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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是那个人~
没认识沈然之前,周坦像是一只流浪在荒野里的小狼崽,独自舔舐伤口。从闭口不提父母开始就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奔跑着向前。
从高中起身边就有女生跟周坦示好,他采取不搭理的方式处理,小学和初中背着没有爸妈的包袱走了很久,他不想也不敢再自揭伤疤。后来被她们暗地里送上雪域之花的称呼。无所谓,周坦第一次听到就没在意,长久下来,雪域之花成为一个代名词和一个传说。
后来再有人打自己皮囊的主意,也仅停留在肖想中,都知道他是一块大冰山,也都怕被冻着,不想去硬捂。周坦自己也分不清是身世造就了如今的性格,还是性格决定了他今天的境遇。
周坦的爸爸在他两岁时意外离世,刚下完雨去钓鱼,鱼竿甩出去时鱼钩挂在头顶上方高压线上,一句话没留走了。据说妈妈伤心欲绝了一些时日之后也惨淡离家,带走了所有,唯独留下周坦。
爸爸走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妈妈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外公外婆那一门亲戚。周坦缺失这部分的记忆,爷爷奶奶也不愿提及媳妇,周坦跟着爷爷奶奶,稍大点时日复一日的问爸爸妈妈去哪了。
小时候不懂事,每次问都会引起爷爷的长吁短叹和奶奶泪流满面,逐渐的周坦心底生成一个圈,里面藏着自己面目模糊的爸妈,而奶奶再也没听到过周坦的追问。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一点点变得沉默,除了叹气和眼泪,爷爷奶奶能做的只有努力保障周坦上学时的后勤工作。
爷爷有工作,后来在工作岗位上受了伤,单位做了工伤处理,之后一直坐在轮椅上,一个男人早年丧父母,中年时丧子,再后来自身行动不便,渐渐生出了对生活的厌烦,这厌烦体现在时时刻刻莫名其妙发脾气上,奶奶日复一日地照顾他,直到有一天他把自己掀进湖里,等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上了大学之后,奶奶提过毕业之后工作结婚的话题,周坦耐着心听,认真地想,可是完整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无从探究,甚至连梦中都不曾出现过。
爷爷走之后周坦突然明白,自己不能走爷爷和爸爸的老路,如果有了自己的家庭,最起码要对得起家里那个人。
年纪渐长之后不是没考虑过恋爱婚姻,只是身边没有参照,爷爷奶奶的婚姻相处之道亦没有参考价值,自己读过那么多书,看过那么多人,心中对于两性关系中自己究竟需要做什么,承担多少依旧模糊。
在他的认知里,如果一段关系只能给对方带来伤害,索性不要开始。这些年沉迷自己外表的那些人,如果知道自己这般出生,大抵是避之不及。而习惯于给自己造围墙的周坦会在除夕当日告诉沈然自己家庭情况,亦是出自这一层的考量。
不知道从哪天起,沈然在周坦的脑海中画下一笔,他想擦拭干净,奈何越擦晕染面积越大。他想置之不理,这一笔又是那般的深刻。
再后来周坦设想自己和沈然相熟相交,沈然会不会被自己的境遇吓到逃走。自己压根不敢想,转念间,算了,一面之缘,何来相熟相交。
再后来周坦承认自己迷了心窍,心中的围墙在沈然那一声声周坦中起了裂缝。
除夕那夜,周坦翻看了沈然的朋友圈,想从中窥得更多。发圈不频繁,天南海北的涉及面。
这条“中国队必胜”配图是国羽,往下翻“新装备,nice”配图是个新键盘,再往下配图有咖、健身器材、还有建筑一角,多是亮色。周坦一路划拉着手机,感受沈然发圈那刻的愉悦心情。
也有全文字不配图的,周坦看到这样一句话”有的人心像蒲草的种子,风一吹,面目全非。有的人心若磐石,即便岁月蹉跎数十载,依旧初心不改。蒲草种子也能漫遍山野,磐石亦或经历海枯石烂。愿你我能够平静度过这月落星沉的岁月,一起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周坦咀嚼着这段话,沈然在那一刻心情应该是想要做些什么又气力不足的吧,像是拿文字表明心迹,又像是暗自鼓舞自己,无从考证。
