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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
“皇兄!”刘锦见他速度如箭镞破空般快还未踩脚蹬,心中难免担忧,于是也纵马追过去。
禁军们见状也赶紧跟过去。
刘喜骑到那个位置后却发现四周无人,他的薄唇颤抖着,眼中蒙上一层水汽,继续骑着马到处寻找。林中无路,马儿难以行走还易磕碰,他却顾不得这些,梦中身影出现在眼前,心中情绪难以自抑,从而不断让马奔跑,可在林中做到这事着实很难。那马一个不慎被老树地表上凸出的根部绊倒,将刘喜甩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止,身上多数是有了淤青,但好在并无大碍,只是他多年挂在腰间的玉佩掉在地上碎了,四分五裂地散在各方。
他顾不上身体疼痛,慌张膝行寻找,整个人崩溃地发抖,哆嗦着嘴唇说:“不……不……”接着他把碎玉抓在手里,死死攥着不放开,豆大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刘锦翻身下马,半蹲在他面前,见他情绪不稳定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把他手中的碎玉佩拿过来,他轻声道:“皇兄,仔细伤了手。来,给朕,朕再为你寻块更好的。”
不料被刘喜一把推开,他将双手拢在心口,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额头抵住草地,明明极度悲痛却硬要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整个人都在发抖。
刘锦将悬空的手放下。
他不知刘喜究竟看到了谁。
也不知这枚玉佩到底有何特殊含义。
他凝神仔细想了想。
好像这枚玉佩已经随刘喜很多年了,平日里他也时不时握在手里摩挲,尤其是得了疯病之后。
以往他并未在意,如今看来,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件极要紧的东西。
刘锦微微动了动手指,掩下眼底的探究,声音里满怀关切:“皇兄?”
刘喜抬起头,双颊抖动,眼神里饱含惊恐,慌乱地瞟着四周,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他声音颤抖道:“玉、玉碎则不祥……锦、锦儿,快、快走……我们、我们快走!”说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往树林外跑去,不仅满嘴胡言乱语还时不时回头看。
刘锦神色深沉地起身,眼珠转了转看向四周,又抬头望天,让人琢磨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等他回到马车上时,刘喜早已坐了进去。
吴玉为他铺好脚凳,抬起胳膊让刘锦扶着上车,接着又迅速掀开车帘让他进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刘喜蜷缩在马车角落抱着膝盖,下巴搭在臂弯里,眼神呆滞涣散。
刘锦坐下后见他手里还攥着那碎玉佩,便问:“不是说碎玉不祥吗,那皇兄为何还一直攥着?”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扔了它会被恶鬼缠上啊!!”刘喜骤然向前一扑,整张脸离他不过四指距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有些惊乍,但刘锦却脸色平静坐得方方正正。刘喜咯咯笑起来,笑得在马车上打滚,笑声逐渐由阴森转向爽朗。
刘锦脸色柔和地摸摸他的头发,“皇兄,我们回家。”
深夜,瑞王府的所有下人深深睡过去,而且无一例外睡得格外安稳香甜,就算是雷声轰鸣也叫不醒他们。
刘喜拿着坛酒,独自坐在台阶上,周围四五个空酒坛子凌乱地放着。
他喝了一大口,口中辛辣刺激着神经,“我今天……看到你了……”他盯着前方一点,几坛烈酒下肚眼神却还是很清明,并无涣散之意,“玉也碎了……你是在提醒我吗?”
说完刘喜又喝了口酒,泪水不断地流,他张开嘴猛吸一大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抬手将坛中剩下的酒倒在地上,“他怀疑我了,今天还试探了几次,所以,事情要提前。你会支持我的……”顿了很久,他才哽咽着开口,“皇兄……”
那枚破碎的玉佩静静躺在石阶上,躺在他身边。
*
秋意渐浓,凉意习习。天未全亮文武百官便候在太和殿外,等待上朝。
几位大臣扭着头低声聊天。
“听说了吗,高将军首战告捷啊!打得南蛮那叫一个落荒而逃哈哈哈哈哈……”
“听说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哈……”
“那南蛮子先前不还挑衅我们吗,怎么现在扔了两座城池?难不成是不想要了吗哈哈哈哈……”
“一群狂野之徒,粗鄙不堪,成不了什么气候,咱们啊,就等高将军凯旋吧!”
