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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白月光(8)
程壹水摇摇头。
“孟老师……谢谢你……我,没事的……”
孟春燕是真心想帮这个学生。明明是那么的聪慧懂事又乖巧,却每天都在遭受这些不该有的磨难。
只要他愿意开口、愿意说出自己的遭遇就好了啊?他自己的处境就能得到改善了啊?为什么不愿意呢?
思索了一会儿,她开口道:
“我想我知道你的顾虑了,但我在班里的处境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要知道,我是个老师,我能帮你的。相信我,好吗?”
程壹水终于忍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老师……我……”
画面里,拖着两条伤腿的瘦弱少年终于忍不住,将这段时间的恐惧与委屈一股脑地诉说给自己信任的老师。
孟春燕带着程壹水,将一切情况如实上报,指认出校园霸凌者主犯三名、从犯十余名,并且态度强硬,要求规定进行严格惩处。
最终,三名主犯开被除学籍,十余名从犯暂时留校察看。相关涉事人员均承诺不会再犯,且经过友好协商,程壹水同学接受赔偿方案,同意私下解决。事情并未闹到警察局。
而后画面又一转。
体育馆的器材室阴暗而狭小。
一句句恶毒的谩骂中夹杂着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声和忍痛的哼声。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干那些恶心事不承认,还敢说我们揍你?实话告诉你,以我们家的背景,谁来了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懂?”
“贱东西,以后见到你一次,就往死里打你一次,打死你也就是赔点钱的事。”
“还有那个孟春燕,真以为自己当个老师有多厉害?也就是她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你看其他的老师,谁敢惹我们?呵,过两天就让我叔叔处理她。”
孟老师……不行,绝对不行……孟老师又没做错什么,她只是帮了我……
程壹水蜷缩着身体,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没办法护住头部。随着从额头一角流下的滚烫液体,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涣散。
她是好心……虽然我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可能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可那束光真的好温暖……像妈妈……
他们不能欺负孟老师!
可我能怎么办呢……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哎,不用过两天……我现在就有个好主意,给她个教训,你知道吗前两天我遇见……”
耳鸣声太响了,他什么都听不清,好疼,谁能来救救他,孟老师……妈妈……爸爸……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
……
下课铃声响起。
孟春燕回到办公室,轻轻擦拭着桌面上的相框。
她很年轻,今年才二十六岁,毕业于名牌师范院校。
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早就结了婚。后面因为怀孕休产假离开学校,又发现丈夫出轨,为了争夺女儿的抚养权打了很久的官司。
好在最后官司打赢了,她带着女儿换了个城市,也在新城市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刚来到新班级,学生们不怎么听话,而她又是那种不怎么严厉、任何人都会说特别好特别温柔类型的老师。
但很快她就适应了。
可能是因为有像程壹水那样听话懂事的孩子,也可能是因为她隐藏在温柔深处的勇敢和坚毅。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学生正在遭遇校园霸凌时,她选择了零容忍的坚定态度。
作为被霸凌者的程壹水,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关心和鼓励下,终于迈过了内心的那道坎。
那怕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阻力,结果也是好的。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放下手中和女儿的合照,孟春燕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后,她要去幼儿园接女儿囡囡放学。
当她站在幼儿园门口时,却被告知,女儿已经被人接走了。
“说是孩子爸爸。孩子见面了也确实叫了爸爸,看着很熟悉。”幼儿园老师说。
孟春燕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骤然凉了下来。
他来干什么?
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女儿了。
孟春燕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不详的预感却越发强烈。
她不断地拨打着前夫的手机号码,再焦急万分中总算背接通。
“春燕,我们谈谈。”她听见前夫这样说着,“囡囡在我这儿。囡囡,喊妈妈。”
“妈妈。”
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孟春燕声音涩然:“好。”
两人在电话中定好了见面地点,就在宁远一高附近的月亮湾咖啡厅。
哪怕这个时间最容易碰见自己的学生,她也顾不得了。
月亮湾咖啡厅的环境布置的十分典雅,是上个世纪的复古风格。透过窗外可以看见长满绿草的河岸,以及宁江和远江的交汇处,江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澄澈的颜色。
可惜这里的一切孟春燕都无心欣赏。
“囡囡呢?”她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指了指窗外:
“那几个说是你的学生,正在和囡囡玩呢。”
孟春燕立刻起身,想要去找女儿,却被男人一把拽住:
“别着急,我们先聊聊,就聊你和我离婚打官司让我颜面尽失的事。你也不想让我一趟又一趟过来吧?”
