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旧事

　　[好开心。措不及待的惊喜。
　　——myd的日记]

　　国庆节的假期过得很快，似水一般流走。
　　二中的返校要在假期结束最后一天来到学校上晚自习。

　　明亦蝶作为走读生，一般到学校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这个时候教室的同学已经到齐了。
　　班主任吴勤会在六点准时到教室检查人有没有到齐。

　　但这次，她来得很早，大概三点多就到教室在位置上坐着。
　　因为来得早，教学楼空空荡荡，连带走廊都诡异的安静，只有沉默的阳光陪伴，路过其他班，也基本空无一人。

　　明亦蝶坐在位置上给卢雪发消息，两分钟后，卢雪喘着气，匆匆坐下，将书包取下，放了一瓶饮料到她桌前。

　　“谢谢你啊，小明同学，我给带了水。”
　　明亦蝶已经将作业都拿出来摆好在桌子上，见到桌前放着的绿色小茗同学，哑然失笑，卢雪还玩了一个谐音梗，她将饮料推回去，“不用饮料啦。”

　　卢雪正在抄英语，字母龙飞凤舞比连在一起，头也没抬起来，又将小茗同学推了回去，“哎呀，这是报酬。谢谢你给我抄作业，不然的话，今天检查估计又过不了。”

　　作业课代表一到教室就开始收，拖也只能拖到晚自习前。如果补作业的话，晚饭就吃不了了，两者取一个，卢雪选择吃饭。

　　明亦蝶见她这么着急，沉浸在补作业，也不继续出声打扰她。

　　三班陆续有人进来，教室的安静被打破，开始吵闹。

　　“今天去那么早干什么啊？”
　　周念萌给明亦蝶发消息。

　　明亦蝶在出门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今天得早点去学校，不能和她一起走了，但那个时候周念萌可能在忙，一直没回。

　　“给同桌抄作业。”

　　“笑死，你们班收作业太快了。”
　　周念萌发了一个得意墨镜的表情，“还是我们班好。”

　　周念萌在的十六班，晚自习没课的科目能拖到第二天再交，可以分个轻重缓急。
　　明亦蝶的作业每次都能准时完成，所以这些作业什么时候交，她倒是不关心。课代表让交，她就交。

　　“那你什么时候到学校啊？”
　　明亦蝶问着周念萌。

　　“五点再说，我先在家里躺会。那么早去学校我想吐。”
　　“好。”

　　明亦蝶将手机放在抽屉，从书箱里拿出自己从学校图书馆借阅的《包法利夫人》。
　　因为别了书签的原因，她一翻开就可以找到上次看的位置。
　　因为下午没事，明亦蝶静静坐在位置上阅读。

　　她很喜欢读书。
　　不管是阅读小说还是散文，甚至于杂谈什么的，她都会看。在阅读的过程，明亦蝶可以幻想，也可以思考，打造属于自己的精神乌托邦。

　　最早影响明亦蝶阅读的起点是明崖平和王淑好的吵架，她想躲避父母尖锐的声音。
　　看书，可以屏蔽周遭的一切。
　　他们彼此指责，言语是捅人的刀子，扎得对方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后来，父母不止于吵架，开始动手，家里的东西也跟着遭殃。明亦蝶逃避现实，去市图书馆办了读书卡，只要有空余时间就往那里钻。

　　步入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尽管如此，明亦蝶也会抽空看书。一点点积少成多，一个月也能看一两本完整的书。

　　卢雪抄完作业松口气，将笔一甩，趴在桌子上缓缓。

　　后桌祝安皓正巧这个时候从前门进来，见到卢雪桌上满是黑色字迹的作业，大惊失色，“我去，卢雪，你背刺啊！”
　　他慌慌张张甩下书包，查看卢雪是否真的完成。

　　祝安皓和卢雪属于是难兄难弟，在做作业方面愁眉不展，在娱乐活动是个中好手。

　　卢雪嘁了一声，挥手喊他滚，“我已经飞升了，不和你一个档次，何谈背刺。”

