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殇

　　清晨的空气很好闻。
　　清鸑要走的时候，宝儿死活都要跟着。清鸑像是一个面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撒娇的孩子的母亲般微笑：“姐姐不要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在这里等我，利用本田雅阁收集信息，一定要替母亲报仇。”
　　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哭得像头受伤的小鹿，微微地颤抖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朱漆匣子，打开，里面是两只小小的灵兽。这两个晶莹的小东西，软趴趴的、圆圆的身体，长着一对大耳朵，可爱得让女孩子激发母性本能。
　　她将其中的一只递给清鸑：“这是我瞒着主人偷偷养的传音兽，对着其中一只说话，另一只便会把话念给持有者听，少主要随身带着，有事对它说，我就会知道的。”
　　清鸑点点头，把传音兽放入一个水蓝色的布袋中，拿绳子束紧，挂在脖子上。
　　宝儿的神色又变得凝重：“如果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死的。”她突然拽住鹔的袖子说：“你一定要保护好少主！”那气氛挺那什么的。
　　鹔郑重地点头，眼睛里盛载着责任。

　　在大街上走，我很好奇清鸑为什么要带着面纱，我说：“为什么呀？”
　　“会发生可怕的事。”清鸑在面纱后对我一如既往地微笑。
　　可怕的事？……哦呵呵呵～～是什么可怕的事呢～～？真令人期待啊～～～我一把扯下了清鸑的面纱……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啦！……”我很小心的对着鹔那张黑脸道歉。好不容易把清鸑从那群色迷迷的男人手里解救出来，鹔一直都没有理我。清鸑倒是不像鹔，她挺温和地对我微笑，但眼里也掩不住些许的责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我现在只有不断的自责、道歉加内疚。
　　是时候了，清鸑说：“下不为例哦！”鹔在一旁盯着我。
　　他们当我是白痴呐！这种低级的错误我怎么会再犯？！但目前我的气势屈居下风，只好唯唯诺诺地点头。
　　出城的时候清鸑应着满山的红枫飘零，哼了一首歌，没有琵琶，只是轻唱：
　　既不留下，何必回头；
　　既已决定，何必动摇。
　　当秋幕幕，拟风无迹；
　　明季何季，物已人非。
　　……
　　她唱得那么凄凄然，我忍不住搭上她的肩，说：“我和鹔一定都会保护你的，你一定可以活着回来，不会客死异乡的……”感受到了背后森森的寒气，我的声带被冻结了：真不愧是仙术世家……
　　清鸑低头看着地面：“如果我死了，要把我带回来葬在这里……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说我肯定死得比你早，到时候还要麻烦高贵的公主殿下你，只是……颜鹔怎么还不给我解冻！！
　　鹔望了眼那片枫林，不被察觉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听到了，因为那份量跟我爹娘的那声叹息一样重。

　　在车上，清鸑跟我讲了很多她的事：
　　我的父亲是个日本人，姓本田，是个很有钱的商人，很爱很爱我的母亲，也很爱我。他买了这一整座山给了母亲，在里面大兴土木，建了旎月轩。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样一个充满戾气的地方，取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清鸑牵着嘴角对我说，笑中带了涩。

　　这一直是母亲想要的，她不想再在浮世间穿梭，她想要隐居，过神仙般自在的生活。父亲答应她说好，等他做完这最后一笔生意。他还在园子里满满地种上了木棉，他知道母亲最喜欢木棉了。后来，他就下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母亲派人下山去打听，才知道，父亲被合伙的那个珠宝商害死了，侵吞了所有的货物。

　　“怪不得你们专挑珠宝商下手！”我恍然大悟。

　　母亲决定重新操刀，为父亲报仇。好不容易，杀手集团羽翼丰满，终于能报仇了，没想到竟被来路不明的人给屠门了……

　　世界静下来，仿佛在等什么，其实不过是我们心里的世界沉默了一会儿。
　　我抬起头看清鸑，清鸑拨开窗帘在看外头的阳光明媚。我满以为她会流泪，是那种隐忍的眼泪，冷漠着表情，把所有的情绪用眼泪发泄出来。但她没有这样做，恬静的表情好像刚吃了一块奶油水果慕斯。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又或者比我坚强。

