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

　　任务不复杂，按组织标准来说，甚至算是“低风险”。

　　目标是编号N-F03的异常变异体。
　　旧能源厂房里藏着的，曾是组织失控的试验体之一。

　　Kael曾经对这类任务不屑一顾。

　　但这次不同。

　　她知道，这次派她来，不是为了清除谁，而是为了确认她自己——是否，真的“变软”了。

　　传输点外，天色已经转沉，黄沙被风吹得低低卷起，像灰白的潮。

　　Kael在跳下滑轨时，看见RO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正对面的断壁边缘。

　　对方一身黑，面罩遮住半张脸，动作像风一样精准，每一步都带着计算过的沉默。

　　“引动目标，六十秒内清除，路径A-2。”RO简洁指令。

　　Kael点头，没有反驳。

　　可她内心深处，却不太安稳。

　　她的听觉比平时更敏锐，连自己心跳的频率都能听见——它比任务要求的节奏快了两拍。

　　“别紧张。”RO忽然出声。

　　Kael挑眉：“我没有。”

　　“你手在抖。”RO盯着她持灯的指节，“那不是因为冷。”

　　Kael没回应。

　　她按下诱导灯的瞬间，目标便破墙而出，速度极快，猩红双眼几乎是贴地扑向她。

　　Kael身体本能反应，向后闪避，落地翻身，手肘支撑滑行一圈——动作几乎没有瑕疵。

　　但就在她反手拔刀的那个瞬间——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错位的影像。

　　不是目标的面孔。

　　而是——在吧台灯下看她的那个人。

　　……程知行。

　　Kael骤然愣神。

　　锋刃擦过她的肩，撕开皮肤。

　　鲜血瞬间喷出。

　　她下意识抬手护住侧脸，动作晚了一步，重心不稳，被目标击退数米。

　　空气被划破，耳鸣轰地窜进脑中。

　　她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

　　不，是她自己，放任了那一秒的失控。

　　“Kael——！”RO的声音终于爆裂而出，冷冽如刃。

　　下一秒，RO跃起，刀刃利落劈下，直接切断目标中枢脊骨，黑血飞溅而出。

　　目标在地上抽搐两秒，彻底失去动力。

　　任务完成。

　　世界恢复了安静。

　　Kael跪在一侧，手撑着地，肩膀湿热，呼吸不稳。

　　RO走上前，一言不发地拉开她的作战服，伤口在肩头延展开来，划过锁骨，深可见肉。

　　“你刚刚在看哪里？”

　　RO的声音低冷，却带着某种极力压制的情绪。

　　Kael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角度失算。”

　　“你撒谎。”RO的声音更低了，“你的瞳孔在逃避反光。你在发呆。”

　　Kael紧抿唇。

　　她不想解释。

　　她知道解释只会显得更荒唐。

　　她现在甚至说不清——那一秒，究竟是梦还是真实，是幻觉还是……某种潜意识的自我投射。

　　她只是知道，在那一瞬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只记得那人对她说：

　　“……风有点大，你路上小心。”

　　回程时，RO没有再说一句话。

　　但气压低得像暴风雨前。

　　Kael也沉默，她靠着舱壁坐下，用随身急救包简单处理了伤口，动作缓慢到不合逻辑。

　　她自己也知道。

　　她在拖延。

　　她在逃避。

　　而她从未在任务之后，对“伤口”本身有过如此之多的情绪反应。

　　疼，不是重点。

　　失控，才是。

　　“你知道组织怎么界定‘潜在失控者’吗？”

　　回到更衣区，RO终于开口。

　　Kael没回答。

　　“当你在生死之间，会去想——与你无关的人。”

　　Kael顿住。

　　RO看着她，目光压得她抬不起头。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见过太多杀手，从‘任务’开始走向‘温情’，然后走向——‘失败’。”

　　她走上前，站在Kael面前。

　　“我不是在警告你。我只是想提醒你。”

　　“他，不会为你挡那一刀。”

　　Kael眼神终于有了细微裂痕。

　　她低头，脱下外套，血迹已经染透。

　　她照了照镜子，第一次认真看了看自己。

　　冰冷、陌生、疲惫。

　　她的眼睛泛着浅浅的光。

　　她想起那场梦，那句旋律。

　　“你是四月午后飘落的柳絮，
　　在光里轻盈游荡……”

　　她闭上眼，摸了摸耳后的疤。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Kael，还是那只曾蜷缩在怀里的小猫。

　　她突然觉得很冷。

　　可这一次，她没有说她只是来执行任务的。

　　她只是在心里反问自己：

　　——如果我只是来杀人的，
　　那为什么……连梦都不肯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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