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年年花开

作者:粟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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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时年脑子里一片空白,倔强的攥紧了拳头,内心深处仍旧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和他没关系。

      她无法再去多想,推开门就往外跑,结果在走廊的拐角处和宋俞撞了个满怀。

      宋俞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蹙眉问:“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去上课?”

      “是他做的吗?”她一把揪住宋俞的西装,急切的问道。可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赫时年紧紧盯着宋俞的眼睛,生怕漏掉一丝信息,心里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大——

      你快说啊,说不是他!

      宋俞极轻的叹了口气,这声音在寂静的电梯厅里细如蚊蚋,时年却被这声叹息忽然间惊醒,浑身猛地一哆嗦。

      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绝望。就像你常年去拜的一尊佛像,你虔诚的对他祷告,将灵魂悉数奉上,可是有一天你突然被告知,这尊佛作恶深重,残害生灵。

      如果连你也这样,那我又该怎么办?

      时年努力想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身上像有一根被烙红的铁丝在一下一下地灼烧她的骨头。

      宋俞拍拍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徒劳的安慰,“时年,你冷静点,公司里的事情我都会解决好,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担心。”

      她点点头,心却像被一只大手揪住,只要她呼吸,那手就会连同她的五脏六腑一起往下拽。

      这件事并没有宋俞说的那样容易解决。临近315,“虚假宣传”一个字眼一举将星辉挂上热搜,旗下所有网红封号。事态已经严重到宋俞的电话都打不通了,阿庆分析说可能情况不妙,宣传面积过大,热度太高,网红和法人还有负责人都会有刑拘的风险。

      墙倒众人推,赫时年作为星辉旗下的艺人,负面舆论愈演愈烈,最后直接盖过了星辉。开始有人爆料她上学期间吃穿用度就极为奢靡,背着一百多万的包包去上课,来接她的豪车几乎不重样,还有自称她室友的人说她从不在学校住宿,说她大学的时候就被人包养。

      更有一位十八线的小演员爆料说赫时年在大二的时候,仗着自己背景深,抢过影后闻姝女一号的角色。

      甚至有网友发了一张连人脸都看不清楚的照片,信誓旦旦的说:“她旁边那个男人据知情人说是某位助国大将家的二孙子。”

      但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一分钟,便被平台删掉。

      赫时年守在宋俞的办公室里看这些消息,整个人像是溺在深海里一样,窒息又绝望。不光是她,整个公司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珊珊她们怕她出事儿,轮流二十四小时的陪着她。

      直到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早晨,吕阳打电话来,声音里带着恐慌:“年年,你今天别回家了,我们家楼下来了好几个记者......”

      听到吕阳的声音,时年突然惊醒,像一只被掐到尾巴的猫咪一样仓惶地逃出办公室,珊珊在外面尖叫着把她拦下,“姐,你要去哪啊?”

      秘书进来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贺建元正低着头在挨骂,石头感觉氛围不太对,又退了出去。

      贺建元一开始没觉得这事儿有多大,顶多是他仗着投资人的身份给辛彦施压,结果宋俞替赫时年把这事儿给拦下了,于是他就封掉那几个网红的账号给星辉点下马威,谁知这事儿竟被星辉的对家和自己家的商务总监里应外合,搞了一出借刀杀人。

      现在这事儿的负面舆论牵扯到了赫时年,他才觉得这事儿是玩儿过了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二哥生这么大的气,他是真的怕了。

      “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替你出口气......”

      贺建元小声解释,看到林政屿脸色又黑了一分,吓得不敢再出声。

      “我他妈用你操心?她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你管得着?你这么闲,我是不是得找你爸聊聊,给你送到印度的分公司去磨练磨练?”

      贺建元瞬间吓坏了,这事儿他二哥真能干的出来,还没等他求人,石头又把门推开了,战战兢兢地汇报:“二哥,赫小姐在楼下,说想要见您。”

      林政屿一愣,对秘书道:“让她上来。”转头又看到贺建元还在沙发上坐着,压着声音吼了一句:“还不滚?”

      贺建元一溜烟儿跑了。

      电梯升到四十六层,赫时年垂眸盯着跳动的数字,这栋楼她太熟悉,那么多个深夜她陪着他在这里加班,常常等到她在沙发上睡着,然后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年年,醒醒,我们回家了。”

      石头给她推开的门。林政屿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一杯茶,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抬眸瞧了她一眼。

      赫时年静静地站立在他办公室的中央,平静地一张小脸,白皙的像一尊薄胎瓷瓶。

      她这副看似要和他决一死战的态度偏又和势孤力穷的气势相悖,林政屿觉得有些好笑,轻挑着眉毛问:“来我这演默剧来了?”

      时年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敛起眼眸:“求你放过他们。”

      他瞳孔缩紧,仍笑着问:“放过谁呢?”

      温柔的毫不知情的样子,这一刻时年终于忍无可忍,讥讽的轻笑一声:“林政屿,你别装了,你和你们家人都一样,仗着位高权重,就欺压无辜,在你们眼里,别人的人生就不是人生吗?别人的命不是命吗?”

