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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心
一个月的时间,在伦敦的阴雨和暗流涌动中悄然滑过。吉姆·莫里亚蒂,那位曾让苏格兰场乃至大英政府如临大敌的“咨询罪犯”,如同一个完美的魔术师,从麦考夫·福尔摩斯精心打造的法律牢笼中优雅地走了出来。
法庭的喧嚣早已平息。
塞巴斯蒂安·克劳,那个被恐惧和贪婪腌透的画廊老板,在“铁证如山”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对非法获取、展示人体组织艺术品以及安德森法医之死的指控供认不讳。
他成了莫里亚蒂宏大剧本中一个潦草但足够有力的句号。至于莫里亚蒂本人?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疯狂艺术家”克劳误导和利用的、不幸卷入的“咨询顾问”。
没有直接证据,只有克劳崩溃下的指控——这在精明的律师和陪审团眼中,不过是失败者的攀咬。一场精心设计的、无懈可击的司法胜利。
当莫里亚蒂步出法庭,沐浴在并非镁光灯而是冰冷雨丝下的那一刻,他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纯粹的、孩童得到心爱糖果般的满足感。
他整理了一下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目光扫过远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他知道麦考夫在里面看着。他微微颔首,如同向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致意,嘴角勾起一丝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场胜利,是对夏洛克·福尔摩斯最好的嘲讽,也是对游戏规则的又一次华丽践踏。他自由了,如同一条剧毒的蛇滑回了阴影,等待着下一次优雅的出击。
————
汉尼拔·莱克特的书房里,弥漫着旧书、雪松木和顶级红酒的醇厚气息。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在威尔·格雷厄姆疲惫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却无法驱散他眼底的阴霾。
这一个月,他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莫里亚蒂的无罪释放像一记闷棍,敲碎了他对秩序的信任。人皮画廊案的阴影,那些无声的尖叫和人皮画布的触感,依旧在深夜纠缠着他。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而线头,似乎就握在面前这位优雅的心理医生手中。
“will,”汉尼拔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的疲惫显而易见。莫里亚蒂的‘胜利’并非正义的失败,只是证明了某些规则的…可塑性。你不该独自承受这些重压。”
他递过一杯深红色的佳酿,“尝尝这个。它能舒缓神经,让思维…更清晰。”
威尔接过酒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他无法拒绝汉尼拔。每一次拒绝都显得粗鲁且不合时宜,而汉尼拔总能以最温和、最专业的方式让他感到自己的抗拒是多余的,甚至是…病态的。
汉尼拔的“魅力”并非浮夸,而是一种深海般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智慧,如同灯塔对迷航者的吸引。他需要这份指引,尤其是在莫里亚蒂制造的这片混沌之中,尤其是在他感到自己精神防线日益脆弱的此刻。
他啜饮了一口红酒,浓郁的酒香,带来一丝虚假的放松。
“我只是…觉得无力,汉尼拔。”威尔的声音有些沙哑,“莫里亚蒂就在外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们…我们似乎只是在清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理解混乱,才能驾驭混乱,威尔。”汉尼拔平静地说,“莫里亚蒂是混乱的化身,但混乱本身,也遵循着某种…内在的逻辑。”他顿了顿,观察着威尔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许,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案例’,一个能让你重新聚焦、运用你那非凡天赋的挑战,来驱散这些阴霾。”
仿佛是为了印证汉尼拔的话语,威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
伦敦西区,一栋豪华别墅内,气氛与汉尼拔温暖的书房截然相反。冰冷的死亡气息混合着浓烈到刺鼻的玫瑰花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探照灯将奢华的主卧室照得如同白昼。
死者是埃德加·索恩,一位富可敌国、行事低调的航运大亨。他穿着丝质睡袍,姿态安详地躺在巨大四柱床上,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然而,他敞开的胸膛,却像一个被粗暴撕开的礼物盒,向世界展示着里面最“浪漫”的“馈赠”——他的心脏不见了。在那个原本属于心脏的、空荡荡的胸腔空洞里,被精心放置着一朵娇艳欲滴、仿佛刚从枝头剪下的深红色玫瑰。
