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8 章叶子戏
裴文德正昏昏沉沉听到,听着李景昭一句得偿所愿,瞬间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人噌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炸开。完了完了!裴文德心里疯狂呐喊,感觉自己像入陷阱的兔子,我到底睡了几天?脑袋被睡傻了?被门夹了吧?我怎么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全倒给这位大神?他,他到底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疼得直咧嘴,这个,这憨货,不会以为我已经站边了吧?都说头子打架,百姓遭殃,看来我已经小命休矣!
裴文德正急得抓耳挠腮,李景昭往前半步,袍裾轻动,面上笑意愈浓,眼眸却如寒星般锐利,直直盯着裴文德,朗声道:“哥哥这一醒,仿若换了个人,神色如此慌张,莫不是忆起什么趣事?”
裴文德心猛地一沉,脚下一软,差点栽倒。他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言辞支吾:“殿……殿下,在下方醒,脑袋尚昏昏然,许是起身过急,有些懵懂。”边说边偷偷往后挪步,恨不得离李景昭十万八千里,心中不住祈祷:“千万莫瞧出破绽,速速离去!”
李景昭不紧不慢,负手踱步至桌旁,执起茶盏,浅呷一口,说道:“哥哥莫急,依我看,你精气神恢复得倒快。我方才所言得偿所愿,哥哥还记得否?”
裴文德闻言,头皮瞬间发麻,心中疯狂叫苦:“怎会忘!这简直是索命咒!”面上却佯装懵懂,试探问道:“殿下所言,在下一时未悟,还望殿下明示。”
李景昭放下茶盏,目光如炬,直视裴文德:“哥哥此前肺腑之言,于我而言,重如泰山。今日得闻,实乃遂我心愿。”
裴文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酥软,几欲跪地。“这下我狗头不好保了,这憨货十有八九就理解错了我刚刚恍恍惚惚的话,大哥,不懂不要瞎嫁接……得偿所愿你个头哇……!”正当他六神无主之际,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侍卫前来传到李景昭耳边曲曲了几句。
裴文德暗自长舒一口气,仿若抓到救命稻草,忙不迭说道:“殿下身负重任,且速速前去。在下这身子,尚需调养些时日。”
李景昭深深凝视他,语气悠长:“哥哥好生将养,待我归来,再与哥哥畅叙衷肠。”
待李景昭身影消失在门外,裴文德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喃喃自语:“今日这劫暂且躲过,可下一回又当如何?这煞星究竟有何图谋!不行,得尽快谋划脱身之策,否则性命堪忧!”言罢,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个疙瘩,苦思应对之法。
就在裴文德心急如焚之时,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似是有人在屋顶走动。裴文德心中一紧,警觉地望向窗外,隔着窗,看不清任何踪迹。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尽量放轻脚步,缓缓走到窗边,试图听清楚外面的动静。可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难道是我太过紧张,听错了?”裴文德在心中暗自思忖,可直觉却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若是刺客,为何还不动手?又或者是……李景昭派来监视我的人?”想到这里,裴文德只觉背后一阵发凉,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再发出太大声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耳朵努力捕捉着周围的一丝一毫动静。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裴文德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只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未知的降临……
“得尽快谋划脱身之策,否则性命堪忧“裴文德正满心忐忑,忽然,房门外传来布料摩挲的窸窣声,一道红黑相间的身影,极为慵懒地斜靠在门边,门外光影勾勒出那人修长的身形。像被随意丢弃的画卷,懒洋洋斜靠在房门前。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慢悠悠开口道“如何,才别数日,竟不记得我这个连衣之朋了,好薄情的裴二郎啊!“裴文德瞪大双眼,呆立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突然闯入的身影。红黑相间的蜀锦华服裹挟着浓烈的沉水香扑面而来,瞬间填满整个屋子。来人身形高大,近一米九的个头仿若一座小山,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微微发颤。
“哈哈哈!”裴文德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一边拱手,一边试探着打趣,“兄台这登场方式,可比戏台上的角儿还惊艳!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降临,该不会是专程来解救我这无趣日子的吧?”
