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作者:吉利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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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彩漆门一开,酒香混着茉莉花茶香扑面而来。

      纱帘之后,一位青年正独坐靠窗翻书,眉眼俊朗,气质疏朗,整个人安安静静,像一幅画。

      见了他们,他放下手中的书迎上。

      苏玉姝一进门便打趣道:“你倒好,见了贵客也不晓得装个意外,还是让阿山提前报了信?”

      “免得你又怪我不懂礼数。”苏溪惜抬眼,语气平平。

      他身旁那位铁塔般的侍卫朝钟薏略一点头,随即沉默退至角落。

      “薏儿,这便是我家小弟苏溪惜,嘴巴不甜,但手巧心细,长得还不赖。”苏玉姝笑吟吟介绍。

      “苏公子。”钟薏颔首一礼。

      “钟小姐。”苏溪惜神情淡淡,语气不失礼貌。

      三人围坐,桌上点心热茶俱备。

      钟薏原先还有些拘谨,苏玉姝见状递过一碟蜜果:“你别太客气,我弟是木头,得你多说几句他才会开窍。”

      “我不是不开窍,是你太吵。”苏溪惜反驳。

      钟薏笑:“苏公子说话也有趣。”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苏玉姝趁机添了碟热莲子,三人边吃边聊。

      “前几日我藏了点心在袖子里,结果被嬷嬷逮个正着,念叨我好一阵子,还让我抄了书。”

      钟薏一边说一边比划,想到自己抄的书嘴巴撅起,引得苏玉姝笑弯了腰,连苏溪惜都忍不住提了提嘴角。

      “你袖子能藏点心?”

      “裙袖嘛,很宽的。”钟薏点点头,模样得意。

      苏玉姝笑到抹眼泪。

      “我不说罢了。”钟薏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又被苏玉姝捅了一下手臂,又笑出声。

      屋里一时热闹非常,茶香袅袅,炉火正红,旁边的侍女往碟里添点心,一盘接一盘,三人好似早已相识多年。

      钟薏取了茶盏轻啜一口,忽地想起什么,抬眼问苏溪惜:“对了,苏公子方才看的可是《苦疾方》?”

      苏溪惜微顿,颔首道:“正是。你识得这书?”

      她眉眼一弯,语气兴致盎然:“我最近刚开始看医书,起初为了调养身体,后来便真觉得有趣。”

      “《苦疾方》虽冗长,但编排清晰。若你喜欢,可再看看《备急症要》,篇幅小些,也更实用。”

      “我在钟府书房翻过一眼,改日得细读。”她点点头,眼神真诚,“到时还请苏公子多提点。”

      苏玉姝举着橘瓣咬了一口:“你们说得我都想看了。”

      “可别。”苏溪惜看她一眼,“你三日翻不完一本,只爱看话本。”

      “喂!”苏玉姝一把抱住钟薏胳膊,“薏儿你听听,他居然小瞧我?”

      钟薏却当真了,认真给她出主意:“那我们以后一起看,教你慢慢看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我美貌当先。”苏玉姝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

      三人说说笑笑,室内暖意洋洋。

      *

      月华如水。

      皇宫正元殿内灯影摇曳,安神香袅袅升起,染得整座殿宇笼罩在一片威严之中。

      卫昭孤坐龙椅上,宽大乌木桌上批完的奏折堆积如山。

      他刚登基近三个月,朝局初定,但隐患仍在。

      最近江南气候异常,暴雨连绵,太湖水位上涨,沿岸村镇多有溃堤。积水漫田,民众生计堪忧。漕运要道又因河渠阻塞而中断,粮船滞留,难以北上,京中粮价逐日攀升。

      而新近施行的边疆屯粮政策也阻碍重重。此政策他本意为防范边患、巩固防线,然而部分边地将领以地不利为由推诿不办,另有旧臣倚仗门第权势,暗中联合地方豪强,强占屯田土地,甚至阻挠屯粮军队驻扎。

      朝堂之上,数位大臣针锋相对,甚至一度以言辞相激,边疆督粮折子也因地方抵触而数度迟缓。

      飞进正元殿的奏报一波接一波,令他片刻不得安宁。

      韩玉堂弓着腰,捧着一卷急报进殿,恭声道:“陛下,江南水患又有新报。”

      卫昭抬眼,接过奏折展开,只见上头一片红笔批注。

      报告中提及太湖以东四县田地尽毁,流民已有万人以上,而太湖堤坝仍在开裂,修复人手不足。水利大臣调派的资金不到位,致使赈灾举步维艰。

      卫昭接过,眸光一扫,未见起伏:“三日内,户部追加赈银五万,刑部抽役苦工,两旬内修复堤防。”

      “是。”

      他顿了顿,嗓音低了几分:“赈银此前才下,为何仍不足?”

      韩玉堂伏地:“户部称,多用于采购粮草,地方水利多方拖延……”

      “荒唐。”朱笔顿地,声音不怒自威,“传御史台彻查银两去向,三日内呈报。有人敢贪赈银,便是图谋不轨,一律以谋逆论处。”

      韩玉堂连连低头应声。

      殿中一片寂静,卫昭唇线紧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案边缘轻轻叩动。

      前方洪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后方匪患横行,军队疲乏无力;而朝堂之上,那些盘根错节的贪腐旧疾已在他容忍限度之外。

      他初登大位,这些遗留的顽疾,若不趁此时一一清除,怕会如毒瘤般侵蚀整个朝堂。

      卫昭回过神,见韩玉堂还跪在那,挑眉:“还不滚出去?”

