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圆

　　我被突如其来的分手打得措手不及，沈霖走后第二天就又发烧进了医院。
　　因为我的消极情绪，病一直没有起色。某一天在病房门口听到我妈打电话，听见她对电话那头说：“小慕最近好多了，我们会照顾好她，你记得你怎么承诺我们的，你不要再来找她，我不想让我女儿后半辈子就葬送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我呆呆地立在门口，电话那头的人应该又说了些什么，但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妈打开门见我在门口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问我怎么站在门口。我神色如常，说想上厕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
　　我给沈霖发了条信息
　　“沈霖，我生病了。”
　　“按时吃药，好好照顾自己。”沈霖过了很久才回。
　　“知道了。”
　　我像沈霖说的那样，按时吃药，配合检查，认真治病，好好生活，一切都按部就班，让我恍惚，仿佛我一直在蓉城，不曾踏上过那片黄沙覆盖的土地，鲜红如血的夕阳、铺天盖地的风沙、亲切地叫我老师的学生、关切地问候我的乡亲、夜色中试探的吻、平淡温馨的日常都好像大梦一场，醒来后只有零碎的画面，模糊的记忆让我深深感到时间的残忍。

　　出院以后，我一直在家，我爸妈觉得我这样不是办法，打算和我聊聊未来的规划。
　　“我打算回民勤。”
　　一句话平地起惊雷。
　　“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这两年你玩也玩够了吧，还不把你那心收一收吗？”
　　我妈拍着我爸的背给他顺气，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我装作没看到，“爸，妈，我考了你们满意的成绩，读了你们心仪的学校，选了你们认可的专业，初中高中大学，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你们给我设定的地方，但是现在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之前去民勤确实是一时兴起，但现在不是了，民勤有我的学生在等我回去上课，他们很可爱，学习很认真，我还不知道我指导的学生有没有在征文比赛上获奖呢。还有我种的树在等我回去浇水，树小小的一颗，但是会在沙漠里生根发芽长大，我很想亲眼见证有一天沙漠变绿洲。也有我的爱人在等我回家。”最后一句我说得很小声，但足够别人听见。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我和你妈你都不要了吗？”
　　“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肺炎才治好，我们能让你再去那沙漠里面受苦吗！”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我爸妈没再提起给我找工作的事儿，也不说我整天在家游手好闲，我们都不再提起那个话题。
　　我终于完成一切的申请，买了去陇水的机票。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妈进来帮我叠衣服，“小慕，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一定要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你的前途吗？”
　　我停下手中的事，郑重地看着我妈，“妈，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想要纯粹地作为自己去做一件事儿。”
　　“那就不能做其他的吗？”
　　我笑笑，“可以啊，但我就想先做这个。”
　　我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给你攒的，本想着等你···哎，你把钱拿着，去了那边对自己好点。”
　　我没接，我不能收，“妈，我用不着，我现在是学校的正式职工，有工资的，我不在家，你和我爸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用不着你担心。”
　　“好好，知道了，只有我最不让人省心。”
　　我妈温柔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我们小慕是最让人放心的孩子，从小就很出色，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
　　我有些哑然，过了半晌才说：“那我现在让你们失望了吗？”
　　我妈抱住我，像小时候一样温声细语地哄我，“怎么会，小慕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了，我们为你感到高兴。”
　　我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紧紧抱着妈妈。

　　送我走的那天，我爸冷着脸叮嘱我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我妈让我空了多回家，我一一应下，上了飞机。
　　我下了大巴车，在路边看到熟悉的车，下意识地抓了下帽子。走过去对车边的人说：“你好，我是程慕，是新来的老师。”
　　沈霖身姿依旧如初见时一样挺拔，在风沙飞扬中红着眼睛对我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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