“裴二郎,前番染恙着实不轻,某家曾数度悄来探你,可算见二郎醒转过来了二郎横竖不能就这么去了!从幼至今,就二郎请过某吃酒饭,某还惦记着和二郎一道去胡姬酒肆,就等二郎结账哩!“。
听闻此言,裴文德脸上一阵发烫,颇不自在。他赶忙整了整衣襟,上前深深作揖:“兄台,实不相瞒,当日见兄台宿醉酣眠,唤之不醒,在下一时没了主意。想着若守在一旁,既可能搅了兄台清梦,又恐耽误既定之事。无奈之下,才先行告辞。此番是在下考虑欠妥,还望兄台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裴文德扯开话题问贵公子道:“兄台这番行径,实在蹊跷。正门大开,守卫周全,入府极为便利,兄台却舍正门不走,偏选翻墙而入,这是为何?“
那贵公子嘴角浮起一抹轻笑:“正门人潮如织,哪有这偏门来得自在?再者,某本就喜欢另辟蹊径,说不定还能撞见些别样景致。”裴文德无语扶额心里疯狂OS:好家伙,这人怕不是和那铁憨憨是同款脑子,被门缝狠狠夹过吧。瞅瞅这大门,敞得跟迎宾大道似的,凭他的身份,亮一亮就能昂首阔步走进来。可他偏不,还费尽心机支开了铁憨憨。依我看呐,他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估计正琢磨着拉我“队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澄澈日光倾洒,穿过门框。贵公子抬眸,瞧见裴文德因窘迫涨红的脸,顿时扬手,肆意大笑起来,笑声穿破庭院,惊起檐下栖鸟。“裴二郎!某方才打趣君罢了,君千万别放在心上。往后,君便唤某景焕。至于支开景昭,实在是迫不得已。自小他便严防君这端方君子,与某这不羁浪子结交,怎么,二郎把这事给忘了?”
裴文德抬手,恭恭敬敬拱手行礼,神色端肃,开口问道:“景焕兄既然这么讲,那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景焕听闻,脸上笑意愈发浓郁,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古朴木匣。木匣周身雕满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泛着幽光。“二郎且看!”景焕一边说,一边轻轻打开木匣
裴文德眉头轻皱,目光在纸片与景焕之间来回打转,裴文德疑惑道:“纸片?”
景焕嘴角一勾,伸手从匣中捻起一张展示:“二郎有所不知,此乃时下盛行的叶子戏。牌面绘有典故,玩法多样,既能消遣时光,又能增长见闻。我听闻你这几日闲居府中,颇为烦闷,特地带它来,与二郎好好把玩一番。”说着,景焕将纸片递到裴文德眼前,指尖划过靛蓝云纹,“这精美的纹饰,更添趣味,你一试便知!”
景焕脚步轻快,几步跨到雕花檀木桌旁,撩起衣袍,一屁股稳稳坐下,顺手将盛着叶子戏的木匣搁在桌上,朝裴文德扬了扬下巴,催促道:“二郎,别愣着,快过来!”裴文德也不拖沓,整了整衣襟,紧挨着景焕坐下。
景焕利落地打开木匣,将里头的叶子戏牌一股脑倒在桌上,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一边用手把牌摊开,一边说道:“二郎,这叶子戏虽说玩法多变,但基本规则不难。牌分‘文钱’‘十万贯’‘万贯’‘索子’‘筒子’几类。”说着,景焕挑出几张不同类型的牌,一一摆到裴文德面前展示。
“开局每人先发十张牌。咱们的目的,是通过摸牌、出牌,凑成特定组合。”景焕边讲,边伸手从剩余牌堆里摸起一张,瞧过后,把手中一张“文钱”牌打出,“像‘一二三索子’这种顺序相连的,叫顺子;三张一样的,像三个‘五万贯’,就叫刻子。凑齐特定顺子、刻子,便能胡牌赢局。
景焕摇头晃脑,指尖在牌面上快速点动,滔滔不绝:“二郎,这头一轮摸牌讲究可大了,得先筛出废牌,再盯着顺子、刻子凑……”裴文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好家伙,这不就和扑克牌玩法大差不差嘛!同样是起手牌,再靠摸牌、出牌组牌型。虽说一个印着花鸟仕女,叫叶子戏;一个画着数字字母,叫扑克牌,可本质简直一模一样!裴文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原来千年前贵族公子哥玩的,和现代人的休闲游戏竟是同个路数。他偷偷瞄了眼景焕,瞧对方那一本正经讲解的模样,决定先不拆穿,陪着演下去。
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桌案之上,景焕仍饶有兴致地讲解着叶子戏的种种玩法,裴文德的目光却被手中的牌所牢牢攫住。
首张牌上,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字迹娟秀:“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字里行间弥漫着晚唐特有的缱绻情思,旁边的仕女图中,女子于日光下凭栏,眉间锁着相思,与诗中意境完美契合。裴文德的手指不自觉地轻颤,心脏也猛地一缩。
