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长命百岁

作者:元源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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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迁府宴会,又见到睿王


      元显迁府那天起的很早,几乎和上朝的时辰一样,那个时辰,万籁俱寂,连后院里那两只红腹锦鸡都没睁眼。

      她起了,却也不搅扰守夜的裴女官,只是自己悄悄坐在镜子前头对着自己的脑袋比划,想晨起该穿什么,梳什么头。

      她想的高兴,自然没注意到正殿亮起的灯。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元显猛地回头,被脑袋上的流苏在脸上抽了道红印。

      姬少胥没忍住笑出了声:“起这么早?跟我进宫给娘娘请安吧。”

      元显气恼的拔下那根步摇,换了根银簪子,打算重新挽发:“行。”

      姬少胥上前,轻轻的拿过元显的簪子:“我来吧。”

      “少胥哥哥还会挽发?”

      姬少胥一边梳一边反问:“怎得,难不成做了储君就得把头剃了吗?”

      元显尴尬的笑了一下,又说起自己先前的见闻:“契丹的男人都剃头,中间——”元显比划着在自己头上比划着,“全都得剃掉,只在两鬓留两个小辫子。”

      姬少胥笑了起来:“怪不得新奥敦要带帽子。只是他一个色目人,长的好看,剃了头倒是可惜了。”

      元显想象了一下,没想象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肯定比以前好看,他们那发型,像是蔫了的,倒立的圆茄子。”

      元显比的生动,太子也笑了起来:“你从前可是五谷不分,现下连圆茄子都能拿出来作比,可见阿显在契丹,吃了不少苦。”

      元显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能替殿下、替百姓解决心腹大患,那就不算苦。”

      姬少胥轻轻的抚上她的鬓发:“为苍生而战,阿显以后一定会做大将军的。”

      一支簪子挽发,姬少胥又把刚才的步摇挑出来,别在头发里用来固定,他的地方选的巧,发髻也不高,正好不会打着脸。

      “脸上有点红印子,叫裴女官进来给你用粉盖一盖?”

      元显想了想,摇摇头:“不打紧,进宫也得一会,说不定到时候娘娘就看不着了。”

      正巧新衣裳是一大早送来的,元显就高高兴兴的穿着新衣裳进宫见皇后了。

      时辰赶得不好,两人进了椒房殿,才知道嫔妃们正来皇后宫里头晨省。

      “问母后安。”

      “给娘娘请安。”

      按照规矩,后妃轻易见不得过了及冠年纪的皇子,怕错了主意。

      平日请安姬少胥要哄着元显起来,或是要上朝,只能赶上皇后宫里早膳的时辰。

      但来都来了,当然也不能走了。

      “呀呀呀,我们小阿显真是一天一个样,过来,姑母瞧瞧。”淑妃非常热络的就把元显叫到了自己边上,皇后身边的女官立刻叫人摆了茶点。

      太子则坐到了皇后边上,听皇后跟贵妃拉闲话,说教宫里头闹事的妃子。

      去年秋天才选了一批秀女进宫,五六个年轻的姑娘,花一样的年纪,最容易被人挑唆,错了主意。

      就是些家长里短,又有太子在,皇后草草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阿显今个搬家?一大早过来,倒是累着你起这么早。”皇后道。

      “倒也不累,我现在吃的用的都挂在大兴宫头上,除了几件衣裳没有要带的。”

      太子啧啧两声:“母后瞧瞧,这小丫头越来越精了。”

      “沈女官,你一会给郡主送一对如意。”皇后吩咐自己宫里头的女官,说完又看向元显,“匾题了吗,需要本宫提一幅吗,也好让那些看不清形势的人不低看你。”

      “母后,儿已经提过了,还盖了儿的金印。”

      “陛下惯着你,你倒是无法无天了。”皇后笑道,“那是盖在门匾上的吗,难不成郡主府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元显倒是亮起眼睛:“真的吗,那我是不是不用花俸禄养着了。”、

      那么大个府邸,加上家将影卫,元显的俸禄虽不低,但也得在上头花个七七八八。

      “你啊你,出去一趟倒是变成财迷了。”