　　祝安皓看了看她摆在上边的练习册，那漂亮的字迹，活脱脱像是字帖腾下来似的，瞬间明了，扭头看向明亦蝶，“明姐，借我也抄抄呗。”

　　“你抄吧。”
　　明亦蝶见到祝安皓兴冲冲拿走练习册，补了一句，"你别全抄。"

　　“知道。”
　　祝安皓比了一个我知道。

　　时间到了五点，教室差不多人都到齐了，数学课代表先出声，“交作业了 ，组长收好放我这里。”课代表向来都开团秒跟，随后班上其他的课代表也纷纷喊着，“英语大本交过来！”“语文也要交了！”“生物，早点交！”……

　　明亦蝶将作业都摆在桌上，起身去接水。
　　走廊已经没几个人在走动。

　　到了接水的位置，热水显示百分百，她先接了点温水，随后兑着热水。

　　接水位置正对着教学楼的大门入口。
　　明亦蝶接完水，正在盖杯盖，却在入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述青半挎着书包，校服外套压根没拉上，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他脚步不疾不徐进入教学楼，随后上了楼梯，
　　一层，二层在拐角处的时候，明亦蝶注视着那道小蓝点。

　　等背影在楼梯消失不见的时候，明亦蝶拿着水杯慢吞吞走着。

　　一步、两步……第十五步，明亦蝶在数到第15步的时候抬头，卫述青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出现。
　　他逆着光，漫不经心挎书包，抓着背带的那只手，校服袖口被他微微往上拽，露出嶙峋冷白腕骨。

　　明亦蝶目视前方，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卫述青的身上，假装自己才接完水在看走廊尽头的晚霞。

　　她走到三班前门，卫述青正好走到后门的位置。
　　明亦蝶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卫述青，却正好和卫述青对上视线。

　　卫述青的眼睛很漂亮，褐色的眼珠，漆黑的睫毛，连带着双眼皮都是浑然天成的自然惊艳
　　她撞进了那片没有起伏的褐海。

　　这一对视，明亦蝶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逃出来，全身的血管逆流。她不由自主抓紧杯身。
　　明亦蝶掩耳盗铃抿唇，卫述青给她一种错觉——他好像知道一切，他知道她喜欢他。

　　这样的想法太过于惊人，她下意识挪开视线，心虚加快步伐，快步坐在位子上。

　　明亦蝶将水杯放在桌角，控制自己想要扭头去看卫述青的冲动。
　　卢雪正和祝安皓科插打诨，回头一瞥，见到接水的明亦蝶已经回来，“哎，小明，接水的人多吗？”
　　“不多。”

　　桌上的《包法利夫人》被风吹动了几页，明亦蝶将其恢复到自己看到的那页，随后将书签别上。
　　她强壮镇定，将书合上，趁着放书的那会空挡，她停顿在在书箱上，悄悄往教室后看。

　　卫述青已经坐在位置上。
　　数学课代表在他桌前站着，似乎说了什么，他点点头，随后拿着练习册递给他。
　　无事发生。

　　晚霞透过玻璃窗流进教室，鎏金一地旖旎。

　　卢雪和祝安皓还在说说笑笑，历史课代表在声嘶力竭喊着交作业，有人在走道上搬动书箱发出轮子滚动摩擦地面的动静，一道光柱照在打在明亦蝶的桌上，她伸出手，将其虚虚握住。

　　明亦蝶的胡思乱想只是她一个人兵荒马乱。

　　她垂眸，拿出英语课外练，随便选了一篇阅读理解c来分散自己的思绪，“哗啦”，纸张翻动，卫述青落下笔，勾选答案里的“b”。

　　求家北交完作业，本想看手机，但又担心等会吴勤从后门出现，拿出生物书放在桌前，假装自己在复习。

　　他扭头和卫述青说话，"新街商场那里新开了一家羽毛球馆，我国庆节的时候去那里体验过了，还不错。"

　　“嗯。去了，确实还行。”

　　“是吧，下次我们一起去打。”
　　求家北邀请卫述青，卫述青没立刻答应，“看有没有时间。”

　　“害。”
　　求家北知道卫述青家里事情多，也没纠结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左看看又看看，到底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玩。
　　他打开视频软件，一心二用看起来。

