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哭也能当皇后?

作者: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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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问



      后来到底是没帮。

      -

      “为什么?”

      小二堵住门边的徽音,声音愤懑又不解。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就顺口帮着说一句话的事,只要能帮他作证,与行首解释清楚那个囊袋为何会出现在他睡的柴房,这不就行了!

      徽音怕惊动雁回,拉着他往外又走了几丈远,觉着声音传不过去了,这才答:“我不帮人作证,也不说我没见过的事。”

      “你什么意思!”小二甩开臂,吼出声:“你是说我在撒谎?”

      “我没这样说。”

      “但你就是这意思!”

      对话莫名回到了五日前,可徽音现下没心思与他胡搅蛮缠,说了句“给你的”后,递出手里物件。

      她细白指间,捏着一个小盒子,散着清香,也两拇指大小,但不是顾懋之前给她的那个瓷制的。这一个,是木头做的。

      但与徽音那日急着收起来不同,小二只瞥了一眼,随手抓过就扔进了脚边的雪堆,伸头怒目:“你没看到我被打得有多惨?”

      徽音看到了。

      他一张脸,淤肿渗血。

      灰扑扑的褚衣,脚印、血印,层层叠叠。后背还撕出了个大口,露着内里鞭伤,一条条,一道道,犹如炸开的荚果,翻着皮,卷着肉。血肉模糊。

      这视线太平静,小二更气了,嘴巴骂没停:“你心狠!你毒辣!你见死不救!”

      终于,徽音有了反应。她双唇翕动,吐出一声嗤:“哪里就到死了。”

      这程度哪里就到死了。

      人穷则返本[1]。

      真正濒死是站不得,坐不得,也躺不得,整个人只能缩着,头凹脚蜷。且要缩成婴孩那般大小才有用。只有这样,身体才能骗过自己,骗自己又回到了母亲的肚里,没有疼痛,没有苦难。

      而嘴里要还能出气,那也只能是在喊娘,哪里会像他这样,站得也怒得。

      再说了,徽音面无表情地想,他自己的命,为何要她来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孤山出来后她确实也变得像顾懋那样冷漠,自私,一切都以自身利益为先了。愿意给小二分出这半盒薄荷膏,也不过是她念了上一世那罐救命姜汤的恩情。

      徽音阖下眼,捡回雪里的圆木盒,边拭边问:“你想要我如何救?莫不是你还想被打得更糟?”

      小二眼神移了过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油锅遇水旺。”她淡声:“行首那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听解释,我要那时候上去帮你说话,给他泼冷水,那他只会炸得更凶,打你打得更狠。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走来这里堵我?”

      有些道理。小二竖起的一双乌青肿眼,终于缓缓放平。

      他是混下层的。虽说没暴打过别人,摸不出行首的心思,但是他挨打挨得多呀,有挨打的经验。

      首先是要抱头护胸,然后再认错求饶,也不用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只要认错求饶得够快,挨的打就越轻越少。

      这些他都知道,且牢记于心,为何这次坚决不认……小二眨眨眼,似乎是怕徽音来问,一把抢了她手里的木盒,与五日前一样,先发制人。

      “你不是说要给我!”

      抢来了也不等对方告诉方法,揭了盖子就急急地剜下一块,抹上嘴角。那处裂了道口子,薄荷又刺激,直接辣得他龇牙咧嘴,上蹿下跳。

      “什么破东西!”他扬手又要扔,却舍不得。光看这膏药质地,他也知是个贵的。

      “谁让你往那儿抹了。”徽音颇无语:“你得抹在红肿没破皮的地方。”

      小二又试验了一番,果然清凉爽快,缓了许多疼痛,又捧着连连赞它为“好宝贝”。

      药膏既给,留着也是浪费时间,徽音打算回屋继续收拾东西,可没想脚尖刚转,常度不知从哪儿蹿到了她的跟前。

      怀里还抱了一捆粗麻绳。

      这是要绑谁?

      -

      “他真去绑小二了?”