　　极细的“嗖嗖”声由远而近，我跟清鸑浑身的气息都锋利起来了。我的大脑以光速运转，得出结论，如果我们的马车以现在的速度均速直线运动，那个声音将会和我们的马车相撞。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那个声音的矛头直指我而来。
　　在外头把缰的鹔也意识到这点，马上要撞上了，他勒紧了缰绳，马的前脚悬了起来，马头挡住了马车，被一支镖射穿，马车侧翻了过去，马的伤口处淌出汨汨金色的血。
　　我跟清鸑好容易爬出了马车，鹔来拉我们：“你们没事吧？”
　　好歹都是练过功的人，这点小震荡算得了什么～我撇撇嘴不理他。
　　清鸑理了理她及膝的长发，对鹔微笑：“没事的，不用担心。”
　　闭起眼睛，那个使镖者显然逃得很快，因为周围已经感觉不到除我们外的人的气息。我循着镖飞来的声音过去，用鹔教我的轻功跳上树仔细找，然后在一棵树上找到东西，是一个银片。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回头，除了树还是树，连应有的风吹过的痕迹都没有，全身的汗毛僵硬了起来，赶紧撤了。
　　他们在马车边等我：“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给他们那个银片：“这个值多少钱？”
　　鹔看了眼：“十文。”
　　“怎么可能，少说它都是银的啊！”虽然对自己的鉴定能力不甚信心。
　　“这不过是个鳞片，不是银片。” 清鸑微笑着说。
　　“不可能的吧？我在树上发现的！”搞笑～
　　“所以才更可疑。” 鹔斩钉截铁。
　　这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我轻声地说，想他听到又不想他听到，怕他又冻结了我的声带。
　　“那你们呢？有没发现什么？”
　　鹔说：“很显然，那只镖上淬了毒。”
　　他真当我是白痴么？瞎子都看出来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然后呢？”
　　“那毒是从苗疆的毒蛊之首——金蛊王上淬取出来的，沾上的生命三秒钟内立毙，一般人或是门派都是得不到的。”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好毒啊！“苗疆？这么说那个人是从苗疆来的喽？”
　　“不一定，但我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鹔说。那个鳞片一定很好玩，不然他为什么一捏着它不离手呢？
　　“为什么？”很难得的，我跟清鸑异口同声。
　　“因为这个！”鹔从八卦袋中取出两个跟我捡来的一样的鳞片，不同的是它们都带着血。
　　这是……？
　　“我从酆然与那个人厮杀的房间里找到的。”
　　所以……
　　“那时候，他没杀掉我们，所以这次来杀我们。”我这样以为。
　　“你们有没想过，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既然可以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什么不早找到我们、杀了我们？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正面跟我们斗，为什么要暗箭伤人，让人落下不光明磊落的话柄呢？” 清鸑俨然成为了十万个为什么的代言人。
　　我和鹔摇头。鬼才知道。
　　我说：“为什么说他不一定是苗疆的人呢？”
　　“然风山庄的家丁们死于一种叫三尸三虫的毒，我问过药伯，这是四川唐门才有的毒剂。” 鹔说。
　　“没错，旎月轩的人是被西域的鹤顶红毒死的，这种毒无色无味，连我们都发现不了，是西域皇室的禁药。”清鸑说。
　　我想了想：“清鸑，旎月轩是不是有收藏世界上所有的毒，包括金蛊王、三尸三虫和鹤顶红？”
　　“没错。”清鸑在思虑，“你……不会是想说这些毒是从旎月轩……？”
　　哦，上帝，我就这么容易被看穿么？！
　　“对啊，清鸑，旎月轩的人……会背叛么？” 鹔显然是很赞同我的想法的，只是这样问清鸑，就好像在说大家的死都是她们□□的错，这样说谁谁都会不高兴的吧？
　　“清鸑……”我轻轻地唤她。
　　女孩子的脸色没有血色，苍白得不似人类，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一下，真好看，可是真无助。她幽幽地开了口：“没有了马车，我们的脚程得加快了。”然后魂不附体地向前走去。
　　我和鹔在后头急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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