓了一把，往嘴里送：“嗯。”

　　客厅此时就只有他们二人，祝舒雅她们应该已经回去休息了。

　　林毓思考良久，才说出声：“奶奶我和你说，新年快乐，工作别太累了，闲出空来多回家看看。”
　　林川流好久没说话，把剩下的瓜子皮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才悠悠道：“哪能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林毓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他俩这些年来的关系本来就很僵，她知道。

　　“行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早上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南城。”林川流关了电视，往房间走。

　　林毓进了房间，刚准备关灯，就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三个红包。
　　她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只放了一百，其他两个都是几百几百地放。

　　她将其收入桌柜，躺在床上美滋滋入眠。

　　第二天一早，林毓在一家人没醒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东西。
　　至于林川流本想开门叫醒她时，看到她整装待发的样子都有一些愣神。

　　林毓三下五除二吃好早餐，便独自一个人在客厅等候。

　　那老妇自刚起床以来，就拉着个脸，坐在饭桌上，林川流随口一问：“妈，您今天气色怎么有点不好？”
　　老妇冷着个脸：“大年初一就丢我一个人在家，我气色能好到哪里去？”

　　祝舒雅上前往老妇碗里加了个鸡蛋：“这不也是回去看看川流的妈妈，走个亲戚，您也可以跟着我们一块去呀，两亲家过年见见面也是好事。”
　　老妇立即摆手：“我可没那闲功夫。坐长途车我头晕，受不得。”

　　林毓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林川流今天难得没顺着她：“那您不去我就给您转点钱，这些天在家里多吃点好的，我们尽快回来。”
　　老妇明显不满意地要说些什么，却被林川流一嘴塞回去：“舒雅，你回房间多拿点厚衣服带上，以防万一。”
　　“好。”祝舒雅一口答应。

　　林川流没有再管老妇脸色，扔下碗筷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无意中感到一个炽热的目光投向自己，林毓当然没有抬头，玩着手里的手机。

　　终于要出门了，那老妇终究按耐不住。

　　她扯住刚要出门的祝青禾，道：“反正青禾对你家那位也不熟悉，南城又这么远，别让我外孙再受了委屈不成，还是留在家里面陪我就好。”
　　祝青禾满脸不情愿，祝舒雅也想把人扯回：“妈，青禾终归也得去探望探望人老人家，大过年的你老一辈的没精力就算了，小一辈的也不去成什么事？”
　　“这不还有你吗？你去不就好了。”她明知祝青禾单独跟着她，祝舒雅心里头肯定不痛快，不放心，但他硬是这么做，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们两个去。

　　这时候林川流已经去挪车了，就等她们下楼。

　　林毓刚刚去上个厕所，此时此刻看着她们在门外剑拔弩张。
　　祝青禾被夹在中间，十分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脸色有些苍白，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林毓收回原本想绕过她们径直出去的心思，直直走上前去，扒拉开老妇拽着祝青禾的手。

　　“姨婆，我昨晚上跟我奶奶刚通电话，我奶奶特别想见这个刚认回来的外孙女，看来姨婆，你这几天得单独过了。”林毓平视着老妇，看出她眼中的惊愕，不怀好意道：“您可得注意身子，我不在家，这几天你可千万别出什么状况，扰了我们大过年的兴致。”

　　她知道奈何怎么，这老妇人都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嘴也没个把门。
　　“您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长途跋涉，您这儿孙俩帮您尽了这份情，就别太往心里去了，实在不行，我替您说一声，帮您跟她道个好，成不？”

　　“你，你！”老妇气急败坏，抬起手指着林毓，林毓毫不在意地拍开：“刚才不是说了吗？注意身体，别气坏了身子，好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天气冷，别让我爸在下面等久了。”
　　她松开抓着祝青禾的手，往电梯门走去。

　　又突然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儿，忍痛割爱，从自己兜里面摸出一百块钱返回去，拍在老妇手上：“这钱还是您自己收着吧，别亏待了自己啊。”

　　做完这些，她轻快地迈着步伐离开，想到那老妇气到快喘不上气的样子，林毓就心觉畅快。

　　祝舒雅拉着祝青禾紧跟其后，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摔门声，林毓回过头来，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
　　“干嘛。”林毓道。
　　祝舒雅缩了缩肩膀，将祝青禾拉到身前：“刚才谢谢你了，小毓。”

　　“你不怪我刚才跟你妈怎么说话不讲礼貌？”林毓看祝舒雅甚至有些感激的表情，诧异道。

　　三人一同进了电梯门，祝舒雅才道：“我妈她这人就这样，平常总是尖酸刻薄，这几天来你也受了不少气，我给你赔个不是。”
　　“之前在家里，都是她管着家里，到哪都想称称霸王，所以才有这些不妥的行为。”

　　林毓点头：“没事，我也不是什么善茬。”

　　尴尬良久。

　　祝舒雅笑几声，没再说话。

　　祝青禾昨晚没睡好，此时有些晕晕沉沉，望着眼前裹着羽绒服却依然显得单薄的林毓，有些出神。
　　明明她之前还诬陷林毓来着，今天，为什么要给她出头？

　　她没敢问出口，形同木偶跟着她们上车。

　　上了车，祝青禾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喧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合上了眼睛。

　　汽车驶向大路，林毓坐在后排，滑动消息栏，没什么消息，便关上手机，靠着车窗。
　　路上还是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人很多，大多都应该是没有赶在除夕前回家的人。

　　好久，见了绿茵，离南城越发近了。
　　南城四季常青，即使是入冬了，也不显荒茂。

　　才离开不到半年，竟有些生疏了。

　　林毓指尖贴着车窗，描摹着起伏的山川，忽然间，一个温热的东西靠在她后背。
　　祝青禾的头抵着她，双眼紧闭，脸红扑扑的。

　　林毓如触电般把人推开，却发现祝青禾连些反应都没有，软趴趴地倒向另一边。
　　前排的林川流正全神贯注开车，祝舒雅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她又把人给扶起，靠着椅背。

　　林毓用手贴了贴祝青禾的额头。
　　滚烫的。

　　祝青禾张开嘴来，难受地喘气，呼出的都是炽热的浊气。
　　林毓轻轻拍拍她的脸：“祝青禾，祝青禾，你还有意识吗？”
　　那人含糊不清。

　　再看，祝青禾的头歪在一边，双手无力的放在两侧，安全带紧紧勒着她的脖子。
　　林毓慌了神，又试试自己和她的体温，再次贴到她滚烫的额头，她惊了一瞬。

　　冲前排喊道：“爸，爸，祝阿姨。祝青禾好像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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