紧接着,杜牧的《泊秦淮》映入他的眼帘:“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苍劲的笔墨间,勾勒出秦淮河畔白日里虽繁华却暗藏腐朽的景象。配图中,歌女身姿婀娜,怀抱琵琶,在来往的画舫间浅吟低唱,一片奢靡之态。裴文德的双眉瞬间紧蹙,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再看许浑的《咸阳城东楼》:“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在明亮的日光下,咸阳城楼显得格外雄伟,却也难掩那份历史的沧桑,风起云涌间,昔日宫苑的衰败尽显无疑。
马戴的《灞上秋居》则描绘出一幅旅人孤寂漂泊的画面:“灞原风雨定,晚见雁行频。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空园白露滴,孤壁野僧邻。寄卧郊扉久,何年致此身。”画中,秋日的阳光洒在荒草上,旅人背着行囊,在寂静的郊野中踽踽独行,身旁落叶纷飞。
还有孟迟的《兰昌宫》:“宫门两片掩埃尘,墙上无花草不春。谁见当时禁中事,阿娇解佩与何人。”配图里,宫门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陈旧,荒草丛生,尽显凄凉。
裴文德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这些熟悉的诗词,无一不是晚唐时期的佳作,他终于确定,自己竟身处晚唐时代。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有震惊,有疑惑,更有对未知命运的一丝忐忑。
景焕见裴文德盯着叶子牌上的诗词,一脸怔忡,只道他沉醉于诗词的精妙,顿时兴致更高。他大步上前,左手随意一搭,便揽住裴文德的肩头,右手轻拍其臂膀,朗笑道:“哈哈!文德兄,吾知这诸般诗词皆为佳作,令人击节叹赏。然此叶子戏之妙,不在诗词,而在玩法!”
言罢,景焕指尖捻起一张牌,在空中轻轻晃动,继续说道:“这牌局波谲云诡,一步之差,胜负立判。其趣味,远超单纯品鉴诗词!文德兄,不如今日趁兴开局?我方才讲解时,观你已然心领神会,正可一试身手!”
说罢,景焕眉梢一挑,目光炯炯,满含期待地看向裴文德,周身散发着迫不及待的气息。
裴文德仍沉浸在确认所处时代的震撼中,听到景焕这番话,才如梦初醒,眼神还带着几分恍惚。裴文德下意识拢了拢衣,低头瞬间,瞧见松垮的领口与皱巴巴的衣角,才惊觉自己衣衫不整。这时,景焕的目光恰好投来,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摆摆手道:“二郎,不必介怀。你大病初愈,精神尚在恢复,这般模样再正常不过。快些过来,莫要因这些琐事,坏了咱们玩叶子戏的兴致,开局要紧!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景焕兄盛情难却……既如此,那便开局吧。”
景焕没察觉到裴文德的异样,兴致勃勃地将牌在桌上摊开,边分牌边讲:“按惯例,每人先起十张牌。”说着,率先摸了一张,目光灼灼看向裴文德。
裴文德机械地应了一声,随意摸起一张牌,眼神却不自觉飘向窗外。远处市井喧嚣,人来人往,好一派晚唐风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脑海里仍思绪万千,全然不知手中这小小叶子牌,将在这局游戏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屋内暖煦的日光被檐角裁成几缕,斜斜铺在牌桌上。就在裴文德准备伸手摸牌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身形壮硕的大牛端着一碗青菜粥走进来,腾腾热气裹挟着米粥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大牛刚迈进门槛,目光就落在裴文德身上,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嗓子喊道:“二郎!你……”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卡住,他瞧了眼屋内氛围,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景焕闻声抬眸,笑着打趣:“大牛,怎么话说一半?是粥熬得太香,自己馋得说不出话了?”大牛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我方才见二郎起了身,还以为……”裴文德这才回过神,冲大牛摆了摆手,温和说道:“无妨,正好有些饿了。”边说边伸手接过粥碗,浅尝一口,暖意顺着食道缓缓而下。
大牛伸手接过裴文德喝完粥的空碗,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满眼疑惑的目光在景焕和裴文德身上来回交替。他脚步迟缓,一边往门外退,一边时不时转头回望两人,脸上写满了不解,直至身影消失在房门外,仍没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几局牌酣战下来,裴文德连番败北,二人沉浸牌局,兴致正高。忽然,裴文德余光随意一扫,瞥见门口有个月白色人影。他下意识顿住手中动作,目光移向门口,景焕察觉到异样,也跟着转头。
景昭一袭月白长衫,衣角随着身形微微晃动,脸色铁青,眉眼间怒意翻涌。手中紧握着一柄尚未展开的精美扇子,扇骨精雕细琢,上面镶嵌着薄薄玉片,在昏黄烛光下若隐若现,此刻却因眼前二人玩闹的场景,被他攥得扇骨咯咯作响。
