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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的处理
深夜的公寓里,维恩正对着电脑调试代码,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行红色警报
那是他为埃文设置的睡眠监测程序,此刻显示
“心率130bpm,呼吸频率28次/分,判定为噩梦惊醒状态”
他起身时,拖鞋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推开埃文卧室门的瞬间,月光恰好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埃文正用被子蒙住头,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喉咙。
维恩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被角,指尖触到埃文后颈滚烫的皮肤
埃文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弹坐起来,看清是维恩后,才脱力般倒回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哆嗦着吐出那句
“我…又梦到卡尔了。”
维恩歪了歪头,身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语气里带着纯粹的困惑
“为什么?他已经死了,逻辑上不该影响你。”
“你根本不懂!”
埃文突然拔高声音,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你不会梦见他浑身是血地盯着你,不会想起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我当然懂。”
维恩打断他,指尖轻轻划过埃文颤抖的手臂,像在分析一件数据异常的仪器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在乎?”
“他挡了我们的路,就该被清除,就像你电脑里多余的垃圾文件。”
埃文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向洗手间时带倒了门口的垃圾桶,纸屑散落一地。
冷水哗哗浇在他手上,可掌心的黏腻感怎么也冲不掉
那是噩梦里沾到的,属于“那个人”的血。
他越搓越用力,指甲嵌进掌心,血珠混着水流进下水道,染红了一片瓷砖。
“别洗了。”
维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埃文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
“滚开!都是你!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他挥手想推开凑过来的维恩,却被对方牢牢抓住手腕。
维恩的指腹碾过他破皮的掌心,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仿佛在研究一个无法理解的生理反应
“洗再久也没用,你怕的不是血”
“是你自己心里那点没用的‘愧疚’。”
埃文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
“我在这里。”
维恩突然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埃文汗湿的发顶,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到什么一样
“没人会知道我们做过什么,就像以前一样。”
埃文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维恩怀里。
水流还在哗哗响,维恩伸手关掉水龙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重复着那句刻进两人骨血里的话
“我们是一体的,记得吗?”
“你怕的,我替你挡着”
“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做完”
埃文埋在他颈窝,眼泪无声地浸透了维恩的衣领,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
维恩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人,灰色的眼睛微微转动,依旧读不懂这份恐惧的来源
但这没关系,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只需要“处理”掉让埃文恐惧的根源,就行了。
第二天,杰瑞找到埃文时,手里捏着的不是漏洞报告,而是一张被塑封起来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模糊,只能看到雨夜锅炉房里的身影,以及墙角那摊迅速晕开的深色污渍
那是几个月前,被他“处理”掉的卡尔的死亡现场。
他把照片拍在实验台边缘,烧杯里的溶液晃出细小的涟漪。
“别装傻,”杰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我知道那晚上你也在。本来想拿着这个换个安稳毕业,结果上个月去藏照片的旧书里翻,只剩一张空信封”
“是你干的吧?”
埃文的手猛地一抖,移液枪里的液体滴在白大褂上,洇出深色的斑。
“你想怎么样?”埃文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很简单”
杰瑞推过来一份论文修改说明,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个数据异常点
“下周三学术新星评选截止,把这些漏洞改了,再在致谢里加上我的名字。不然这张照片的复制品,明天就会出现在系主任的办公桌上”
“哦对了,我还备份了一份在云端,密码是你那晚出现在巷口的监控时间,很好记吧?”
埃文盯着那份说明,指尖泛白。
他知道杰瑞为什么急
去年杰瑞的一篇核心期刊论文被查出引用错误,差点影响毕业,这次评选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
而他们的论文一旦获奖,署名里的“共同作者”能直接帮他洗掉过去的污点。
那天晚上,埃文把杰瑞的要求转述给维恩时,对方正在拆解一台旧电脑。
螺丝刀拧下最后一颗螺丝的瞬间,维恩突然笑了
“他以为毁了原件就安全了?备份?云端?”
他把拆下来的硬盘扔进金属盆里,倒上酒精
“太天真了。”
维恩的动作像一条无声的蛇,一环扣着一环
断电发生在杰瑞熬夜上传最终版论文的深夜。
维恩算准他会用宿舍的公用WiFi,提前在路由器里植入了病毒
不是直接攻击,而是让信号在凌晨三点准时中断。
杰瑞在黑暗里手忙脚乱地重启电脑,没注意到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文件修复失败”提示,更没发现后台里,他存在云端的备份正在被远程格式化。
等第二天他发现所有数据丢失时,距离截止时间只剩六个小时。
紧接着,匿名邮件出现在他的邮箱里。
附件不是他爸的黑料,而是一段经过处理的录音
是他昨晚打电话给朋友的内容,语气里满是“等我拿了奖,就把埃文他们的把柄彻底捏死”的得意。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你手里的‘证据’,和你现在说的话,哪个更像威胁?”