      皇后被她逗笑,又赏了一大堆东西叫人直接送去郡主府。

      “阿显的簪子不错,我年轻时候也喜欢步摇,现如今上了年纪戴的少了,一道送给你吧。”淑妃道。

      元显谢了恩,跟着姬少胥在椒房殿混了一顿早膳,又去见了皇帝,领着一大堆赏赐高高兴兴的出宫了。

      从早晨起来,恭贺的人就不断,云笙和云征担任起了管家的职务,带着一大帮暗卫把收来的礼全都登记造册塞进了库房。

      别的就算了,睿王府竟然千里迢迢运来了一对貘豹,同狗熊一般大,通体黑白,性子也很温顺。【1】

      【貘豹:没错,你没猜错,是大熊猫,西汉就有记载,挖出来过熊猫头骨,貘豹这个称呼是我百度的,古时候是有这么个称呼的,为了避免出戏特地改了个不常见的名字。】

      “殿下,这礼这么重吗?”元显看着两鬓斑白的睿王,惊讶不已。

      貘豹少见,更别说这还是一对,旁的不提,光是千里迢迢运来就要废不小的心思。

      “阿玉最疼你,她走了,我也不能虐待你不是?我这回进京带了两对,一对给了皇兄,一对给你,正巧你搬来这里,我来送礼,顺道瞧瞧这院子。”

      提起王妃,元显也有些难过。

      “将士大多马革裹尸,将军病死在家中,也不知是好是坏。”

      元显打起精神:“睿王殿下就别走了,留着用午膳吧,我带着您转转,少胥哥哥说都是照着当年建的。”

      当年的睿王府虽说是皇子府,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府邸里头没什么名贵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好活的花草,元显照着先前布置也不算逾矩。

      花园不大,后院更不似人家一样遍布花草鸟兽,竟是个校场。

      昔年宣德王府的孩子们,全都在这里练过武,打过靶。

      睿王兴起,接过元显手里头的长弓,也射了几箭,他昔年没什么心思,也不爱读书,好在骑射一绝,才得了隋玉将军的青眼。

      “说起来,我的王位还是父皇看在阿玉的份上给我的,阿玉南征北战一生戎马,父皇怕我配不上她,可惜他话说的好听,最终却……”

      睿王自知失言住了口,元显没追问,只是起了疑心。

      “若是王妃娘娘没去,我说不定要叫您声爹爹呢,我爹娘都在边关,十几年也不大见面。”

      睿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玉最喜欢你了,瞧瞧,这小嘴可真甜,真会说话。”

      元显骄傲道:“我也很会打仗呢,没有辱没王妃。”

      三岁的小孩其实不大记事,元显迟钝,便是大一些的事记得都不清楚,但十几年了,也就两个场景让她无比清晰。

      一个是王妃的棺椁,通体金色,在王府堂屋立着。

      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睿王则趴在未封盖的棺椁边嚎啕大哭。

      另一个,就是王妃当年的弯刀。

      王妃生母是草原人,被契丹灭族流亡南下,意外结识她生父,生下一对女儿。

      因为生母的缘故,隋玉将军一把弯刀耍的生风,她用那柄不出鞘的弯刀在后院日日练习,夕阳照在她的红衣上,浓烈如火焰。

      但元显三岁时王妃就病重了,被接到了宣德王府,多得事情都是大一些身边人讲给她的。

      她身边服侍的一共六个女官,两个睿王府跟来的,两个镇北王府的,还有两个皇后宫里头的。

      镇北王府的两人并不管起居,只教她习武骑射,睿王府的两个倒是很细心,也会时不时教她使弯刀。

      至于皇后宫里的,便是拦着她上房揭瓦了。

      睿王看元显拉弓,笑得欣慰:“你的确,一点都不辱没她。”

      元显的命,可比他的将军好多了。

      元显身后有太子。

      明正太子仁德,朝中明枪暗箭统统一己之力挡住了,哪怕自己身体不大好,也从未因此退缩。

      这些少年人,比起他当年的一无所知,可要强得多。

      “阿显?开宴了,你怎么来这了?”姬少胥带着人找来,对着睿王见礼,“王叔安好,少胥失礼了。”