景焕抬眸,一眼瞥见景昭黑沉如墨的脸色,心猛地一沉,暗忖大事不妙。不及细想,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猎豹般疾冲向窗边,双手在窗框上一借力,眨眼间翻了出去。临走之际,他转头高声呼喊:“二郎,今番先行别过,改日再与你挑灯共叙牌局!”话落,身影如鬼魅般没入庭院摇曳的花木间,只留下裴文德愣在原地,和气得浑身发抖的景昭。
裴文德望着景焕消失的窗口,内心疯狂咆哮:“好家伙,景焕这家伙太不够义气了!大难临头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把我一个人扔这儿‘背锅’,这是打算让我独自面对景昭的‘怒火’啊!早知道他是这种‘塑料兄弟’,刚刚就不该和他玩牌。现在好了,我该怎么应对景昭这尊‘瘟神’?”正想着,景昭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裴文德心里“咯噔”一声,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景昭面色阴沉,脚步不紧不慢,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转瞬之间,他已走到裴文德面前,长臂一伸,一把抓起裴文德手中纸牌,手腕猛地发力,纸牌“啪”地一声重重摔在桌上。
紧接着,他微微俯身,目光里满是担忧,柔声道:“哥哥大病初愈,元气尚未恢复,何苦费神玩这些?若是因这劳累,让旧病复发,可怎得了!”
裴文德脸上堆着笑,实则内心疯狂咆哮:“景昭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景焕跟脚底抹油似的跑了,他不追着景焕算账,反倒来找我兴师问罪。更绝的是,现在又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怎么,以为自己是戏台上的名角儿?”
“一进门气势汹汹,现在又嘘寒问暖,变来变去的,难道他以为自己是川剧大师,专会变脸?到底在盘算什么!难不成是想用这招把我绕晕,好趁机拿捏我?不行不行,得小心应对,可别掉进他挖的坑里!”裴文德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景昭,脸上的疑惑愈发明显。
景昭面庞瞬间笼上阴霾,恰似暴风雨前的暗沉天色,目光如隼,紧紧锁住裴文德,口吻森冷:“哥哥这番,竟还意犹未尽?”
景昭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面庞仿若罩了一层寒霜,周身散发着彻骨寒意。他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白,“嗖”地甩动衣袖,随后重重落座,震得雕花红木椅“嘎吱”作响。紧接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整日沉溺于此,简直玩物丧志。王兄如此,当真无可救药!”
裴文德恍然大悟,心中直呼:好家伙,原来这憨货气在这儿!景焕竟是他王兄。瞧景昭这颐指气使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王兄呢。
景昭神色凝重,眼眸里翻涌着复杂情绪,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垂下手,指尖捻起扇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缓缓将扇子在桌上摆好。随即,他眉头紧蹙,目光中满是忧虑,沉声道:“王兄肩挑江山重任,系大唐兴衰于一身,却这般痴迷玩乐。哥哥,你又何苦跟着一起犯糊涂!”
景昭胸口微微起伏,面上的无奈愈发浓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才抬眸看向裴文德,目光中满是恳切:“哥哥,王兄行事欠妥,哥哥理应多加劝诫,而非跟着胡闹,陷他于更险境地,误了大唐的前程啊!”裴文德笑容瞬间僵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硬着头皮,目光闪躲地看向景昭,对方还在滔滔不绝,那关切的模样,像足了戏台上的名角。
裴文德心中疯狂吐槽:“哼,装模作样!谁不知道皇家无亲情,为了那把龙椅,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事儿还少吗?李世民为夺位,亲手杀了亲兄弟。这老小子现在却在我面前演兄弟情深,鬼才信!指不定表面关怀,实则挖坑试探我。等我露出破绽,反手就给我来一记狠的!”
正当裴文德在心里疯狂腹诽时,景昭又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拖得老长,像一阵阴恻恻的风,在屋内打着旋儿。裴文德闻声浑身一激灵,抬眼望去,就见景昭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那模样仿佛满心忧愁。裴文德撇了撇嘴,在心里冷哼:“又开始装!指不定盘算着怎么给我下套,这戏精不去戏台唱戏,简直浪费了一身‘好演技’!”