再往下看是一条“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配了一张鼓嘴青蛙图。周坦无声勾起嘴角。划下去挨着的是一条“人要倒霉,没有凉水,吸口气都呛着。”配一张楼角的图,看日期和图应该是初遇那次在医院看病。周坦勾起手指挠眉心,暗想沈然发这条时会不会鼓着脸跳脚,大概会吧,她总是那般明媚可爱,此时沈然已经不太清晰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翻看朋友圈的同时,周坦和沈然消息往来,刚才沈然匆匆挂电话一度让周坦以为她选择退却。之后再说话时,沈然已经自动过滤二人之前的话题,仿佛那一刻的微妙氛围从未存在过。周坦察觉到这是沈然敏感之后的刻意回避,周坦不想沈然这般,可此时的自己别无他法。有些东西隐入骨血,揭开,血肉模糊。
春节之前,周坦记忆里沈然明亮欢快的笑逐渐散去,那一晚她给周坦打电话时,轻颤的声音透露出自己的紧张。周坦勾头轻笑,寻常里最喜欢连名带姓呼唤自己,电话接通那一刻并没有,声音含涩的说着“你好啊,过年好”。周坦心里涨的满满同时夹杂着酸涩,那是明媚大方的沈然,沈然怎么能受委屈。
也是这一晚,周坦不想骗自己,一路泥泞中听到的这一声声连名带姓的呼唤,内心即期望又害怕,他心底有个声音“遵从自己!遵从自己!”。
那一通电话之后,直到春节假期结束,二人忙碌起来,没有再相约见面,偶尔也会通电话,多是微信联系。
周坦忙,沈然也不见得清闲。开年之后年前积累的工作,年后新的规划都扑面而来,她整日灰头土脸,想着年前到手的那一大笔年终奖和年后即将到手的那一笔钱,暗骂苦逼打工人时都理不直气不壮。
金韵倒是空闲了很多,翻着花样给沈然做好吃的,沈然一边哀嚎着自己又胖了,一边大快朵颐。
那天晚上下着雨两辆车因为堵车加塞碰上,车主互不相让的掰扯,报警处理之后周坦和同事出现场,两人都不愿意把车开离现场,对向行驶四车道硬生生被占了两个车道,下着雨前前后后堵着几十米远,喇叭声此起彼伏。
周坦见状把记录仪挂在同事的胸前,自己上下整理了制服,先把道路疏通再说。雨斜斜的织,帽檐上挂着水珠,砸在鼻梁上,凉丝丝,虽说已经立春,但淋在身上还是不由打个寒颤。
周坦摸出口哨,一边吹哨,一边比手势指挥现场交通,这边换到那边,那边再换回来,风吹着雨,连睫毛上都滴着水。
金韵开车,沈然坐在副驾驶讲语音,“你赶紧下班,加班我不会批,你今天做不出来还有明天,明天做不出来就后天。带回家做,不要占用公司的资源感动自己。”金韵扫了一眼在暴怒边缘徘徊的人。
“你别拿指甲刮车窗好吧,那声音我听不了。”金韵打岔解围,沈然手底下那位确实难心,自己进度更不上,组里人都要跟着磨时间,也难怪沈然生气。
“挂了,赶紧下班。”沈然不等那头说话,挂了电话往前一扔,抬眼正要吐槽,模糊视线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韵韵,那是周坦吧?”
金韵向前凑了凑,“应该是。”
“为什么一出现场就下雨呢?”沈然自顾地说,“年前肺炎刚好,这回头淋了雨又要遭罪。”
金韵的视线转过来看她,“这就心疼了?他爸妈不比你更心疼?”
“他~”话到了嘴边被沈然咽了回去,金韵见不得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着车没空追问。
车缓缓滑行到周坦旁边,沈然放下车窗玻璃,“周坦!”周坦寻着声音找,见到车内人时嘴角挑了挑算是回应,手中动作没停。
路中央不能停,金韵开过去,车窗没有升起来,身边这人挑着眉要把倒车镜看穿,距离逐渐拉开,而刚才没做任何回应的人,此刻扭过头看向她俩行驶的方向。他像是一棵树,笔直地站在雨幕里,沉默又坚定。
雨水模糊了倒车镜的同时打湿她双眼,风呼呼灌进来。
“阿嚏~”金韵打了个喷嚏。
沈然默不作声地升起车窗,车内温度一点点往上爬。
“阿嚏~”金韵又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对不起啊!”一脸惨兮兮,让金韵无奈地摇头。也罢,刚才还被工作的事弄到心烦意乱,眼下又遇到她的心头好淋着雨,看在她那么悲催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然然,真喜欢上他了?”春节假期之后金韵就没再听到过她粉上谁,下班之后在自己家时也没提过周坦这号人,整日里对着电脑忙乎。如果不是今天见到这场面,金韵以为周坦已经翻篇成为过去式。
车内除了机械的声音没有其他响动,金韵观察路况的同时扫眼看过去,沈然斜倚在座椅边,眼圈泛着红,盯着中控台不知道想些什么。
“完了,”金韵在心底叹一口气,“桃花劫!”
