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知秋

　　在M国生活了两个月，我的状态好了很多。这段时间黎允逸一直没有联系我，像是真的释怀了。
　　我对此感到庆幸，因为我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被他左右，再也不用因为那一点愧疚而被他困在手掌心。
　　“允秋，快来。”周泰成拿起手机，“这里有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说着，他让我接听。只听电话那头，是黎允逸沙哑的嗓音。
　　我正要挂断，他说道：“母亲她，去世了。”
　　我不敢相信，母亲怎么会突然离开……
　　“黎允逸，你是不是在骗我？”我质问道。
　　“允秋，我，没有。”他的声音悲伤到了极致，说话磕磕绊绊，不像是在说谎。
　　“母亲早就是癌症晚期了……”他的话让我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早就……是癌症晚期……想起先前她佝偻的背影，我的心快要粉碎。
　　如果那时候留下了陪她吃一顿晚饭，如果那时候能抱住她，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再也没有了温度。
　　“允秋啊，要回来看看吗？”黎允逸咳了几声，又说道，“我不求你能回来，不求你能原谅我，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声……”
　　他哀求着，语气卑微到了极点。我颤抖着挂断了电话，蹲坐在地。
　　“允秋，你怎么了？”韩启元匆忙跑上来。
　　眼前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雾，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什么都不复存在……
　　“允秋，快起来啊，你怎么了！”周泰成也蹲下来，缓缓靠近，“不要害怕，我们都在。”
　　“我的母亲，走了。”我像是丢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起身。
　　“那你要回去看看吗？”周泰成问道。
　　“你难不成把黎允逸那个混蛋给忘了？”韩启元反问他。
　　“这……”
　　“我还是回去吧。”我下定了决心，既然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那么就去看看她的墓碑，好让她安息。
　　“唉，一定要小心啊。”两人满脸担忧。
　　“我会的。”我擦干眼泪。
　　我的父母之间没有爱情，他们是包办婚姻，只为生下最优秀的继承人。自从父亲的初恋去世后，对待母亲则比以往更加冷淡。
　　他从未给予我们温情，只有严酷的训练。母亲把我和黎允逸视作了生命中的全部，但对我更加偏爱，因为我长得与父亲更加相似。
　　母亲一直以来都爱着那个冷漠的男人，以至于他死后，只有她一人守在他的灵堂为他祈福。
　　我的性格更像儿时不羁的父亲，她以为自己能在我身上寻到那个人的影子，寻到她以为的美好。
　　后来我出了国，她才慢慢地学会爱我那个冷漠的哥哥试图弥补对他的亏欠，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童年的创伤需要用一辈子治愈，她赢了，终于在死后得到了哥哥的原谅。
　　那我呢？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对于黎允逸之前的种种行为，我只当是犯了糊涂。再也不要奢求他的原谅，也不要奢求他的爱了。
　　回到了家，很多东西已经被搬走。家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生气。
　　“允秋。”黎允逸小声呼唤着，嗓音已经哑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我平静地开口。
　　“去见见母亲吧，她和父亲葬在了一起。”黎允逸伸出手，却又猛地抽回。
　　我跟随他来到了父母的坟墓。现在，我好像孤身一人了。
　　冰冷的墓碑上只有寥寥几字和一张黑白的照片。那是母亲年轻时最美的样子，永远地定格在了这里。
　　我将一束鲜花放在她的墓碑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回应我的，只有远处的鸟鸣。
　　“允秋啊，你要离开了，对吗？”黎允逸憔悴的脸苍白如纸，眼下的青黑告诉我他一夜未眠。
　　“暂时不走，还有事要处理。”我淡淡开口。当然是关于遗产和公司的问题，这个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
　　“嗯。”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在资产列表上，母亲公平地划分了一切。我得到了舒家百分之五的股份和几套别墅，同时还有一些现金。
　　我已经知足了，对比我那个只会工作赚钱的哥哥，我更想要自由潇洒地过完一辈子。
　　“允秋啊，我可以抱你吗？”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
　　我没有回答，他便低着头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是想让我继续赎罪还是继续做他的工具？
　　他所谓的爱，也许是指那种生理上的需求，而不是真真正正的爱我这个人，包容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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