杰瑞彻底慌了。
他跑到实验室想找埃文对质,却在门口撞见维恩。
对方正蹲在地上整理电线,抬头时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找埃文?他去教务处了,好像在说……有人用假照片讹钱?”
维恩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刚才看到你爸来学校了,好像在跟系主任谈什么‘当年的误会’,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这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杰瑞知道他爸最在乎名声,要是知道自己拿人命当筹码,只会当场打断他的腿。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宿舍,收拾行李时,发现枕头下多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去往邻市的车票
卡上的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在那边重新报个成人自考。
监控最后拍到他的画面,是在凌晨五点的校门口,背着包,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出租车。
埃文是在三天后,从系主任口中听到“杰瑞办理了休学”时,才意识到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冲回家时,维恩正在客厅用虹吸壶煮咖啡,酒精灯的蓝火舔着玻璃底座,咖啡豆的焦香漫过整个房间。
“你对他做了什么?”埃文的声音发颤
捏着那张被退回的致谢页,指腹几乎要把纸边捻烂。
纸上“杰瑞”的签名还带着墨水未干的毛边,像极了那晚卡尔倒在地上时,从嘴角溢出的血沫。
他猛地将纸攥成一团,胸口闷得发疼,咖啡的焦香钻进鼻腔,却呛得他眼眶发酸。
维恩把煮好的咖啡倒进瓷杯里,推到他面前,又从银罐里舀了一勺砂糖
“只是给了他一个更好的选择……人总是会为自己着想的,哥哥。”
“更好的选择?”
他哑着嗓子重复,声音里裹着没散的颤抖
“是让他像垃圾一样被你赶走?是让他背着‘自动休学’的名声,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猜测里?”
维恩正用银夹夹灭酒精灯,玻璃壶里的咖啡还在微微沸腾,发出细碎的声响。
“总比让他拿着照片勒索我们一辈子好。”
他转过身,瓷杯在托盘上轻轻一磕,“你忘了他说要把照片寄给系主任时的样子?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刀。”
“那也是因为我们杀了人!”
埃文突然拔高声音,手一抖,咖啡杯从指间滑出去,褐色的液体泼在地毯上,洇出一块深色的渍
他看着那片污渍,突然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
颜色太像卡尔倒在地上时,在实验室里晕开的血。
“是他先偷你的实验数据,是他要毁了你!”维恩的声音也沉了下去,伸手去拉他,却被埃文甩开。
“所以我们就该让他死?”
埃文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那杰瑞呢?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就因为他想讨个公道?”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全是破碎的气音
“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们”
“卡尔在煤炭堆里盯着我,马克背着包站在校门口问我‘为什么’。”
“维恩,我洗了三个月的手,可每次看到水里的泡沫,都觉得是他们的血在冒泡泡!”
维恩看着他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喉结动了动。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勺,擦干净上面的咖啡渍,声音放得很轻
“我以为……你早就想通了。”
“想通?”
埃文抓起桌上的咖啡壶,狠狠砸在墙上。
玻璃碎裂的脆响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想不通!我每天改论文的时候都在想,如果当初我让步了,如果我当初没跟卡尔起争执,如果当初我没让你插手……”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当初是自己在恐惧里抓住了维恩的手,是自己哭着在卧室里,低声说了句“帮帮我”。
这份愧疚像根毒刺,一半扎在对死者的亏欠里,一半扎在对维恩的依赖里。
他恨维恩的冷酷,却又离不开这份冷酷带来的“安全”
他想赎罪,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被维恩一次次“处理”得干干净净。
埃文瘫坐在地毯上,碎玻璃硌着后背也没知觉。
他看着维恩蹲下来,用手帕一点点擦去他手背上溅到的咖啡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哥哥”
维恩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咖啡的热气
“别想了。想也没用。”
埃文闭上眼,眼泪终于滚下来,砸在满是咖啡渍的地毯上。
他知道维恩说得对,从那个雨夜他没有推开维恩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如果”就都成了泡影。
他的愧疚只能像这地毯上的污渍,永远留在那里,提醒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和维恩一起踏进这不见底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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