景昭身着月白色长袍,似裹挟着清晨的雾气,藏青色发带随风轻轻飘动,勾勒出修长脖颈。他白皙的脸庞上,五官如刀刻般深邃,侧过身时,仿佛自带光晕,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这般出众的模样,让裴文德瞬间看呆了眼,可很快回过神来。这时,景昭修长的手指轻推扇子地滑到裴文德面前,抬眸间,慢悠悠道:“哥哥,这扇子你可喜欢?”裴文德盯着扇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憨货帅归帅,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扇子就是个陷阱,就等着我伸手,好在背后给我下套!”
裴文德半信半疑,伸手拿起扇子。指尖刚触碰到扇骨,凉意瞬间袭来。定睛一瞧,扇骨由湘妃竹制成,纹理天然,流畅美观。其上精心镶嵌着薄薄的玉片,玉片莹润透亮,纹理细腻,与竹骨相得益彰。展开扇面,素白宣纸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边缘平整顺滑,毫无瑕疵。扇面上虽无任何书画,可从扇骨拼接,到扇面装裱,每个环节都精妙绝伦,尽显匠人的高超技艺,无疑是一把稀世好扇。裴文德暗自警惕:“这憨货拿出这么贵重的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裴文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即便心底警钟大作,可指尖摩挲着扇骨上温润的玉片,鼻腔萦绕着独特雅韵,对这扇子的喜爱还是如潮水般翻涌。他抬眸看向景昭,手中扇子下意识又晃了晃,轻声说道:“喜欢,景昭送我的,自然是喜欢。”话一出口,他后脊瞬间发凉,懊恼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忙在心里默念:不行,不能让这憨货看出我上钩了,得小心应付!
景昭见裴文德捧着扇子,眼睛发亮,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抹笑意。景昭笑意盈盈,右手轻柔地搭在裴文德肩头,指尖随意一动,顺着肩头往裴文德脖颈处移了两寸。他语调舒缓,带着几分亲昵:“哥哥腹笥丰盈,诗作、策论皆精妙绝伦,这扇面题字,哥哥当仁不让。日后哥哥瞧见这扇子,也算有个念想。”
裴文德浑身一僵,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想躲开景昭的手,又怕显得太过刻意,只能强装镇定。心里疯狂吐槽:这憨货搞什么鬼,突然凑这么近,还动手动脚!送扇子、让题字,该不会是在试探我,背后藏着什么阴谋吧?
裴文德心中警铃大作,眼神不自觉地开始闪烁。他紧紧握着扇子,缓缓将扇面从鼻尖往上举,直至扇面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景昭。脑子在飞速运转:“他突然让我题字,指定是在试探我!难不成他发现我不是真正的裴文德了?虽说毛笔字我也能写几笔,可这字迹跟裴文德的定然不同,这一试探,我岂不是要露馅?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要不待会就说这是我新练的字体,风格变了些,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儿,他透过扇面上方的缝隙,偷偷瞥了景昭一眼,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近来我研习书法,换了种新的字体,写出来怕与以往风格大不相同,若真题在这扇上,只怕……”
景昭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近裴文德的耳畔,声音低沉而亲昵地响起:“哥哥既已要构思,我便在旁陪着,为哥哥研磨。哥哥这新字体,我可是期待许久了。”
裴文德浑身僵硬,景昭剧烈的心跳声混着温热的气息,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心急如焚:不行,再这样下去,不用题字我就先露馅了!得赶紧让这憨货松开。这么想着,他强装镇定,脸上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嗯”话一出口,他在心里疯狂:老天!
这时,裴文德余光小心翼翼地瞟向身旁的景昭,只见景昭微微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那细微的动作落入裴文德眼中,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愈发紧张起来:这憨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怎么这般奇怪的举动,莫不是真发现我有问题,在谋划着什么?我得更加小心应对,可别着了他的道!
裴文德心中天人交战,思绪如乱麻般纠结。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他暗自咬牙,心想:“算了,硬着头皮上吧,反正说是新练的字体,这憨货又不知真假。只要我写得有模有样,兴许能蒙混过关。”
这般想着,他强自镇定,缓缓起身,尽量让动作显得自然从容。脚步沉稳地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又轻轻在砚台边缘刮去多余的墨汁。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手,将扇面轻轻展开,凝神思索片刻后,终于缓缓落下笔锋……
笔尖在扇面上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裴文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笔都写得小心翼翼,眼睛紧紧盯着扇面,余光却留意着身后景昭的动静。
他定了定神,写下“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写完后,裴文德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这出自苏轼之手的词句,能否瞒过景昭,也不知这新写的字体能否不露破绽。他佯装镇定地放下笔,缓缓转身,将扇面递向景昭,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如惊弓之鸟,紧张得怦怦直跳,暗暗祈祷景昭不要看出端倪。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