玫瑰的花瓣饱满丰润,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根部甚至还带着新鲜的红色露珠 。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只有这极致“浪漫”下的极致亵渎。
威尔站在床边。
那浓烈的玫瑰香气此刻闻起来像腐烂的甜腻。他的“共情”天赋不受控制地启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神性的专注感。
他仿佛能看到一只稳定、优雅、带着外科医生般精准的手,以近乎艺术的手法取出心脏,然后,带着某种仪式般的庄重,将这支玫瑰放入空洞。
这是献祭?是情书?还是…最深刻的嘲讽?画面太过清晰,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美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深切的孤立感。
“will。”汉尼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而专业。他不知何时已换上了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像一位受邀前来的权威顾问。“现场保护得很好。初步判断,凶手对解剖学极其精通,手法干净利落。玫瑰…是这个签名最核心的部分。你有什么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威尔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引导。
威尔深吸一口气,试图摆脱脑中那个优雅的刽子手形象。“感觉…很冷。很…精确。没有愤怒,没有快感…只有…完成一件‘作品’的…满足?” 他艰难地吐出这些词,感到自己正被汉尼拔的目光牵引着,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玫瑰…深红色…天鹅绒花瓣…代表什么?极致的爱?还是…死亡之吻?”
“非常好的切入点,威尔。”汉尼拔赞许地点点头,“玫瑰在文学和艺术中承载了太多象征。炽热的爱,转瞬即逝的美,以及…隐藏在尖刺下的危险。”
“将它置于心脏的位置,取代生命的源泉…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悖论美学。凶手在表达什么?对逝者的某种扭曲的爱慕?还是对生命本身最深刻的蔑视?”
这些话引导威尔深入那黑暗的思维迷宫。汉尼拔如同一位高明的导演,不动声色地将威尔的思维引向他预设的轨道。威尔感到自己正被这深邃的智慧和“专业”的分析所吸引,如同飞蛾被烛火吸引,即使本能地察觉到那火光深处潜藏的危险。
———
城市的另一端,一间播放着《sinnerman》(于神探夏洛克S203出现,歌词大意是罪人企图在审判日躲避神圣正义)的私人钢琴酒吧包厢内。
吉姆·莫里亚蒂斜靠在沙发里,指尖把轻轻转动着一杯晶莹剔透的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轻轻碰撞。他对面墙壁上的大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索恩案发现场的新闻画面——那敞开的胸腔和刺目的玫瑰被打了马赛克,但标题触目惊心。
“啧,‘玫瑰之心:浪漫杀手’?多么平庸的标签。”莫里亚蒂嗤笑一声,抿了一口酒,眼神却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不过…这手法,这签名…冰冷、精确,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像一首献给死亡本身的十四行诗。”
他脑海中浮现出汉尼拔·莱克特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这位心理医生…果然开始“创作”了。有趣。非常有趣。他欣赏这种将暴力升华为艺术的品味,虽然与他追求爆炸性戏剧的风格不同,但同样是挑战庸俗的杰作。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经过多重加密、来源无法追踪的简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符号:“???”
莫里亚蒂看着这个符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如同阳光穿透阴云。他明白。这是来自那位追求“血墨交融”永恒之美的“伙伴”的问候和评价。
这是对他“无罪释放”的无声祝贺,也是对汉尼拔这场新“演出”的敏锐捕捉和…带着距离感的欣赏。他们各自为营,如同宇宙中遵循不同轨道的星辰,却能遥遥感知到对方散发出的、独特而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种超越合作或敌对的、纯粹智性与美学层面的共鸣,一种扭曲的柏拉图式欣赏。他同样欣赏Ink那种对“完美形态”近乎偏执的追求,那支能留下独特印记的玻璃笔,如同一个冰冷的艺术签名。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敲击回复,同样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符号:“??”
发送。
然后,他惬意地靠回沙发,目光重新投向无声的新闻画面,眼底燃烧着纯粹的、期待新剧目的兴奋火焰。
舞台剧进入了高潮前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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