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互相喜欢怎么了

　　通往云城的高铁风驰电掣，程朔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嘴里不停念叨着：“快到了吧？还有多久？妈，你说严策看到我们会不会吓一跳？”
　　程妈妈坐在旁边，慢悠悠地织着一条新围巾，闻言笑道：“吓不吓一跳不知道，但肯定很高兴。”
　　“他肯定又要板着脸说我胡闹！”程朔嘴上抱怨着，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没发信息，决定给严策一个“惊喜”。
　　晚上八点，云城酒店的房门被敲响。严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他以为是同学来讨论题目，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开门，语气平静：“谁？”
　　门外没有回答。
　　严策微微蹙眉，拉开了房门。
　　门外走廊暖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风尘仆仆却笑容灿烂的少年。他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额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脸颊因为赶路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
　　“Surprise！严小策！”
　　程朔张开手臂，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声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微喘，却充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
　　严策整个人僵在了门口，擦头发的手停在半空，水滴顺着发梢滑落，洇湿了浴袍的肩头。他看着眼前这张突然出现的、鲜活无比的脸，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被滚烫的暖流淹没，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深沉的眼底，惯常的冷静自持瞬间碎裂，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巨大狂喜，那狂喜浓烈到让他指尖都微微发颤。
　　“你……”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震动。
　　“我和我妈一起来的！”程朔完全没在意严策的失态，笑嘻嘻地挤进门，把背包往地上一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说想你了嘛！”他环顾着干净整洁的酒店房间，像巡视自己的领地。
　　程妈妈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看着自家儿子像颗小太阳一样冲进去，再看看门口那个难得露出如此生动表情的严策，抿着嘴笑了，体贴地没有立刻进去。
　　严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在房间里转悠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声带着点撒娇和理直气壮的“想你了”，还有眼前这个活生生、热乎乎的人，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昨夜在他心底翻涌、被他强行按捺下去的汹涌情感。
　　什么竞赛，什么中考，什么规矩……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拉行李，而是带着一股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道，一把将还在东张西望的程朔用力拽进了怀里！手臂紧紧箍住他，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程朔被他勒得“唔”了一声，有点懵，但随即感受到严策身上沐浴露的清爽气息和浴袍下传来的、有些急促的心跳，他嘿嘿笑了两声，也回抱住严策，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喂喂喂，严策，想我想成这样了？勒死我了！”
　　严策没说话，只是把脸深深埋在程朔带着室外凉气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到令人心安的气息。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担忧，所有那些刚刚弄清楚却还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情感，都融化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紧密的拥抱里。
　　走廊的灯光斜斜照进来，勾勒出两人紧紧相拥的轮廓。程妈妈站在门外阴影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悄悄退后一步，没有打扰这片刻的“兄弟情深”。
　　严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耳根却悄悄地、不受控制地红透了，一路蔓延到颈侧。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抬起，越过怀里人的肩膀，猛地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妈妈：？！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关住了一室骤然升温的、暧昧不明的空气。
　　严策那一下抱得又紧又突然，程朔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但心里那点小得意却咕嘟咕嘟的冒泡——看吧，严小策果然想他想得不行！
　　他嘿嘿笑着，也用力回抱了一下，还学着严策平时拍他后背的样子，用力拍了两下：“行了行了，严儿，知道你激动！快松手，我妈还在外面呢！”
　　严策像是被这句话烫到，手臂猛地一松，迅速拉开了距离。他耳根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程朔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只飞快地打开门，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阿姨……快请进。”
　　程妈妈这才笑着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保温袋：“小策，没打扰你吧？小朔这孩子，在家坐立不安的，我就想着带他过来散散心，明天你们比赛结束，正好带你们在云城逛逛。”
　　“不打扰，阿姨。”严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细听之下，尾音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沙哑。他接过保温袋，指尖不经意擦过袋口，动作有些微的停顿。“您和小朔……坐车累了吧？我给您倒水。”他转身去拿水壶，动作利落，只是背影依旧显得有些僵硬。
　　程朔可没管那么多，一屁股坐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就开始叽叽喳喳：
　　“累什么呀！高铁可快了！严小策，我跟你说，路上可好玩了！我妈还带了点心，你猜是什么？”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严策，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
　　严策倒了水递给程妈妈，目光落在程朔脸上，很配合地低声问：“是什么？”
　　“嘿嘿！”程朔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是我妈新研究的红豆糯米糍！软软糯糯，甜而不腻，可好吃了！外面都买不到这个味儿！”
　　他炫耀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妈妈手艺的自豪，仿佛那点心是什么稀世珍宝。
　　严策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走到保温袋旁，打开，里面果然整齐码放着几个圆滚滚、裹着椰丝的雪白糯米糍，散发着淡淡的红豆甜香。