      “太子安好。”睿王回礼道。

      “要开宴了?”元显扭头看过来,草草行了个礼,“那睿王殿下要不先跟着太子殿下去正院用饭,我射箭沾了一身土,先去洗把脸。”

      太子笑笑:“王叔跟我走吧,阿显年纪小,不会招待人呢。”

      叔侄俩就散着步去正院,横竖这里不大,很快就到了。

      元显放下弓箭,跟着女官去书房洗手洗脸。

      她洗了脸,又重新换了外袍,正纠结要不要重新梳头。

      门口的女官悄然倒地,云征推门进来,吓了元显一跳,下意识就要拔刀。看见是云征,元显松了一口气。

      “云征,你吓死我了,什么事得把人家打晕了说?”

      元显又气又想笑,指了指桌子:“坐吧,吃点什么吗?”

      她出门,按了几个穴位把那女官唤醒:“我的暗卫无礼,女官莫怪,去包些杏仁糕来吧。”

      “是太子的事。”云征道。

      元显看向女官:“哦,太子殿下有些话要说给我,你两柱香之后再来。”

      女官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岁,也只能做些跑腿的事情,是大兴宫里来帮忙的。

      她还以为是什么私房话,忙不迭的就走了。

      “说吧。”

      元显确认周围没有外人,才开口道。

      云征也不拖泥带水:“太子殿下当年寒疾,是周贵妃下了药的缘故,她知道太子殿下的性子一定不肯挪用灾民的药,想让他发风寒烧死,但是殿下康健撑了很久,贵妃就买通了几个说书人,夸赞太子的同时把你的死讯掺了进去,殿下着急,人也烧糊涂了,就连夜回京。后来跪冰,也是周贵妃故意不叫陛下知道,当日御前的女官是周氏的人,听命于周贵妃,对陛下这里相安无事,对来往官员只说太子惹了陛下不痛快,所以她死的不冤。”

      元显从太子口中知道些大概,但听完还是气的猛拍桌子:“娘娘怎么没砍死她!”

      “还有,太子殿下养病期间,中了毒。殿下的寒疾原就治不好了,又中了毒,为此伤了寿数。”

      云征大约知道元显都听到过什么东西,都捡着要紧的讲,元显听完,只觉得怒气上涨。

      “什么毒。”

      “美人醉。”

      元显双手紧握,生生扣出来满手的血:“所以我回来那天的毒,原本就是冲着太子来的,如果不是崔璟姐姐,太子殿下就会中毒,然后病发遇刺,崔璟姐姐原是替殿下受了罪。”

      周氏当日,怕是狗急跳墙了。

      太子一向没有兵权,有皇帝的愧疚过的也不算痛快,大皇子母族手握京中守卫,太子却没有依靠,谁知道她活着回来了,还一举封了三品,一个人就把周氏全族压得死死的。

      周老将军也才官拜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元显差一步就跟他平级了,更别说身后还有漠北守军,有镇北王府。

      怪不得,太子府一向平稳,突然冒出一大堆死士,还有毒药。

      元显笑道:“好得很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说起来,那美人醉我听过不少次,但并不知道是什么功效,崔璟姐姐当日中毒,不过一夜也就缓过来了。”

      云征道:“美人醉出自周氏,并非剧毒,因中毒者形容消瘦,日久伤及静脉叫人走路不稳,形似美人醉酒,故得此名。这药本不是绝密,但及其不好察觉,身子康健的人,用了药影响看着不大,但日久也会体虚,内里虚透的人,用不了几日就可能要命。”

      “好精细的功夫。”元显评价道。

      她心里有了盘算,又说起另一间事。

      “我见了睿王,觉得有些奇怪。他言语间提及先帝,似乎有怨怼的意思。我疑心王妃当年的死有蹊跷,你叫上云笙,带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小心些,看看能挖出多少,不必强求。”

      十多年了,怕是故人都已经没了。

      云征答应下来。

      “我记得你和云笙都喜欢杏仁,一会午膳后过来取杏仁糕,那小女官到时候肯定送来了。太子府糕点一绝,你们尝个鲜,吃之前验一验毒,太子府不大太平,一块糕点不知道过多少人,未央殿如铁桶一样都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元显嘱咐完,重新洗了手上了药,去前院招呼客人,云征则带着人在两座府邸间巡逻。
      迁府不是小事,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是因为元显一向受帝后喜欢,又与太子交好,因此各府都不免来过过话。