孟春燕站了又坐,一面瞪着面前的男人,一面焦急地盯着窗外。
“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吗?”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孟春燕冷着脸道。
“囡囡需要爸爸。”
孟春燕冷笑:“但囡囡不需要出轨还有暴力倾向的爸爸。”
男人横眉怒目:“那还不是因为你因为这么一点事就要大吵大闹要离婚,还要和我打官司!不然我能和你动手?”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女老师这时却丝毫不露怯:“出轨是你的错,家暴更是错上加错!我就恨没早点认出你的真面目!”
男人气急败坏又要动手,孟春燕直视着他:
“你敢。动我一下我就送你进监狱!”
看孟春燕丝毫不害怕,男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悻悻地收了手。脸上的表情从恼羞成怒变成一种油腻的、令人作呕的市侩:
“想想囡囡,我已经找到你们了,你确定要我每天都去‘接’囡囡吗?我现在没有工作,有的是时间,倒是很愿意做这件事。”
这恰恰是孟春燕最不愿意听见的,也是她最担心的。
她怎么样都可以,她的女儿绝对不能有事!
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她问男人:“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没钱了。”男人笑笑,“你离婚时不是分走了十万块钱?”
“你又去赌了?!不是戒了吗?那钱是给囡囡留的你也好意思惦记?!!”
她愤怒地看向面前已经破罐子破摔、如同一摊市井无赖一样的男人,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同记忆中的那个笑着和他说想照顾她一辈子的老实男人联系在一起。
“春燕,你行行好。”
她听见那滩“烂泥”说。
孟春燕失望地看向眼前这个人,他是如此的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当做威胁的筹码。
等等,囡囡?!
窗外的囡囡和带她玩耍的学生都不见了!
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心慌慌的,空落落的,好像被剜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下一秒,她夺门而出,又迅速锁定了远处那几个穿校服的学生。
她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学生的脸。
是霸凌事件里承诺改过自新“帮凶”们。
“那个小女孩呢?我女儿呢?”
孟春燕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们笑着,指了指护栏外湍急的江水边。
那是一个小小的明黄色的身影,摇摇欲坠地往江水里踏。
“哥哥姐姐们说……妈妈……有事情……让我先摘一朵浪花给妈妈……够不到……再往前一些……”
“囡囡,回来——”孟春燕焦急地想跨过护栏,但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十分的困难。
听到了妈妈的声音,黄色的小身影转了过来。她想回去,可是水流太急,她站不稳了,她摔倒了。
又是一道急流过去。
再也没能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
“我的囡囡——”
一个崩溃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回忆戛然而止。
江近月没有说话。秦淮也沉默着。
两人从幻境中脱出,回到了教室,此时的高二三班已经空无一人。
而时钟的指针停留在20点整。
江近月捻了捻掌心中的灰烬:
“卷子上的文字是真正的载体,它们所能带来的回忆就是这些。而且由于这些字大概率是不同的人写的,所以视角有些杂乱。”
“要想知道更多,我们需要找到其它带着因果的媒介。”
秦淮点点头。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像幻境中的那些渣滓一样,仗着上一辈的荫蔽干一些掉价的事情。
这种行为作风倒是让他想起了他哥的一些“朋友”。
看着秦淮若有所思,江近月挑了挑眉。
主角还是有点用处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找方皓他们了。”江近月道。
同时他也在脑海中回顾着所有已经掌握的信息,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这个鬼域的主人也是很有意思。
参与进了好多件怨气冲天的事情里不说,还把当事鬼都留着,就好像是故意让人了解这些故事一样。
江近月垂下眼。
唯一不变的是,宁远一高和五年前一样,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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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秦淮:这题我会。“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的原句是“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而denied在西方法律语境中常用,表示诉讼中的否认。这句话的直译其实是“迟到的正义是不被认可的正义”。
江近月: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