　　“嗯，阿姨做的点心，一向是最好的。”他温声附和，语气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程妈妈看着自家儿子那副“与有荣焉”的小模样，又看看严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笑着摇摇头：
　　“小策你就惯着他吧。他啊，就是个生活小废物，除了吃啥也不会，还总爱显摆。”
　　“妈！”程朔立刻抗议，“谁说我只会吃了！我……我还会打篮球呢！”他梗着脖子，试图为自己正名。
　　严策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糯米糍，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吧台。那里有个小型的微波炉。他小心地把糯米糍放进去，调到最低档加热了十几秒。
　　动作细致而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很快，糯米糍被取出来，表皮变得微微透明，散发出更加诱人的暖香。他拿了个小碟子装好，又插上酒店配的小叉子，这才递给程朔：“刚下车，吃点热的舒服。”
　　程朔眼睛瞬间更亮了，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叉起一小块就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唔…还是热的！好吃！妈你快尝尝！严策你也吃啊！”他一边自己享受，还不忘招呼别人，腮帮子鼓鼓囊囊。
　　严策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自己也尝到了那甜味，嘴角的弧度柔和得不可思议。他摇摇头：
　　“我不饿，你吃。” 目光却一直粘在程朔沾了点椰丝的嘴角。
　　程妈妈看着这熟悉的互动，心里一片柔软。她太清楚，儿子这“生活小废物”的属性，有一大半是被眼前这个少年给“惯”出来的。
　　从小到大，程朔只管嚷嚷“想吃这个”“想吃那个”，严策就会默默地研究食谱，去厨房跟林雪学，然后变着花样做给他吃。程朔吃到了好吃的，无论是妈妈做的还是严策做的，都爱拿到外面去显摆，尤其是对着丁青尧和周顺，那炫耀的小表情，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棒的宝藏。
　　“对了严策，”程朔消灭了大半个糯米糍，才想起正事，“我们住哪儿啊？这房间就一张床……”他环顾着标准的单人间。
　　严策还没开口，程妈妈就笑道：
　　“我订了楼上的房间。你们小哥俩也好久没见了，晚上正好聊聊。不过小策明天还有比赛，别聊太晚。”她站起身，拿过自己的小行李包，“我先过去收拾一下，你们聊。”
　　她给了严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叮嘱了程朔两句，便体贴地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少年。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程朔咀嚼糯米糍的细微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车流声。
　　程朔盘腿坐在床上，继续对付着剩下的点心。严策则走到窗边，背对着程朔，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陌生夜景。玻璃窗模糊地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和身后床上那个专注吃东西的身影。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刚才开门瞬间的激烈拥抱带来的冲击还未完全平复，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那种潜流暗涌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严策的心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找回平时的冷静。
　　“那个……嗝……”程朔终于吃完了，还打了个嗝，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椰丝，打破了沉默，“严儿，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难不难？”他挪到床边，晃着腿，看着严策的背影。
　　严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还好。”他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习题，却并没有翻开，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目光落在程朔脸上，看着他因为点心而满足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毫无防备、清澈见底的眼睛。
　　“哦……”程朔应了一声，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跳下床，走到严策这边，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肩膀贴着肩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那你紧张不？”他侧头问，温热的呼吸拂过严策的耳廓。
　　那熟悉的、带着点心甜香的气息骤然靠近，严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程朔手臂传来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烫得惊人。昨夜在黑暗中翻涌的、刚刚被他强行压下的心绪，此刻又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不紧张。”严策的声音有些发干，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摩挲书脊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想推开一点距离，却又贪恋这份近在咫尺的温暖和熟悉感，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程朔毫无所觉，反而觉得严策有点奇怪。他伸手戳了戳严策紧绷的手臂肌肉：“喂，严小策，你怎么了？坐得跟块石头似的？是不是坐车累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严策的脸，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那张毫无防备、带着关切的脸在眼前放大，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严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像擂鼓般疯狂跳动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根，烧得他头脑发昏。他猛地别开脸，动作有些仓促地站起身，带得床铺都轻微晃动了一下。
　　“我……去洗把脸。”他丢下这句话，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甚至有点狼狈，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程朔被严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茫然地坐在床边，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挠了挠头：
　　“搞什么啊？脸这么红……真累着了？”
　　他完全没往别处想，只觉得严策今天怪怪的，可能是比赛压力大？他耸耸肩，又拿起手机开始刷起来，很快就把这点疑惑抛到了脑后。
　　而卫生间里，严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和脖颈，试图浇灭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悸动。镜子里，少年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眼底翻涌着挣扎、困惑，还有一丝……豁然开朗却又更加沉重的决心。
　　他看着镜中陌生的、情绪失控的自己，听着外面程朔刷手机视频的隐约声响，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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