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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入夜后的山林里透着风声,不茂密的树叶被刮得悉悉索索,虫叫声也就明显。月光是极轻薄的一层,柔柔地铺盖在夜的上端,一切都朦胧的模糊。
白晴仰着脸看他,脸色煞白,将干未干的血挂在嘴角,一抹红。
她的神色极为平静,异色眼瞳微微细颤,通透得像琉璃,仿佛一推手,整个儿就碎了。
“……你从前见过我。”萧作归轻声道。他的嗓音是倦极了,透着沙哑,他压低咳了一下。仍然哑。
他敛下眼,避开白晴的直视:“姑娘,你大概忘了,在很小的时候。”
萧作归低头撕下一层干净布料,上前一步,蹲下,伸手想要去够白晴的伤。白晴小幅度动了下身体,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收回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玉的罐子,拔开塞子,一股药香溢出来。
……这不是治伤口的药,是解毒的。
白晴一闻便知,倏地就笑了,两只填了月光的眼晃晃地看他,用嘲弄的口吻故意问他:“将军,这是什么呀?”
“你中毒了,”萧作归道,“喝下罢,伤口好快些。”
白晴不动,仍然笑眯眯地问:“哪里来的毒呀?”
萧作归面不改色:“林子里毒瘴多。”
……这人真是活该死了。
出门才下的毒,她自己用药草配的,该是预先不知道。这时候能拿药出来,备的该有很多。
白晴只好喝了。
白晴躺在地上装死,萧作归就先把一人一魔搁置在一边,避开风口。他耐心地用绢子给白晴擦拭脸上的血迹,用力不算很轻,蘸了干净的水一点点擦,样子像很熟练。
这样子是找不着茬的。但白晴仍然不甘心,她想了想,又扯先前的话,笑:“将军认错了人罢?”
萧作归没直接回,沉默片刻,道:“不必如此称呼,太生分。”
离得很近地说话,就很容易有平时没有的感觉。萧作归身上没什么气味,只有极淡的一股冷铁味道,被风压得几乎闻不见。
白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一时想不起别的叫法,随口回:“那么只好直呼大名了,真是大不敬。”
萧作归字安方,他本来想说,一怔,又改了口:“你要是喜欢,怎样都是可以。”
白晴笑:“真是大方的说辞。”
她还想开口,结果一旁的硒恢复了一点体力,阴沉沉地操着不大熟练的人话说道:“丁点大伤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多晚了都,再晚点山娰姑娘出意外怎么办?
白晴歪歪头,转向他:“我在你身上来一掌试试?”
硒冷笑:“魔族自愈能力非人能比,你是个异族不成?”
“我是不是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是。”白晴笑眯眯,“我帮你告知山姑娘如何?不算多要紧,一句话的事。”
按理上,硒已经暴露了个彻底,白晴的威胁毫无力度。
但一提到山娰,单方面已经在桃花池挂了十来根红绳的硒只有闭嘴的份。
萧作归看着她。她仍然是不要包扎的,但脸色的确红润不少。
萧作归问:“好些了?”
白晴移了下视线,瞥了眼地上空空的药瓶,应道:“无碍,走罢。”
她发觉她每每想扯究竟见没见过的话题,萧作归就总是扯到别的事儿上去。明明话很少的一个人,一开口就很容易让人听他的话。
只知道他是从前碰到过一个魔族,长着异瞳,很爱笑,就觉得是她了。
更多的是不肯说了。萧作归说他自己也不清楚那姑娘是不是魔族。
-
县令丢女儿一事在桃襄传播甚广,一度加重了桃襄人民对于魔族的反感情绪。
但是由于桃襄本地魔也有那么几个,和当地人相处还算融洽,有事没事在街上耍杂技换钱。虽然偶尔闹事,但是闹玩就算完了,并且会灰溜溜地赔钱。其中一位事迹也广为人知,打完人用找茬的语气说最真诚的道歉,并因为处境过于寒酸,询问没钱洗盘子能不能抵。其一波三折的姿态很为魔族挽回了一波口碑。
当然主要还是桃襄人民朴素,不迁怒于众魔。
魔族口碑的主要抹黑魔,白晴,这几天闲得和山娰一起喝茶,听她授课,旁边偶尔蹲一个苏盼。
自从她发觉下毒不成之后就很丧气了,自我估量八成硬碰硬是行不通的。毕竟她跑得快的优点,在人族研究出的莫名其妙的各种咒法加持下就优势不大,而她不会术法,力气不打,身子骨脆得令人诧异——反观萧作归萧大将军有剑有药有术法,武装齐全,杀魔无数。
于是她短暂发挥了一下魔族传统:有自知之明,然后望而却步。
听山娰讲课也不算很有意思,但是还是比王婆子好一点的,至少听得懂。
苏盼是挺安静的姑娘,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在屋子里的时候山娰会给她空出一块地方,她就自己慢慢地写字。
屋子里偶尔会来一只猫,像土猫,黄色的,毛短短的,被它自己舔得很顺溜。
这猫大概是来惯了的,无声无息地就轻巧巧翻了窗棂,一声也不出。它缓缓踱步至桌前,几下就翻到了桌上,动作极其灵巧,白晴见了两三次,它从来没弄翻过任何东西。
屋里角落里会盛一些剩饭,白晴一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见到这猫才知道是专程放的。
这猫像没开灵智,但极其有灵性。等到山娰讲完一段,它才会轻轻喵一声,绕着山娰走两圈。
山娰是很喜欢它的样子,每次都会摸一摸,才着急忙慌地去找水喝。
看上去她们这么相处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却不是家养猫,平时都见不着。
白晴明知故问:“哪里来的猫呀?”
山娰蹲着,一边挠猫下巴一边回,嗓音里透着一股愉悦的情绪:“有回上山里遇见的。诶我可给你讲——俺觉着这猫真能给人领来好运嘞!撞见这猫第二天,我就遇见我们苏盼好姑娘——盼盼,是不是?”
苏盼提起笔,捏在脸侧。笔吸的墨过满了,掉一滴脏了纸,她也没有一点情绪。她每次见到山娰就不自主地高兴。
苏盼笑起来声音也是低低的,但她不在意,只是问山娰:“那你这天天都见着猫,岂不是天天都好运?”
山娰笑得就放肆多了:“我这几天都和你在一间屋子,满屋子墨香味,不算是好运?”
“你这人,”苏盼的一双杏眼弯得只有缝,“高兴了,看什么都是好运。”
山娰才不认:“猫来了才有这运气!”
白晴插不上话,只好蹲下来,仔细看看猫。
很巧猫不喜欢她,身子拱起来。白晴曲起食指敲敲它的脑壳。
屋里来人传话了,说是又有婆子来找,得领自家姑娘回去商量婚事。
本来也不被太受重视的婚事,催得快过了桃花花期,还是没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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