      东院上房内,吴穹在朱漆槛窗前不停踱步,而他斜前方的木椅,顾懋却波澜不惊地坐着。邻旁配套的展腿桌上,一个倭角的方形锡盒挨着茶具。

      是吴穹半个时辰前送来的。

      那时他睡不着,见隔壁灯火明亮,便知顾懋亦未寝,抱着这罐茶叶就过来了,感谢他这几日的慷慨解囊,没让他饿着肚子。

      只是还未启封品鉴,常度就匆匆跑进屋,拉着他俩奔去前院瞧热闹。

      小二被打得哀嚎啼血。

      吴穹受不住,他向来信奉“平为祥和,善是吉星”,想要上去帮忙。

      然而身形刚动,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回眸见是顾懋,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受牵连,低声道了句无碍后又欲挣扎向前。

      可谁知反扭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吴穹不明白了,明明顾懋瞧着也不壮,不像行首那般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但他施出的力确实如重山沉压,任他如何也不能动弹。

      常度也来拉:“你上去干嘛,这是他自找的!”

      吴穹不解:“怎么会是自找,他不是说了没偷?”

      “你信?”声音从背后传来。

      苍色穹空很淡,顾懋神情亦是很淡,仿佛因着天明前的厚重寒霜,他也染了几分清冷凉薄。

      是吴穹没见过的模样。

      他好似冻住了脑,迟迟想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吴穹家里是跑船的。作为长子,他承着续家业的担子,理应跟着长辈们去学行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是他志向,不在此。每每遇了上述情况,他总要寻了借口避开,这一次也是受不住,又瞒了家里躲出来。

      人与事经得太少,以致他现在成了个笨唐僧,根本辨不出人皮下的是不是妖,是不是鬼。

      浑浑噩噩,吴穹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前院,又不知是如何进了东院,等他回神时,他已经站到了顾懋屋里的窗前,然后听说常度去绑小二去了。

      “那、那小二真的偷了?”

      停下步,吴穹还在纠结。不是说不信,但也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他见那小二挺勤快老实的,而且他方才喊冤,喊得也那般诚恳无辜。

      瞧出他心思,顾懋揭开茶盒,散漫地回 :“既是要嫁祸,他自然得练得炉火纯青,死咬着自己没偷了。”

      “嫁祸?”吴穹更惊了,这怎么还扯上了嫁祸?他要嫁祸谁?

      顾懋掀唇:“你当那囊袋为何会出现在他柴房。”

      没错,是顾懋放的。

      起因是常度前日收整箱笼,在窗下墙角发现了一枚雕成罗汉持桃的寿山石摆件。虽说罗汉的体格不大,且头顶还有数道裂纹,但只要为其编段合理背景,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搁旁人身上,大多可能都会以为是上个房客遗留下的,默默地就收进了自己的腰包。可常度是宫里的,细心刻进了骨子,他很确定,他与顾懋入住那日屋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摆件。

      那是何时多的?

      细细想来,只能是五日前吴穹硬拉着他们出门,说要请喝酒的那次。因为只有那一次,他和顾懋都离了屋。

      客栈里没人说丢了东西,顾懋嘱咐常度不要声张,暗中做起了守株待兔的准备。终于,昨夜三更,捉住了故技重施、偷偷将囊袋从窗缝里塞进来的小二。

      但也没立马去抓人,顾懋在外走了一遭,又无声无息地将囊袋放回了小二的柴房。如此才有了四更末,行首发现囊袋不见,殴打小二的那一幕。

      “啊。”吴穹听后惊呼:“你、你怎么能放回去呢!”

      很轻的一句指责,本来一出口就能飘散,可偏这时窗外刮起冷风,将散了的字又重新拢起,捧着送进两人耳里。

      屋内死一般寂,唯有炉上水釜“噗噗”冒着热气,朔风撞上,冷热交锋,瞧不出两军形势。

      像是没听见,顾懋叠起素布,拎过水釜,冲了一壶桌上送来的新茶。

      吴穹以为他是真没听见,刚刚松气,却见顾懋在斟出两杯茶汤后,勾唇吐声。

      “不能放?那你倒说说该如何?”