　　吴勤来的巧，从前门进的教室，他一出现，班上死一般的寂静，求家北手疾眼快把手机塞进抽屉。

　　吴勤说了几句国庆节放完该收心之类的话后将教室巡视一圈后从后门离开。

　　求家北确定他真的离开后，又把手机拿出来，他点到Q.Q，打开二中表白墙，正好跳出新发的一个帖子，他看着底下高赞的评论，“卫少，你又去表白墙了。”

　　帖子内容是：
　　“墙墙。你好，我要投稿。”
　　“有的人仗着自己那一张脸就不可一世。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不给联系方式就算了，也可以理解，但能不能语气好点？”
　　“匿。”

　　底下说啥的都有。
　　“哎，人家不想给联系方式还要怎么好语气？”
　　“幻视好多人，说的就是你zyh。”
　　“想要联系方式也是一种心动，何必拒绝得太伤人了呢？”
　　“谁能解码，我们学校有好脸的不止一个。是不是高二的lg？他脾气烂得要死，找他要过Q.Q，直接问我配吗?”
　　“lg还好吧，笑眯眯的啊，他看起来好说话，但实际距离感很重。你是干什么了让他对你说你配吗这种话？”
　　“那次Lg发脾气是因为楼上的学妹明明在他拒绝很多次还来一班骚扰人家，这瓜我们那一层楼都吃到了。”
　　“高一的wsq？”
　　“卫述青是吧。他确实脾气不好，但奈何太多人给他说话了。”
　　这条评论有七个点赞，十八条回复。
　　其中疑似稿主出现，“解码，那人就是卫述青。”
　　……
　　求家北给卫述青看这条帖子，卫述青只扫了两眼，没放在心上。
　　他初中的时候也被人吐槽过拒绝人语气不好。
　　总有人自作多情委屈自己被拒绝那一瞬间的尴尬。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吧这条帖子？”
　　求家北想给卫述青解释，卫述青说不用。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的人四散，有人也刷到了表白墙，看向卫述青。

　　这个帖子底下因为涉及到学校的名人，热度也挺高的。
　　那天有挺多人目睹全程吃瓜。

　　但因为帖子里的“不可一世”让人感到不适，有人现身解释，“人家那不算不可一世吧，已经明确说了不给联系方式，人家不给继续询问也很没礼貌吧。”

　　“卫述青真的不给人联系方式的，除非是同学或者认识的人。开学到现在，谁来他都没给。”
　　“谁在评论区底下提lg的，小心他等会出现在评论区。”
　　“笑死我了，真来了。”
　　“？”
　　“林耿不语，只留下一个？”
　　“毁了，lg肯定要删帖子的。”
　　“监管lg又发力了。”

　　运动会三天，校园墙忙得不可开交，丢东西求找，捞人的，吐槽的……直到今天才彻底将稿子清完。

　　明亦蝶点了外卖，是校外的一个小炒肉。
　　周念萌来找她，和她一起吃饭。

　　“我去，你看那个吐槽卫述青的帖子。”
　　周念萌Q.Q刷到表白墙，笑得不行，筷子都在抖，给明亦蝶看，“下面帖子有你哥哎。”

　　明亦蝶一目十行看完，将手机还给她，自己拿出手机细细看这条帖子。
　　她刚想打字发评论，下一秒，消息发不出去。刷新发现校园墙把这个帖子删除了。

　　“被删了。”
　　明亦蝶轻声说着。

　　“肯定是你哥联系表白墙了。”
　　周念萌刚才在评论区底下也吃瓜了，这才知道林耿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校园墙，高一的时候就删了各种帖子，只要有他名字的帖子都会被删。
　　据知情人士爆料，表白墙皮下和林耿认识。

　　“……”
　　明亦蝶却没回答，在微信问着林耿，是不是他联系表白墙删帖了，林耿回了个嗯，“不知道这些神人为什么要提我的名字。”

　　她放下手机，回头看向卫述青的位置。
　　那里没人。

　　班上有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明亦蝶默默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这件事算过去了。”周念萌切换软件，划走一个视频，随口说，“卫述青估计都没看到帖子。”