裴玄寂闭眼听着后面人低声交谈,心中思虑万千。
隋忠疾步走来,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他掀起眼皮,“知道了。”
太子太傅陶宏投井自杀。
吴玉捏着嗓子高喊:“上朝——”
众臣有序进入,行完跪拜礼后,刘锦开口:“今晨,陶太傅薨了,投井而死。”
一位大臣站出来,“陛下,陶太傅年过古稀,官运亨通,微臣并不认为他有理由自尽,求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诸位大臣皆连连称是。
任涣出列,手执笏板弯腰行礼:“陛下,微臣愿查明此事,以慰陶太傅在天之灵。”
刘锦点点头。
散朝后,瑞王府派人传话,说瑞王昨日受了惊吓,想让刘恪去陪他玩。
由于瑞王得了疯病,心智受损,刘恪小的时候经常去找他玩,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因此刘锦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再加上今日陶宏骤然离世,太子倒是得了闲,他便允了此事,让吴玉给太子安排了马车。
吴玉回来时说:“陛下,萧贵妃在外面呢,奴才瞧着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娘娘也没让人通禀。”
刘锦没搭理他,专心致志地批着折子,虽然这上面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件。
朝中重事大臣们基本不写奏折,而是直接将事情递到丞相府,这奏折,大部分都是充数的。
吴玉捏捏袖中萧贵妃给的那一摞银票,再次开口:“陛下,您瞧今儿个天凉,娘娘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万一着凉了……”
他捏捏山根,“让她进来吧。”
萧贵妃施施然走进来,屈膝福礼,“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赐座。”
“谢陛下。”萧贵妃坐下后见刘锦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道,“恪儿今日得知陶太傅的事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多亏瑞王喊他去府里玩,要不然可不知道得哭到什么时候呢。”
萧贵妃顿了片刻,接着说:“说起来,宫里也没个给恪儿做伴的皇子,他这难过伤心了,还得去叨扰瑞王殿下。”
她不傻,知道太子刘恪是自己最有力的武器。
毕竟皇帝只他一子。
果不其然,刘锦就刘恪的事跟她浅聊了几句。
吴玉在外面待了片刻,又一溜烟儿进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萧贵妃脸色一变。
“宣。”
魏皇后拿着餐盒进来福完礼后,笑着说:“陛下为国事操劳,实属辛苦,妾做了些桂花糕,不知陛下可愿尝尝?”
萧贵妃起身福礼,幅度是从未有过的恭敬:“妾给姐姐请安。”
刘锦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魏皇后上前将餐盒打开,把桂花糕拿出来,拈了块递到刘锦唇边,“陛下喜欢就好。”
刘锦张口吃下,咽下去后随口赞赏几句。
她笑吟吟着,看上去心情很好,状似才看见萧贵妃般“哎呀”了声,“妹妹快起来,你瞧,姐姐都把你给忘了。”
“谢姐姐。”萧贵妃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妾听闻太子太傅薨了?”魏皇后问。
刘锦淡淡应了声。
“这下妹妹要辛苦了,既要协理六宫,又要教导太子,不像姐姐整日清闲……”
听了这话,萧贵妃涂了丹蔻的手指攥住,笑意不达眼底,“后宫诸事繁杂,姐姐一人难免力不从心,不过,姐姐说的‘清闲’倒真让妹妹艳羡不已。再者,后宫之事也是陛下家事,陛下的事情,妾一定会尽心尽力。”
两人话里的针锋相对让御书房内的火药味重了几分。
刘锦不动声色地瞧了萧贵妃一眼,这两日的变故让这个曾经宠冠六宫的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以往被自己惯得娇纵无礼,说话也欠妥,从不不拐弯抹角,如今却礼数周到行事圆滑,还知道钻别人的言语空子了。
方才两人的对话,魏皇后明显想要他剥夺萧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力,而在萧贵妃的三言两语下,却显得魏皇后毫不作为又小肚鸡肠无容人之心。
即使他赞赏萧贵妃的成长变化,却还是说:“皇后所言极是,这后宫之事,还是全权交给皇后吧。”
萧贵妃凤眸睁大,一脸不可思议,“陛下!”
“都下去。”刘锦烦躁地摆摆手。
“是,妾告退。”魏皇后在经过萧贵妃身边时,得意地挑挑眉。
萧贵妃稳住心神,脸色苍白道:“……妾告退。”
裴玄寂进来时见她们二人一同出去,颇有些遗憾道:“可惜,错过一场好戏。”
刘锦头也没抬。
他抓住刘锦的头发,逼他抬头看向自己,“仵作验了尸,确为溺水死亡。”然后缓缓低头,两人鼻尖之间仅隔三指,接着道,“臣给陛下带了消息,陛下打算怎么谢臣……”
“……就算你不说,朕早晚都会知晓。”两人距离太近,刘锦有些不自在,他偏头想拉开几分距离。
“无趣。”裴玄寂将他抱起来放到桌案上,接着高喊,“吴玉!”
吴玉推开门,“奴才在。”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进入。”
吴玉抬头看向刘锦。
刘锦打掉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裴玄寂半眯着眼看向吴玉,眼里淬着寒意,“你倒是得了个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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