      “应当报官的。”吴穹答得认真。

      但转念想到如今路不通,他又补上:“就算报不了官,那也该拿了赃物、抓了人,直接告与掌柜的。”

      在他认知里,小二是掌柜的人,理应由掌柜的来处置。怎么能像顾懋这样,将东西又扔了回去,这不是故意让丢物的行首来打人嘛。

      “是个好办法。”

      顾懋拍掌几下,又眯眼开口:“可要是那小二反咬,说我盗物被他发现,要嫁祸给他,这又该如何?”

      他长眼睑压下,盖住了吴穹看不懂的幽光。且这一问也在吴穹认知范围外,他懵住,想起了小二先前喊冤的无辜样,确实……顾懋说的这情况确实很可能会发生。

      思绪团着,他又听对方问:“而且要是掌柜的与小二还是一伙,你说他会不会包庇,重拿轻放?”

      吴穹这下是彻底僵住了。

      这些他都没想过,他一直认为方的就是方的,圆的就是圆的,世间万物也该都是按了他所认为的那套规则运行。

      但他忘了,方形铁圈煅烤后能圈成圆的,圆瓜塞进器皿后也能长成方的;规则之外应当还有规则,规则之下也往往藏有规则。而他自己的,不该强加到顾懋头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顾懋才是被陷害的苦主,要如何反击,全看他自己,根本由不上他来指摘。

      况且退一步说,福祸无门,唯人所召[2]。小二当初种下恶因时就该想到会自食其果,至于恶果如何,实在怪不到他人头上。

      见吴穹一直未再出声,许是怕他尴尬,顾懋推了推桌上那杯为其斟出的茶水,示意他喝下,也算是一杯泯恩仇了。

      吴穹正反思着自己方才的越界行为,关注到他动作,没有什么不愿的,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与顾懋赔了个不是后,高举杯盏,准备一饮而尽。

      然而茶水入喉,竟是苦涩发麻!

      他差点喷出,但又想起是道歉茶,只能憋着喉咙灌下。随后才恍悟这该是顾懋的有心捉弄,难怪他先前见他呡了一口后就没再举杯。

      不过也因着这捉弄,两人笑开,屋里不再沉重,算是真正的泯了恩仇。且经了这一遭,某些关系好似也在无形中拉近。

      “这茶怎的这般苦!”

      吴穹敲着茶盒埋怨:“我见我爹压箱底,我还当是什么稀罕物,想着拿来与你道谢……你等着,我等下回屋就给你另寻一件好的。”

      他解释:“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身边童仆紧张,出发时装了大几箱东西,要不是我拦着,他可能还想将我那屋搬空。”

      说着就要起身,准备真去另翻一件出来。

      顾懋将他按住:“无需麻烦。这是阮朝的北圻茶,是佳茗,会不好喝,全因外在。”

      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

      此茶本该味甘色清,但客栈地偏物简,无好水又无好器,只能让这茶败了味道,苦若黄连。

      吴穹了然了,不是茶叶自身原因,于是又欢欢喜喜地让顾懋收下。末了,问出最后的疑:“行首既已打了小二,三郎兄为何还要让小郎君去绑他?”

      萍水相逢,双方都未透过家底,就像常度只知道他姓吴,而吴穹也只晓得顾懋在家中排行第三,常度是他弟弟,用了小郎君来称呼。

      后知后觉,吴穹又感这话有些不妥,赶忙又道自己只是好奇,没有旁的意思。

      “无妨。”顾懋展颜,笑得讳莫如深,“无他,就是我这人小肚鸡肠,爱斤斤计较。行首打小二那是行首的计较,而我与他的,还没清算。”

      听得他自贬,吴穹不认,举了好些例子出来反驳。顾懋但笑不语。

      恰好这时院外传出动静,吴穹转眸,卵石道上现出三抹身影。似乎没看清,他揉了揉眼,见多出来的那个真是前几日与他求粮的那位女娘。嘴巴跟着张大。

      “怎、怎么还绑了她?”

      ——

      注1:出自《史记·屈原列传》

      注2:出自《太上感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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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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