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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河湿地大学首页>>校园论坛
【请看】敬华湖清水时动物保护协会录的珍贵影片！[分享视频]
内容：一年前的事情了，保安大叔为了防止工人伤到鹅鹅鸭鸭们把它们都运走暂时关起来啦！后来水域清理干净就放回去了！
1L：哈哈哈怎么和抱鸡一样抱着大黑，它也太壮了！
2L：哪怕是窝在人怀里依然很优雅嘛~
3L：好乖QAQ我也想这么抱抱大黑……
4L：我笑死了你们看2分钟的那群鸭子，抓一只跑一只抓一只跑一只，根本没法好好呆着
5L：大白也是啊，保安叔叔想要拎它脖子，刚提起来它就挣扎下来，抓不住一点orz
6L：我们学校真的好多小动物哦，怪不得外面都说西施大学本质上是个动物园……
7L：[分享图片]大黑大白对比图，笑死我了，大黑优雅地端坐莲台，大白被扼住命运的脖颈.jpg
8L：大白这动作好像烤炉里被挂着的烤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黑就高贵多了！
9L：够了！不要嘲笑大白了！它也不想的，它只是香香的而已嘛
10L：鹅鹅有别，家鹅毕竟只是牲畜，皮糙肉厚的，也没必要像黑天鹅那样小心对待啦。
洪白雁和墨翊在湖边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眼见日头偏西，洪白雁又埋头回去看顾自己的作业了。
他本以为墨翊会离开，没想到对方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用手机软件背单词。
可能是面对着符合自己审美的对象，洪白雁无意识间端起了自己的偶像包袱，不敢再鬼吼鬼叫了。
他的心静了下来，前所未有地专注于面前的作业，以至于在那一摊不知所谓的公式与文字之间，好像真的抓到了一点头绪。
他们之间隔着大概一拳的距离，风很识趣地将墨翊的长发吹拂到洪白雁的方向，在难得放松思维的几个瞬间，洪白雁就注视着他丝绸一般的黑发，任凭自己心猿意马。
洪白雁总是将墨翊的长发幻视成那天惊鸿一瞥见过的羽毛，沉醉于其光彩耀人，对他们雀鸟而言，梳理羽毛偏生是求偶的信号。
雄性的鸟雀张扬羽翼才能讨得所爱欢心，墨翊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以让洪白雁心旌动摇了。
他曾试探着抚摸过墨翊的长发，对方不见排斥，他便自作主张地把这当做是墨翊对他更进一步的纵容。
只是有了叶师傅的警告，他控制住自己不敢再去猜测墨翊的身份。
待到夕阳西垂的时候，洪白雁看不清课本上的文字了，索性收了东西，又有些忐忑地问墨翊：“要一起去食堂吗？”
墨翊竟也无声地陪了他一下午，在金乌回首之际，他一双眼眸倒映着满是霞光的湖水，含笑允诺时眼睛弯起来，便是一汪月牙泉。
他们谁的心思都不在吃什么上，随便选了个最近的食堂，等洪白雁直奔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窗口，才发现齐颂竟也在这里。
“这儿，洪哥！”齐颂隔老远朝他们挥手，“给你占了位置——咦？墨翊也在啊。”
墨翊点点头，很端方地和人打招呼。
虽然东食堂的菜品略显巧夺天工，但其他正常的窗口还是人类会喜欢的饭菜，洪白雁不怎么吃鸡鸭鹅，能吃的窗口一下子去了大半。
他和墨翊顶着食堂嘈杂的人声，头贴着头嘀嘀咕咕，最后选定了一个拉面窗口，两个人吃一样的。
齐颂刷着校园论坛，洪白雁就和墨翊搭话，不过顾及齐颂在场，他们来来回回也就是大学生（大学渣）常谈的考不过六级、绩点太低、挂的科什么时候重修等话题。
前一两句还算投机，到后来他们把所学科目一对，发现两个人几乎任两门课的绩点加起来都凑不齐4.0，又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利于在对方心目中树立良好形象，双双沉默了。
洪白雁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跑去问齐颂：“你在看什么？”
齐颂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大大咧咧地展示：“你平时不刷校园论坛吧——我在看这上头的帖子，这几天他们开始回顾之前敬华湖清水的事了。”
能让大学生拥有集体荣誉感的事情不多，食堂算一个，校园里的明星小动物也算一个，只不过在他们眼中是宠物搬迁，在洪白雁和墨翊眼里就是恶性非法抓捕事件。
齐颂兴致勃勃把视频分享给他们俩看，没想到两个人都和视频里不那么光彩的自己不期而遇，面色绿得像东食堂特色抹茶黄瓜汤，一眼都不敢看对方。
如果只是自己被拎着脖子的悲惨影像，洪白雁还能忍住，毕竟他还没和墨翊完全摊牌自己的身份，况且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
可是帖子里的言论太往他心上扎了。
黑天鹅“优雅地端坐莲台”，他呢？“只是牲畜”、“皮糙肉厚”……
平日里以他的自尊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发言，更罔论今天是在他暧昧对象眼前。
这不公的鹅族歧视何时终结！
