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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近
整个上午加上早读课总共有六节,前三节课几乎是上完一节课,下一个老师无缝衔接,且覃渭源那节语文课还让英语老师来代上了。
那可是唯一一节可以偷点小懒的课。
总之柴邵从没觉得上学这么累过。
第四节课是英语老师李英的连课,讲的是语法。她比较照顾反应慢的同学,一个部分要讲好几遍,以至于两节课下来大家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再讲一遍。”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这次还好,没有老师来。班里放眼望去全都趴下了,柴邵坐在桌前用大拇指按按太阳穴,脑海里抛出两个选择,在睡觉和透气中选择了后者。
他站起来从两排桌椅间走过去,路过秦删座位时,柴邵往下瞥了一眼,少年早已枕着手臂睡深了,呼吸平缓又安静。
他突然想起来除了数学课,秦删都趴在桌上,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老师叫醒他。难道这就是学霸的特权吗。
驻足盯着看了片刻,发现秦删的鼻尖上积了一层粉笔灰。
柴邵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和第一排的距离,觉得秦删有点想不开。
此刻距离上课还有七分钟,班里全是倒下去的脑袋,柴邵望了教室一眼,鬼使神差般的,微微俯下身子,从嘴里缓缓吹出一口气。
粉笔灰被吹到了空置的桌上,秦删额前的碎发也被吹了起来。
莫名熟悉的距离。
柴邵咽了口唾沫,不由想起那天医务室里,恍惚睁开眼睛,秦删也离他这么近,正用湿棉布替他擦汗。
少年眉骨线条精致,欧式眉,平直唇,瑞凤眼,眼窝深邃。鼻梁尤其高挺,乍一看和英国人的极像,但完完全全就是华人气质。
皮肤也很白,这个柴邵早有体会,那天送花时,这人站在楼道里,属实吓人。
之前早就频繁从同学口中听到夸秦删帅的,他那个时候表现得挺不屑,心想反正再帅也帅不过他,毕竟他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慢自信的。
没有人会不清楚自己好不好看。
只是这下他发现秦删还不赖。
柴邵庄重地想了想,心道:还是我比较帅。
安静的一分钟内,柴邵几乎忘了自己是要去干嘛的,只盯着秦删的脸发呆。
门在这时突然嘟嘟响了两下,柴邵心虚般一下子跳开。
再把视线转回去时,秦删已经睁开了眼。
桌面上的脑袋跟接龙似的一个个抬了起来,随即又趴下去几个。
门外站了个抱着足球的男生,校服袖子挽到手肘以上,脑袋上束了条黑色的防汗发带。
见吵醒许多人,也不道歉,反而大大咧咧地挥着手臂,“柴邵在吗?”
柴邵正纠结着怎么回应秦删疑惑的眼神,这下抓住了溜走的理由,忙回:“在这。”
他慌乱地举了下手,绕到门外去了。
大家见什么事也没有,哀叹一声,纷纷趴了下去,但是再也睡不出刚才的状态了。
唯独秦删没趴,他支起一只手将头发往后捋,看着柴邵的最后一节衣角消失在墙边。
这是走廊尽头,挨着厕所的地方。柴邵看着旁边那张既陌生又有点印象的脸,也不好吐槽人家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当谈话地点。
宛晨脚尖稳住球,看着教学楼下面,又偏头道:“打算什么时候比个赛啊。”
“我们认识吗。”柴邵直白道。
听到这话,宛晨稍微惊讶了一下,笑了。
“到底多少人约你踢过,这么快就把我相忘于江湖了。”
柴邵嘶道:“这么说,是踢过球的兄弟?”
“嗯。”宛晨用脚尖碾着球玩儿,道:“刚放暑假那会儿踢过一次,我输了。不得不说你确实厉害,所以当天我就跟你预约了一场,想想吧。”
宛晨这么一说,得到的信息就充足了,柴邵模糊记起来:“想到了。你踢得也还行吧。”
宛晨被“还行吧”刺到耳朵一般,表情变得不太温和。
“所以,什么时候再来一场。”宛晨直截了当地宣战,语气毫不友善:“我要赢回来。”
上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响了,柴邵还想睡觉呢,转身只留下句:“随时。”
就快步往教室走,到门口时迎面撞上从办公室回来的秦删。
秦删刚去找了覃渭渊一趟,借口丢东西用手机调了刚才教室里的监控,就看见柴邵几分钟前近乎诡异的行为。
眼下有些匪夷所思,正好柴邵自己送上门来,于是问:“你刚在干什么。”
柴邵不禁失笑:“在厕所旁谈论未来。”
秦删的表情有些鄙夷,蹙眉道:“刚才在我桌前。”
柴邵眼皮张得更大一些,别开脸道:“你睡觉把脚伸出来了,挡我路,要不是有人叫我,我会给你来上一脚。”
“说谎。”
眼见时间流逝,柴邵有点烦躁,道:“所以你要怎么样?”