      韩玉堂叩首:“陛下,关大人在门外候着。”

      卫昭继续提起朱笔:“宣。”

      “是,奴才这就传令!”话音刚落,便小心地挪着步子退出殿门,生怕再触怒了龙颜。

      殿门外传来衣袂掠过的轻响。

      片刻,一名黑衣侍卫悄然步入,他恭敬跪下。低垂的头颅和漆黑的甲衣,显得更加肃杀。

      “陛下,钟小姐今日与苏家小姐出街,途中偶遇一名卖货老妇,疑似故乡旧识,属下已将人送离。”

      卫昭倚在案后,手中朱笔顿了顿,片刻才淡声道:“算了,把人赶出京城。”

      关毅应下,又继续禀道:“随后二人前往醉云楼,恰与苏府公子相遇,席间寒暄。”

      他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唯独在“苏府公子”几个字时稍顿了顿,

      “……三人交谈甚欢,自诗书志怪而起,话题延展,钟小姐神色明朗,眼含笑意。苏大人,苏小姐亦频频回应,偶尔低声相笑,直到暮时三人才离开。”

      桌上烛光悄悄晃动,映得那张玉刻般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卫昭垂眸听着,慢慢放下朱笔,指节轻轻扣在案面上,一下又一下,关节骨白如玉。

      他听得极认真,连她喝了几口什么茶都不肯错过,可目光却渐渐冷下去。

      “倒是……有些闲情逸致。”字句间似结着霜。

      此人他记得,苏府嫡子,去年的殿试探花,如今不过是翰林院一名小小编修。

      他不愿想她与苏溪惜对坐言谈究竟是如何场景,又心酸地回忆起她眼眸发亮,话语清脆的样子,像极了她初入他怀中、还未学会恐惧时的模样。

      因为她同人说话时一直便是如此生动。

      她会不会对那人动心?

      读书人定是足够温文尔雅,正是她从前喜欢的模样。

      如今……是要再来一回么?

      他忽地觉得好笑。

      喉间像堵着一把钝刀,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是不是还得像当初那样,把那人的头提来,放到她面前?

      他想起她说自己疯,说自己不是人。

      可如果她要再一次为了旁人逃开他……那疯又如何?不是人又如何?

      嫉妒如水银般缓慢渗入骨血,将他全身都灌进一种冷而克制的躁意中。

      他忽地勾唇。

      笑意极轻,却凉得叫人胆寒。

      他永远不会怪漪漪。

      他怎么会舍得怪她?

      只能怪那苏溪惜不知检点,一个靠着书生皮相沽名钓誉的庸才,仗着两本诗书便敢在在外面随意抛头露脸,勾引别人。

      没关系,漪漪。

      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你会回到我身边。

      卫昭慢慢舒了口气,脸色平静下来,像是方才所有可怖的阴鸷与疯魔从未存在过。

      “退下吧。”他淡淡道。

      *

      或许是因为今日得了太多与她有关的消息,心火攻心,夜里卫昭便顺理成章地梦见了她。

      不是那些过往重复千遍的亲密缠绵,而是回到了三年前他们的初遇。

      那时他年纪尚轻,才从冷宫中挣脱,又仗着一场胜仗得了些许权势甜头,便自觉羽翼初丰,意气风发地与皇弟明争暗斗。

      为了尽快掌控沧州兵权,他不惜亲自西下,日夜筹谋,步步推进。

      一切都如他所愿,直至归途中突遭伏击——杀手藏得极深,出手之狠,分明是奔着要他命来。

      身边人尽数殒命,连最忠心的影卫都替他挡下了最后一刀。他身中剧毒,拖着残躯跌入山林,最后藏身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血流不止,寒意蚀骨,死亡掐着他的咽喉,他连哼都不肯哼一声。

      她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被一条狗引着,跌跌撞撞闯进他藏身的洞穴。

      卫昭突然在睡梦中笑了出来。

      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几乎疯魔,手中仅存的匕首毫不犹豫擦着她的面颊飞出。

      她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那条狗也“汪”地一声跳了起来,一人一犬手忙脚乱。

      他不愿让人看见他这副狼狈快死的模样。

      他以为她会跑。最好跑。别留下来。别看他。

      可她只是盯了他许久,没说话,转身走了。

      梦中,他靠着潮湿冰冷的石壁,呼吸急促,思绪翻涌。十余年人生如走马灯般掠过。

      他恨透了这副命运安排的壳,如果这一生只剩死,那便死在这山林中也罢。

      他已经没了遗憾。他所憎恨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坟头草都长了起来。那病恹恹的父皇也活不了多久。

      若说还有什么,恐怕就是那个当年说他不详的道士,他还没来得及找出来千刀万剐。

      意识昏沉间,她居然又回来了,还跟着一个魁梧的男子。

      两人说着他听不清的方言,那男人蹲下来一把把他甩在背上,淤血呛在喉咙里,让他离死又近了几分。

      “诶诶!他快死啦!轻点!!”

      耳边是她焦急的声音,熟悉得让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往旁边摸去,以为她还在身边。

      夜华如水,照亮满室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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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4个月前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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