他身为人的理智在保持镇定，属于原身的妖性却闹腾得无以复加，他知道立场不同，改变人类的观念是无稽之谈，不甘心地把满腔怨愤都倾诉到拿来和他对比的对象上去。
这时候墨翊侧了过来，对着最后那几条言论温和地表达不满：“唔，这说得也太不尊重鹅了，大白鹅也很可爱的嘛。”
洪白雁就像憋了很久的蒸汽水壶，突然之间找到了一个开口。
“就是昂，”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不善得很明显，“大白鹅怎么了，为什么都踩着他们夸黑天鹅啊！”
他抬高了声音：“那群黑大楞又有什么好的！外来物种挤占本湖资源，打不过大白鹅，偷其他鹅的蛋孵——”
他顿了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大脑疯狂搜罗着黑天鹅的坏习性，已经口不择言：“……还都是同性恋！”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了。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
齐颂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墨翊避开了他的视线。
食堂里开始窸窸窣窣地交谈“刚那个人说什么同性恋”“嗓门怎么这么大”“天哪在食堂出柜吗这也太大胆了”“我们学校真是人杰地灵”。
洪白雁后知后觉地眼前一黑。
他坐下来，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试图和墨翊继续聊上上个话题，虽然他自己都不记得聊到哪里了。
“昂……”他还在苦思冥想，墨翊却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把他要说的话卡在半途。
洪白雁诧异地看过去，正见墨翊视线游移，手不知如何安放一样将耳侧墨黑的长发撩起来，露出根别在发上的漆黑羽毛。
“都是同性恋？”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你讨厌同性恋吗？”
洪白雁还没来得及回答，齐颂非常刻意地勾肩搭背上来：“哈哈没有啦，我洪哥不讨厌也不参与哈，哎呀什么出柜没有的事哈哈。”
洪白雁从那几个“哈哈”中听出了一个直男战栗的心。
但洪白雁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得自己回答，于是他动动肩膀把齐颂的手挪了下去，很认真地回答：“不，我并不在意我所爱是什么性别。”
……就是有点在意种族。
“我也不讨厌同性恋。”
……就是有点讨厌黑天鹅。
齐颂露出了仿若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飞快地把手撒开了。
洪白雁忐忑地注视着墨翊，原本指望他能够安心，没想对方的神色更阴沉了，墨翊突然起身，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彬彬有礼地告辞：“不好意思，突然……有点没胃口。”
他飞快地搁置餐具，离开了食堂，快到让洪白雁怀疑他托了风来加速，留下洪白雁和瞳孔地震的齐颂面面相觑。
“你说他为什么走了啊？”洪白雁纳闷道。
齐颂的大脑飞速思考，理出了一条逻辑链：洪白雁出柜—没出柜—真出柜了—墨翊很在意他是不是同性恋—他也很在意墨翊知不知道他是同性恋……
“洪哥，”他颤颤巍巍地问，“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墨翊嫂子啊？”
洪白雁：……
洪白雁服了他的脑回路：“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同于还在思考八字有没有撇的洪白雁和齐颂，墨翊对这段关系的未来却一下失去了所有信心，他没去其他地方，直奔小树林，手掌抚在粗粝的树皮上，心却一下子空下来。
他早该知道的，墨翊试着平复自己的喘息，他早该明白的，洪白雁的言外之意很好猜，他不是讨厌同性恋……
他只是讨厌黑天鹅。
墨翊回想那些在同一个湖里漫游的下午，他晒着阳光眯着眼睛看向湖边活力四射的大白鹅，对上对方同样投来的目光，他把那些瞬间视为馈赠……
可洪白雁是怎么想的呢？挑衅？鄙夷？还是厌恶？
他能理解洪白雁的心情，就像生于同一窝的两只雏鸟，父母一直偏宠一只，冷落另一只，天长日久，便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怨愤。
他没有理由责怪洪白雁，因为他知道洪白雁有多看重自己大白鹅的身份，又有多希望能够得到人类的认可。
可墨翊也不想要那些偏宠，不想要基于外壳空虚的夸赞，不想要编撰的故事和强加于身的情感，他宁可用这些来换洪白雁的笑容。
他觉得不甘。
夜色笼罩之下，墨翊落在树旁的长发忽然显出羽毛的光泽，面孔也若隐若现地幻化，滔天的情绪冲击着他，让他几乎难以维持人形——
“在外面扒拉树皮干嘛？”背后突然有人问，“不进去坐坐？”
叶鸣背着手，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路过他打开了妖管所管理员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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