      林政屿心头一颤,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时年扬起下巴,冷声道:“没错!”

      林政屿忍着喉咙里涌上的痛楚,走到她面前,一副嗤然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男的是你心头好?他出事你心疼了?“他顿了两秒,冷笑一声:”我说呢,大张旗鼓的到我这儿是兴师问罪来了。”

      时年别过头不再说话,压着怒气把视线落在空中某虚无一处。

      林政屿等到不耐烦,带着一身寒气逼近,咬着牙道:“说话!”

      他在她面前完全占据了身高优势,巨大的压迫感之下,时年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语气却是万般坚定:“放过宋俞,放过星辉,有事冲我来,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这几个字像是一颗颗无形的子弹,无声无息万箭攒心般钉在林政屿的胸口上,他脸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赫时年,你是为了一个男人来跟我谈条件?”

      他们在一起三年,分开三年,他竟不知道她还有如此勇敢的时刻,那当年在他面前淡漠的说出“我实在是斗不过,所以我很识相的退了”的人又是谁?

      时年无话可说,宋俞和这件事无关,她不能连累他。

      她低下头轻声道:“你放过他,我退出娱乐圈。”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可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林政屿几乎把他全身所有的本领都悉数教给了她,钢琴、书法、骑马、射箭,他总是说,有我呢,你怕什么。

      但他不知道,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敢都如数还给了他。

      林政屿近乎是以一种悲悯的神色望着她,“退出娱乐圈?”

      他死死盯着赫时年的脸,眼中的星火濒临在燎原之际,他咬着牙恶狠狠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说完又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扭正她的脸,继续逼问:“你还能做什么?”

      时年的指甲抵在手心里,可掌心的刺痛怎么都压不住胸腔里的酸楚,她脑袋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看着他的眼睛,心如死灰般缓缓道:“做什么都行。”

      而今,她什么也不怕了。

      林政屿注视着这张曾让他无数次在情/欲里溺亡的脸,忽然间觉得了无生趣,他一把甩开她的下巴,冷声道: “滚。”

      宋俞冲进来的时候,赫时年正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他微微一愣,又俏皮的笑了笑。

      “发生什么了?”

      她摇摇头,眼眶有些红:“宋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故事里的谁。”

      宋俞张张嘴,眼睛突然有些酸涩,那一刻他真的无比的后悔当初把她带来北京。

      那天是2月4日,立春。

      窗外从晓色澄空一直到暮色四合,像是负责昼夜更替的神仙,咬合着天际交换的刻度将市井烟火气调拨成纸醉金迷色。

      林政屿坐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脸色阴沉的能掀起一场滔天海啸,胸腔里的恨意震荡的鼓膜发溃,她竟然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你放过他,我做什么都行。

      他恨恨的想,原来你会有为此奋不顾身的人啊。

      终于他拿起手机,怒意沉沉:“你给我滚进来。”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亮着病态的白光,七名法务正在逐条修订那份上不了台面的强制性股权收购合同。贺建元又看了一遍第37条款——"乙方让出旗下艺人自主经纪权"后,对法务总监点了点头。

      时年推开宋俞办公室门的时候,贺建元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来,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笑。

      宋俞的脸色铁青,但声音仍旧是温和的:“贺先生,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也绝不推卸,星辉就是一间小工作室,不值得林先生豪掷千金,恕我招待不周,请您慢走。”

      贺建元轻笑一声:“宋俞,你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说完收起二郎腿,把桌上的合同往前推了推,又继续道:“听闻令尊前些日子才升了迁,家父好像和他有些交情,按理说该去拜访拜访。”

      宋俞扯出一丝冷笑:“不必了,常听人说祝先生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光明坦荡,今日和贺先生接触下来,果然没错。”

      论起言枪字炮来,贺建元一个公子哥儿哪是宋俞的对手,他气的脸色煞白,双目喷火:“宋俞,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今儿这合同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听到这里时年终于听明白了贺建元来这里的目的。她早就知道,他们这些人,死都不会让你死痛快了,她止不住的冷笑,这一切突然索然无味起来,连同心底最后一分愧疚都消耗殆尽。

      “我签。”

      宋俞猛地扭头看她,伸手挡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不行。”

      时年推开他的胳膊,抬眸一笑:“我还真的挺喜欢《山上有棵桂花树》的剧本,要不我们赌一把?”

      她的眼睛一眨,闪着光亮,甚至笑得有些狡黠,以至于贺建元都懵了一瞬。

      宋俞如鲠在喉,那一刻滔天的悔恨几乎将他窒息,他找了她十几年,最后推她上悬崖的却是因为他自己。

      时年拔开笔帽的瞬间,听到窗外有雪粒子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原来北京二月真的会下雪。

      公司大厅里的电动玻璃门打开又关上。天上的雪花落地便化成一滩泥水,时年望着窗外,轻声笑:“你看,雪花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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