　　明亦蝶扯扯嘴角，低低嗯了一声，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却食之无味。
　　他还好没看到。

　　下了一场大雨，落叶打着旋儿铺满地面，路上有水洼，折射出阴沉的天。
　　天气骤然降温。

　　明亦蝶交上去的摄影作品得了一等奖。
　　奖状由吴勤递给她。通知栏也公开了获奖的照片。
　　很多人都在围观。
　　明亦蝶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交上去了三张，第二张的运动会风采被选上。

　　她站在操场边角，拍了运动会进行的比赛。
　　奔跑的运动员举着手跨过红线，跳高的选手正好纵身一跃，定格在空中，观众在喝彩，彩旗在周边飘扬，最后背景是二中第53届运动会横幅。
　　构图很好，光影也漂亮，由运动员开始蔓延，再延伸到参与的其他人员，充满活力和谐，又契合竞赛。

　　回到班上，有同学打趣她，“明大摄影师。”
　　明亦蝶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她只能羞赧笑，说不要这样喊她。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达到摄影师的地步。

　　班上很多人都和明亦蝶说着恭喜。
　　明亦蝶都回以谢谢。

　　一等奖的实力实在太强，通知栏展示给全校学生看，明亦蝶上楼梯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讨论她的名字。

　　“明亦蝶，你帮我把我办公室的练习册搬到你们班去，已经改好了。”
　　庄燕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随即选了一个人发作业，喊住才上楼路过的明亦蝶。

　　“好。”
　　明亦蝶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庄燕让明亦蝶发的是翻译小本，虽然是四十五本，但好在不重。
　　明亦蝶托举着小本，虽然已经被理好，但担心最顶上的小本掉下去，只能慢慢走。

　　才走到二班的前门。
　　明亦蝶站在外围，前门口窜出两个打闹的女生，追打间隙撞到了明亦蝶手上的作业。她没拿稳，作业掉了一地，嬉笑的女生安静下来神色凝重。
　　走廊路过的同学看到这场惨剧都会在这里短暂侧目。

　　明亦蝶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蹲下来捡作业，那两个女生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声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帮着一起收拾。
　　明亦蝶心里有些生气，想发火，见到人家这么诚恳，最终也没说什么。

　　三人蹲着，一起捡作业。

　　“明亦蝶，怎么了？”
　　求家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奇追问发生了什么，明亦蝶尴尬扭头，又见到他身边站着的卫述青。

　　卫述青和他都像是才运动的样子，额前都有汗。
　　求家北有些担心地看她，目光又落在翻译小本上。

　　卫述青只是平静地望着明亦蝶，他站着，她蹲着，明亦蝶却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错觉。

　　“作业被撞到了……”
　　她出声，无故有些委屈，竟然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但明亦蝶又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已经收拾齐好的作业重新抱起来。

　　求家北手上拿着篮球，想帮忙又腾不出手。

　　一道阴影盖过，明亦蝶手上的重量却轻了不少。
　　她抬眸，卫述青手上拿走了一大半作业。
　　少年的手掌稳稳扣着底下的小本，给人一种拿着很轻松的错觉。

　　明亦蝶竭力让自己冷静，故作镇定说了声谢谢。

　　卫述青没做声。

　　求家北开口，“刚才看到你拍的照片了，真厉害，不愧是第一名。”

　　明亦蝶瞥了一眼卫述青。

　　他冷白的脸上只透着一点运动后的红晕，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和之前明亦蝶在羽毛球馆见到的他状态不一样。

　　像是收集游戏人物的周边，明亦蝶又见到新的卫述青。

　　他和明亦蝶有些距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谢谢你啊，没那么夸张。”
　　明亦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低下头回着求家北的话。

　　等到了三班，卫述青快她一步，将小本放在讲台上。
　　明亦蝶上讲台，正好卫述青离开。

　　二人错身之际，卫述青突然出声，抬眸看向明亦蝶，淡淡的语气，像是平静地谈论今天天气是什么。
　　“恭喜，一等奖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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