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回信

　　元旦晚会后就快到李枝的四十岁生日，原本到这个年纪了，别说庆祝，能当回事的其实也不多，可耐不住这一次有老朋友来。
　　就跟平常一样，李枝开始着手做晚饭，略微有些不同的，是随意下的碗面条带点青菜。
　　没吃两口就有人敲门，江兴康自然是不会动的，本来是李枝人已经起身，却被江若墨拦了下来，一开门。
　　“安叔叔，齐阿姨……”
　　两人到看到是他来开的门也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有李枝及时接过手。
　　笑脸相迎，“诶哟，你看看，我这过个生日连你们两都来了，快进来坐，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也跟着吃两口。”
　　转脸收住笑，压下声音，“你先回房间去。”
　　江若墨左右打量，还是点头示意后转身回屋。
　　门一关就给安归辰发了消息。
　　江若墨：你爸妈来了。
　　安归辰：什么？
　　江若墨：你爸妈刚刚到我家来了。
　　安归辰：我去，他们去干嘛，你现在在哪儿。
　　江若墨：房间。
　　安归辰：那你听听他们说什么。
　　不用你说我也一样听。
　　“其实我们本来也不好过来，但是最近我听我们家小孩说了，好几次空闲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家的孩子出来。那小孩子的事本来他们自己管管就好了。可是我们呢倒是又想起来一年前的事发生前，也是从这种时候变过来的，我们……”
　　“欸，我去拿点酒，咱们慢慢说嗷。”李枝及时打断。
　　几人也礼貌的尬笑。
　　“我们来么也是想着跟你讲两句，他曹致培害了他家老大老二，我们是不敢再这样对我们家小辰，老江啊，你们也还有机会的嘛。”
　　江兴康一点也不将这话当回事，别说是左耳进右耳出，就是连左耳朵也没听进去。
　　安叔看他这副样子也有些不高兴了，又是李枝及时带着齐姨一起去了另一个房间，把餐厅留给了两人。
　　局势立刻从紧张隐忍中迸发。
　　“老江你这可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啊，怎么说我们也是快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总不至于连我一句话都说不得吧。”
　　江兴康倒是在气焰上不甘示弱，“我怎么管孩子也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自己要放弃你家孩子的，我还没嫌你家的要带坏我家的孩子。说不定哪天还要被他拖下水，你家孩子是读野鸡学校的料，我家的可不是。”
　　“江兴康！他曹致培的儿子死了，是你家儿子自己心态不好考差了进了三中，整个上知市三所重点，你家连最后一个都差那三分，我可没你们那么变态我家儿子照样和你家的进一个学校。”
　　这话一出口，连静下的几秒都是煎熬，西北风穿过窗户缝隙的鸣叫也尽数落到耳朵里。
　　江兴康手中的烟亮了亮就被碾灭，手指上也留存着不知道有多高温度的细灰。
　　先是音调。“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家孩子考不上那是失误，你家孩子考不上那是就到那儿了，没天赋么就是没天赋，是吧？”
　　“是什么是，曹致培的儿子有天赋不一样被逼死了，你家的要有天赋，那不也一样……”
　　再是动作。江兴康一把翻了他面前的碗筷，空碗直接碎在桌子上，一些碎片也飞到安叔面前。
　　“江兴康，你疯了是不是！我说这话你不高兴了是吧。好了，当自己多关心儿子呢，你自己装样子别把气撒我身上。我知道，你不就是气不过嘛，他曹致培当初带着我们做生意赚了，你不就乐意跟着他了吗？他家老大笨，靠他管着考上个民办二本的时候没见你学，他家老大考的专业不好工作的时候出事残疾了没见你学，有了个老二出头天天比赛拿奖、拿钱的时候侬，你开始学了。”
　　安叔似乎是因为情绪不断高涨。
　　“江兴康，你就喜欢当他的哈巴狗！还又想当狗又想当老大，男表子样。”
　　最后是表情。江兴康全身的肌肉和气力都凝在脸上，酒色、怒色，拍桌，残余溅在手上，李枝和齐姨闻声小跑出来。
　　当然是视若无睹，却也不忘带上人，“你们t m d滚出去！”
　　安叔大力扯过齐姨到他边上，“用不着你来赶，你本事大，你厉害，我们也不稀得来！”最后还是安叔的眼睛和嘴最后离开。
　　一片寂静。
　　李枝小心凑到江兴康身边意图安抚他的情绪，“放宽心嗷……”
　　江兴康自然是不会领情的，挣开手臂的同时，李枝的腰背也撞到了桌角，重心偏移，跌到冰凉的瓷砖上。
　　原本就偷开门缝默默观察的江若墨一下就冲出来把李枝扶起来。
　　转头对着江兴康。
　　“爸，你别不讲道理，还把火气撒到妈头上，算什么本事！”
　　李枝担忧地看着江若墨。
　　“这么看来，您不让我提曹非延，不就是因为您不想承认您学错了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多年做错了吗！”
　　“啪。”像是拍在鼓面上。
　　江若墨却是笑了。
　　开口的速度更快，“看来我的脸还能跟桌子硬碰硬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不到你说话！滚！”
　　此刻江若墨最感到可悲的早就不再是他的话语，而是他可以为发泄说出“滚”字，自己仍然只能住在离他单几步以外的房间里。
　　“呵。”
　　李枝晃了晃他的手臂，同样示意他离开。在看着他终于再一次关上房门，李枝才真正卸下肩膀的紧绷，熟练地开始收拾残局。
　　一直到睡前都还在不停观察是否有她能劝说的机会。
　　当然，这样简单的日子的标签注定会是冷峻激烈的争吵，而不是李枝的四十岁生日。
　　楼上。
　　陈梓柠本来正和郑嘉书一起看综艺的，结果就听到了响声，连本来在沙发上熟睡的猫都被吓地看来看去，不过没两下就又闭上眼睛。
　　陈梓柠随手喝了口手上的水，“怎么回事。”
　　“不知道，莫名其妙，神经病一样的。”
　　陈梓柠愣了两秒，然后迅速向房间走，拿起手机。
　　陈梓柠：你听到刚刚有响声吗？
　　江若墨本来正嚼着早备好的面包，就收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说实话吗？算了，没必要给她徒增烦恼。可我，很想跟她说实话。
　　江若墨：听到了。
　　陈梓柠：是吗？
　　陈梓柠，求你，别问。
　　半分钟后。
　　陈梓柠：哦。
　　结束。
　　嗯？她没问吗？为什么。
　　为什么，我更期待她问呢？
　　还好江若墨的脸没什么事，起码回校的时候不会被看出来。
　　安归辰着急地询问他情况。
　　“我爸回去的时候那脸色可太可怕了，我都不敢上去触霉头。你爸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若墨沉默一瞬，轻笑，“我能有什么事，要有事的也是我爸。”
　　“那就好那就好，反正到头来吵的还是他们这些老头子的事。”
　　语文课。
　　“好，有哪几个同学愿意来朗读对话的。”
　　“没人举手我点名了。来我看看嗷，这个陈梓柠是哪位啊。”
　　陈梓柠瞳孔刷一下增大，慢悠悠站起来。毕竟这种事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从来没有过。
　　“那还有一位男生，男生谁啊。那我也点名了，那这个江若墨是哪个同学啊。”
　　乔茗在陈梓柠身后轻“哟”一声。
　　陈梓柠下意识沉下脸，无人察觉地冷哼，这样的反应估计会出乎乔茗所料，甚至连陈梓柠自己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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