柴邵说完低下头,盯着秦删干净的白鞋,照了一脸,真白啊。
眼见秦删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柴邵脑袋一热,蓦地往那白鞋上踩下一个鞋印,“给你长长记性。”
径直走进了教室。
秦删沉默地盯着那道背影片刻,进了门,却没回座位,只是到讲桌上取了块湿抹布,弯腰把痕迹勉强擦淡了,但鞋带上还是得用刷子刷。
中午的食堂拥挤得要命,特别是高一军训的那帮饿狼传说的主角,几乎占了一半的位置。
姚君子和柴邵买了泡面和绿豆冰棒坐在花坛边吃,姚君子嗦着吃的,含糊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比赛啊。”
“明天后天,或者今天,反正都无所谓。” 柴邵咬了一大口冰棒,冰得脑门痛,嘴里的绿豆味化开,很香醇。
姚君子道:“什么事都随便,最后还不是要捱到别人主动找你。”
柴邵无聊地盯着校门口回家吃饭的学生,沉吟片刻,终于拍定了时间:“就明天这个时候。”
“行,我待会儿去二班找他。”
“嗯。”柴邵懒散地蹲在花坛边上,忽然看到校门口那堆熙攘的人群里,混进去一个很高很瘦的男生,口中下意识喃喃:“秦删?”
姚君子猛地呛住,从花坛上站起来张望,“哪儿?哪儿?”
“校门口。现在走出去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来我们面前了。”
柴邵嫌弃地看着姚君子:“就这么点出息,人家怎么你了。”
“你不知道,我妈听说秦删跟我同班后,嗬!”
姚君子跳下花坛,作势掐自己脖子,边掐还边翻白着眼,
“非要我跟他做同桌,还让我带他去家里做客,我特么敢吗?家里每面墙都贴着秦删分享的学习经验,我房间里就更不用说了。我是真害怕,珍爱生命,远离秦删啊。”
柴邵为姚君子妈妈竖起拇指,又想到秦删的背影,习惯性问姚君子:
“荣誉街离学校这么远,他直接在学校吃不就行了,何必还要辛苦一趟。”
“他要回去给他奶奶做午饭啊。”姚君子有些同情:“他奶奶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眼睛看不见的慈祥奶奶。”
“我知道是那个奶奶。...不过他天天都这样吗。”
姚君子抱着泡面吃,抽空回:“对啊,听说他奶奶身体也不太好,晚上起夜频繁,秦删也得守着。然后还要回家做一日三餐,寒暑假去打工。
反正每天都忙得连轴转,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再加上在学校经常被老师叫去改卷选题,以及各种大小事,所以才经常上课睡觉。”
柴邵吃雪糕的动作变得缓慢,眼神里多了些猜不透的情绪。
姚君子接着道:“这都我前班主任上课说的,他们暑假重点家访了秦删。这些都是原话。我们高一那会儿只要自甘堕落,班主任就用秦删的事情激发我们的斗志。”
柴邵莫名不开心,“哪个老师这么智障,拿着别人家的私事到处传播,把他自己励志死了没。”
姚君子茫然地挠着头:“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呢。”
“那他父母不管他?”
姚君子道,“这个说来话长,但是我长话短说,那么简而言之呢…”
话没说完,柴邵就不耐烦地骂道:“草,你当是写作文凑字数呢,别等我揍你。”
姚君子立马道:“他父母都去世了。”
“都?”
“是。”
“所以,” 柴邵想到秦删奶奶的情况,后知后觉,秦删家里的所有费用都是他一个人承担的。
那他早上都干了什么…
秦删那双鞋看起来像是新买的…
柴邵想到秦删那张脸,内心抓狂。
后面的午休时间柴邵再也没有心情吃下去东西,剩下的面包鸡腿都进了姚君子的巨口。
下午第一节课,秦删踩着铃声进教室。刚落座,有个纸团就从后面飞了过来,砸在了桌面上。
秦删拿起,转身向后看,后桌的脸变成了柴邵。可能是平时冷静惯了,秦删只眨了下眼。
柴邵似乎就等着这一刻,但又有些别扭,挠挠鼻尖,小声道:“别回头,打开看。”
秦删犹豫一会儿,不确定是不是恶作剧。但最终还是打开了,一瞬间,几张钱掉了出来,纸上也没有想象中捉弄的话,而是一句大大的:
对不起,赔你洗鞋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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