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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3:雾弥楼——月吟玫瑰2
他师父就是我师父,老局长嘛,以前在警校就带过我,我可是最不让他省心的那个。
我跟着林子良去了师父办公室,宋野又在。不过好像正准备走。她瞥我一眼,没多说什么,扭头对我师父说:“容局,我会尽力再帮你找找的。我先走了。”
师父略一颔首,目送她走后就喊我过去坐下。他没立即说话,而是先给我用我存在他这儿专用的杯子给我倒了杯浓茶。
“小年,师父总让你师兄提醒你做局里定期心理体检,你总不听话,谁都不愿意说,“他叹了口气。
“小年啊,我容醒今年六十了,和‘看官’斗了一辈子,除了抓住个石白汪也没多大成就——“看官”是抓不尽的,他们同一般的犯罪组织不同,他们很变态,很疯狂,好像是把社会当成他们的实验室,追求着他们所谓的‘道’和‘艺术’。他们就藏在千千万万个社会的网络的那些无聊的看客和说客中,戴着冠冕堂皇的面具,在无形中引导着舆伦的走向,诱导着众人的心理,他们是无孔不入的蚂蚁,如影随行的幽灵——现在,他们盯上了你,小年,他们平时杀人没那么张扬,这次把挂牌放那儿,找一个与你相似的姑娘,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啊——咳咳。”师父一拍桌子,一口气没喘匀,林子良站在他身边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你要是心理评估能过,我就能给你申请让你在这段时间随身佩枪,但是你,唉.”
我看着师父比前些日子更多的皱纹,攒紧了口袋中的手机。还好把电话先挂了,我想。我对不起身边每一个人,他们的善意总是被我小心地躲开。也许靠近我真的会变得不幸吧。
“小年,抬起头,师父问你一个问题——子良,你先出去。”师父冲林子良摆了摆手,后者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打开门出去。
“您说,”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骤然加快,
“如果,把你爱的那位先生和国家放在一起,你会选哪个。”师父问得很慢,我却闭上了眼。
还是,骗天骗地,瞒不住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啊,
这个,就是那个我不敢对花儿说的,让他“失望”的事情。
“他永远不会和国家站到对立面上,师父。”我缓缓吐出一口气,但坚定无比。
“是我夸大了,——我的意思是,呃,打个比方吧——他和另一位人民群众被当作人质,你会先救谁?”师父仍是盯着我,观察我的表情。
“他。他从来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我不能——一,至少,得让他知道,会有人选他。”我顿了顿,“但我会用我的生命去换取另一位群众的安全。”
“如果那个群众不是一般人,是他的仇人呢?”师父紧追不放地接着问。
“他没什么仇人,好吧,是有很多讨厌他的人.——如果是这样的人,我依然会拼命去救。”我毫不犹豫。
师父目不转睛地与我对视:“善恶不论?”
“善恶不论。”
我坦荡地回视,“倒不是因为我多宽宏多伟大。只是因为,我如果不这样做,会对不起我身上的警服,他也会对我失望。”
“对不起,师父,我做不到公正无私。”我站起来,冲他深深地鞠躬,但心底却有一种畅快——我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厌恶至极,我曾真切地想过甚至计划过,如果最后不是因公殉职,我要把那些对他伤害最深的人全杀了,然后自杀。这个想法,我不敢对花儿说,但正如他说的,我不认为错,也不会后悔。
“小年,”师父拍了拍我肩膀,“坐下吧,我没说怪你。”他端起茶啜了一口,像是在回忆,也像自言自语:“我年轻时,也是个情种,……她也算你师娘吧,肚子里还有我的的孩子——她和另一个孕妇被一起当作人质时,我犹豫的了好久,没有先救她。当我豁了命回头要去救她时,歹徒自爆了,有一个小炸弹连在她身上,她……”
“她死了,那个歹徒也死了。还有一个,被我制服时,说,如果我刚刚先救你师娘,完全可以有时间让队员们为她拆下炸弹——他们没有在另一个孕妇身上放炸弹,他们只是想玩,因为知道这个是警察家属,他们猜我会先救哪个……”
师父说不下去了。我默然,抽出卫生纸递给他。师父一生刚毅,硬骨头了一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在我一个小辈面前,如此失态。
‘小雨她,本来可以不用死。”
师父,当时情况紧急,谁能想到呢——师娘她,至少不会对你失望。”我尽力地安慰他,这位风云一生的容局长,才六十岁,却显得过分苍老,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话藏了多少年,或许在那一天后的每日每夜,他的心里都充满煎熬和对自己的责怪,那个炸弹太讽刺太戏剧,可悲的不是他选择了责任放弃了私心,可悲的是,责任和所爱,本可以两全,
两条路,师父走了一条,他忏悔了一辈子。而我——
我选择了另一条,我会后悔吗?
