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香如故

　　第二天就要重新上班了，岑晓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准备，与自由的宅女生活做告别，把乱七八糟状似狗尾巴草的头发修了修，新衣服洗了熨平整，从楼下便利店买了早餐的酸奶、麦片和水果放在冰箱，闹钟的时间也拨早了好几个小时。她发现自己竟然亢奋得久久不能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脑像爆炸了似的。岑晓乔觉得自己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过去的自己，脑门上简直可以高悬着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很傻很天真”。稀里糊涂地工作了快两年，除了用自己的三脚猫小功夫来应付一下各种工作任务，几乎全部的心思就放在两件事情上：暗恋叶楚原，以及用尽所有办法来掩饰，不让周围人发现自己对他的暗恋。从小就嘻嘻哈哈用小聪明读书惯了，家里人也始终宠溺着自己，哥哥更是有求必应，并且时不时地在经济上给予支援，生怕自己受苦了，毕业后进了远澜这样不错的公司，更是心思安定别无所求，哪里顾得上关心办公室里一片和气之下的暗流涌动，什么派系、斗争等通通于己毫不相干，反正也不操心升职，至于薪水，只要不累着自己，他们高兴加多少就加多少。
　　谁知道啊。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岑晓乔在一种自责，懊悔同时又自我鼓励的复杂情绪交织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岑晓乔为自己重回公司制定的初步策略是：小心观察，了解形势。
　　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早已听说了岑晓乔回来的消息，一大早就跑到她的座位上打招呼。另外的一些老同事惊诧地表情复杂迎接她的归来，岑晓乔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笑意盈盈地给大家发自己带来的蓝莓干和青橄榄，同时大大方方地到新同事的座位上做自我介绍。隔壁有人刻意用全办公区的人都能听到的大嗓门，笑笑地对她说：“岑晓乔，你的人缘可真好，今天上午全部门的人都围着你转了。”
　　岑晓乔暗地里皱了皱眉，当然好，一个心无大志的姑娘，你们分派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挑三拣四，效率又高（除了必要时“蹲守”在公司跟叶楚原打声招呼，岑晓乔很厌恶加班），对升职毫无兴趣，对你们也不构成威胁，不受欢迎恐怕也难。只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我既然回来了，就必须要努力做一些事情。
　　正好下午是部门会议，会议室里，沈婕和张自希还没来，大家借此机会围在岑晓乔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她这半年来的近况，岑晓乔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了。要是实话实说告诉大家，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米虫，米缸就是那位亲爱的哥哥，慷慨地资助者自己住着单身公寓，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点小活，肯定有人怀疑她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不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又回来呢。
　　张自希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所有人立即迅速闭嘴回座位，岑晓乔很不习惯会议室里死寂一般的沉默，当初叶楚原主持开会的时候，虽然他的表情也总是严肃冷峻，可是整个会议的气氛是融洽自然的，有人大胆地同叶楚原开两句玩笑，运气好了会把他逗乐，他也会同大家打着招呼，在会议休息的间隙聊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于是岑晓乔就会知道，他某天又看了一部好电影同大家分享，或者他又去了一趟郊外自驾游。
　　别比了，你们凭什么和他比呢？你们有资格同他比吗？
　　张自希宣布了一项决定，市场部组织结构调整，扁平化架构，各组暂时不设领导，由张自希和沈婕直接管理，这段时间为考察期，考察期满，表现突出的员工晋升组长。
　　这个主意是沈婕出的吧。岑晓乔想，她自己是从设计组组长升上来的，自然担心市场部的哪一个组长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启发，也蠢蠢欲动，会出一个沈婕第二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干脆在自己位子尚未牢固的时候，撤掉所有组长，一来可以让大家暂时断了念头，二来有组长这个位子作为诱惑，难保不有人为了它而争得不可开交，沈婕自然渔翁得利。
　　看来自己以前对沈婕真是缺乏足够的认识，还以为她只是一心想做一个好妈妈。自己的应对之策就是韬光养晦，置身事外地看着其他人为了这几个掉在半空中的红萝卜争抢吧。
　　不出岑晓乔所料，几天后的午饭时间，沈婕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在公司车库门口等她，中午一起吃个饭。
　　沈婕不愧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载着岑晓乔去了一家江南菜馆，门口碧水荡漾，青色纱帘将座位之间隔开，古色古香造型的桌上，摆放着仿古烧制的青花瓷小蝶和刺绣了湖光山色图案的餐巾。岑晓乔喝了一口余味绵长的碧螺春，由衷地赞叹：“沈姐姐你的品位真好，我要向你多多学习。”
　　“晓乔的嘴永远这么甜。”沈婕“扑哧”一笑。
　　沈婕的话匣子慢慢打开，同岑晓乔设想的如出一辙，内容无非是岑晓乔既是老员工，也非常能干，这次回公司来正值市场部大力用人之际，如果好好表现，升职自然是手到擒来。
　　恐怕她对每一个有潜力发展为“自己人”的同事都说过这么一番话吧，不过我的待遇还是蛮不错的，估计很多人在办公室谈话就打发了，我还有顿好饭可以吃。岑晓乔愉快地想着，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回答着沈婕：“沈姐，我非常感谢你让我回来工作，我当然好好努力工作了。沈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做好。”
　　东坡肉，马兰头，笋干老鸭汤，只要岑晓乔吃得饱饱的，她的心情就不会太坏，她笑眯眯地回到座位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沈婕这么折腾，是张自希授意的呢？还是她自己想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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