      定王和平姜王也都来了。

      元显是不乐意与这兄妹俩人说话的,他们身上流着周家的血,贤妃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希望定王能做太子,登帝位。元显刚得知太子寿数有损的真相,不可能不迁怒他们。

      “见过定王,平姜王。”元显规规矩矩的行礼,摆出一贯的假笑,“太子殿下和宣德王殿下已经在正堂了,睿王也到了。”

      姬少明和一边的妹妹对视一眼,一起越过元显进屋。

      不需要多说,光是听见太子和宣德王两个词,就足够让定王堵心了。

      “难得啊,这平姜王竟然稳重了起来,那天封王的圣旨下来,平姜王府砸了一屋子的瓷器碗盏,今天居然没因为宣德王生气?”

      元显扭过头,对身后人笑起来:“阿钊姐姐来了?说好朝会回来,都没见着你人影。”

      公羊钊笑嘻嘻的拉着她进屋:“寻思给阿璟找些家乡玩意,路上因公务耽搁了,除夕没回成,不过今个我不是到了?”

      跨过两道小门,公羊钊的脚步慢了下来:“我真的以为,你死了。你比承平还小两岁,他听了你的死讯,还为你戴了两个月的孝。”

      元显仰头看她,公羊钊长得高,元显看她一向有些废脖子。

      “俞哥哥?听说他武功不通,要入文仕了?”元显仔细回想了一下公羊俞此人,他似乎打小就瘦,元显小时候老被其他世家子弟欺负,也就公羊俞打不过她,还被她反着欺负了回去。

      “他射箭都勉强,打仗更是……”公羊钊笑了起来,“好在他受太子殿下教诲,这些年自苦,在乡下住了些日子,倒是很有些说法。”

      元显起了兴趣:“哦?什么说法?”

      “百姓艰苦,当为此而读书。”屋子里,少年人清亮的声音响起。

      定王不屑:“天下人谁不苦,皇室宗亲没有父子兄弟感情,做人臣子不能有僭越之心。”

      “可是大殿下,钟鸣鼎食之家里,不会饿肚子。”公羊俞这人很是头铁,长在宫里,更是和元显一样规矩不大严,开口就是怼亲王,“即便陛下昔日对诸位殿下严厉,饿肚子也只是小小的惩罚,到了夜半,各宫娘娘也会送夜宵去。”

      “臣在一村落住了两月,不是灾年的时候,大多人家也都吃不饱饭,有两个小孩见我不缺吃穿,就天天蹲在我廊下,捡我不吃的馒头。”他看向定王,言辞恳切,“殿下,农家是吃不起馒头的,他们种麦子稻谷,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米面。那两个小孩,说起野菜如暑假站,却不识得白馒头。”

      公羊钊也没拦他,等他说完,才假模假样开口斥责:“承平,不得无礼,定王金尊玉贵,怎么见过乡野人事。定王乃天潢贵胄,自然心怀天下,何须你多言。”

      她这话不重,也很有分寸,让人挑不出错,只是落在姬少明耳朵里,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罢了,吃饭吧。”

      太子开口,众人也不再多话。

      “开宴!”

      元显令下,端坐在位子上,她自己的家宴,是不能坏了规矩的。

      一直到夕阳西下,郡主府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元显躺在躺椅上小憩,才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从前,她住在宫里,人人敬畏帝后,但她没少听宗室的小孩说她不配,后来住在云州王府,住在契丹大营,住在大兴宫。

      她四处搬迁,伴随的是不休止的闲言碎语,积少成多,她不能不在意。

      到处都是元氏的人,可是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现在,这里,是属于她自己的家,谁都不能赶她走了。

      “云笙,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赶走,风餐露宿了。”元显抱着云笙的腰,闷闷道。

      “都过去了,那五年就当是场噩梦,会好的。”

      元显在契丹大营的那几年,云笙一直以侍女的身份陪着,大家小姐,一带就是十几个丫头,云笙混进去并不显眼。

      那五年,她们日夜担忧,怕一觉睡下去身份暴露,再也醒不过来。

      寄人篱下,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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