“我等不下去了,师父,我不能等着荣泽山找上他。”我攥紧了拳,脑中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要在危险找到他之前,先赶到他的身边。”
师父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平静地看着我,好像早料到我会这么做。
如果你想好了,当然,主动出击对我们整个工作会有很大帮助。”师父语气陡然变厉,“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任务的核心,不可以向任何人包括你的爱人透露任何你的行踪和工作计划——甚至在局里,你也要小心。你去找宋野,除她以外,你需要防范所有人。” 。
我心头一凛;“您的意思是,有内鬼?”
他不置可否,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他落在刀上的目光温柔至极,我知道,这或许和师娘有关。刀柄上有符号,未待我细看,师父喊了我。
“别看了,这是我之前给你师娘准备的刀。这个符号是她专门给我设计的,别人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样的,——你也长点记性,你家那位又不是什么小明星,那符号不是光粉丝才认识的。——看这次吃多大的亏,就因为你疏忽不以为然的侥幸心理,”
我赔着笑,接下这碗陈年狗粮,“师父,还有啥防身的东西不?什么麻醉枪啊,远程那种,哦,烟雾弹,防弹衣能给我不?”话音还没落,我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师父笑骂我:“小兔崽子,别想着给你心上人整这了,你当我这儿是军械库啊。”
我才不信他啥也没,这种小玩意儿,他堂堂局长当然能给我批下来。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试图用真诚的师徒情谊打动他、
他似乎想了又想,慢慢地打开那个锁着的抽屉。 他冲我摊开手,赫然是三枚子弹。
我震惊地看着他——子、子弹?这么大方的吗?这是能随便给的?这每一颗子弹,都是需要明明白白登记的呀!有几枚,用在哪儿……如果不小心掉一个…可能就是无法承担的大责!
“这三枚子弹算我批给你的,一枚让你用来杀荣山,另外两枚.——你会知道怎么用的。其他的什么想要的,找宋野去,她有分寸,多少能给你点儿。
“杀荣泽山,您——”你确定?我没说完。难道他不该让我把荣泽山捕了回来审,好能继续揭“看官”线索吗?
“少装,你个小疯子,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让你逮到荣泽山,他还有得话?”师父又敲了一下我的头,“这家伙只是个小炮灰,可能连看官集团的边缘位置都够不上,人生经历普通得很,你师兄甚至觉得那姑娘根本不是这孙子敢那样杀的。这案子没牵扯到大范围,没太大公众舆论关注的压力,不用非得推个人出来审审。”
话是这么个理,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不太对……还是太年轻了吧,果然比不过这帮子老油条。我虽然真会这么干,但也没敢说出来。你师父还是你师父,你还在那儿怂呢,人已经把该有的理儿都给你铺平了。
我小心地收好子弹准备告辞。师父摆了摆手没再看我,从那个拿子弹的抽屉里又小心地掏出一把枪和一个,戒指盒。
“那天过后,我就没再用过这把枪了,或许有一天这把抢也要给你。”他的话是对我说的,可声音轻极,如同梦呓一般。
我看着那个盒中的戒指,真的是好大一颗是钻石。我听师叔说过,这个戒指,是师父前半生所有的积蓄专门定制的。可惜师娘死了,戒指最也没送出去;可惜师叔也不在了,再也没有和师父一辈的人,说师父的往事了。
师父太累了,或许是被师兄染的,他这么一个以最讨厌烟的人也有了烟瘾。我轻轻地关上门,看他手中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只跳动了一下便熄灭了。一阵灰白随之升起,将他笼罩起来。我没把灯打开,外面的光透过毛玻璃多少照进来一点,但站在远处看他,就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的旧电影。昏暗又孤独,几乎要和黑暗高为一体,让人再看不清。
他低着头,在擦拭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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