金韵从自己手边的倒车镜往后看,只能模糊见到一个身影,她顺手把雨刮器调快一个速度,路况就这样,不能再添乱。
“韵韵,你说,我可以喜欢他吗?”车载空调的嗡嗡声中,金韵听到这样一句话,如果不是车内只有她俩,她压根不信这话是沈然说的。金韵顾着观察路况的同时还要关注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是什么促使她变成这般软弱不自信。
也许刚才的问题并不需要答案,沈然再度开口:“我没有认真的喜欢过谁,见一个爱一个也许只是自己爱美心态的折射,喜欢一个人要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可着劲对他好吗?那样会不会失去自我?见他这样,我突然不敢喜欢他,仅是看到这样我都觉得心疼,可是我也做不了什么。”话说到结尾已是喃喃自语。
金韵突然想笑,一代海后翻车现场。
“然然,还是算了吧。”沉默之后金韵给出让沈然打起精神的建议,果然她坐直身子面向她,等着她说算了的原因。
半晌金韵吐出一句欠打的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适合你。”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沈然,解救出金韵。
“妈,怎么了?”沈然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心情由阴转晴。
“然然,下班了没?”妈妈的声音糖分超标。
“嗯,饭也吃过了,你们呢?”沈然乖巧回答,“我和韵韵回家路上。”
沈然点开手机免提,“韵韵也在吗?”
“在的,阿姨,阿姨好,我开车呢!”
“好,好,你注意开车,然然这丫头就是没你精细,她要开我都不放心。”
“妈,”沈然忍不住打断,“有事吗?”
“你刘阿姨家儿子明天从国外回来,你去帮忙去机场接一下。”
“噗嗤~”金韵憋不住短促地笑出声,沈然空出来的那只手装佯要拍她,她明白她想什么呢。
“妈,多大人要我去接,我上班呢!”
“我和你爸还有周叔叔明天都有课,刘阿姨不会开车,她刚才还在犯难,你开车去机场快,人家已经好几年没回来,怕摸不着路。”
刚才还在吐槽自己亲闺女开车技术不行的人,眼下就让闺女去机场接人,哪个刘阿姨,一点印象没有,还是一个男人,路不熟不能问?路不熟打车也不会了?沈然想问问妈妈这些个敷衍的借口是谁想出来的。
诚然没有给她任何问出口的机会,“然然,你听见了没?我马上把电话发给你,他叫周睿远,下午四点五十的飞机,你可别迟到!”
看吧,周睿远,这名字沈然搜索一圈没出来个结果,在她印象里爸爸妈妈的同事中就没有刘阿姨和周叔叔是一家的。
“知道了,知道了,妈妈,就这个事吗?”
“还有,你这个周末回家吗?我和你爸想去看看奶奶,你要不要一起去?”
“现在不敢说,最近有些忙。”回归到正题,沈然心底盘算一番,是有些日子没回家。
“行吧,你要是回来跟我们说下。”
“嗯。”低眉顺眼的乖孩子模样,“挂了啊,妈。”
前脚电话挂断,后面紧跟着一声“啊!”包裹着烦躁、无语、憋!沈然打定主意,这周要是回去就跟奶奶告状,爸妈开始给自己乱牵红线。
“哈哈哈哈!”是金韵憋不住的笑声。
“金韵,你现在驾驶员的身份救了你!”
“阿姨这是给你物色相亲对象?你赶紧跟老板请假,明天亲自去接。周睿远,海归,厉害了,然然。”
“金韵,你明天跟我一起!”
“我上班呢,接一个人两个人请假你觉得老板会答应?”
“啊~!”
不得不承认,刚才妈妈横出这么一杠子事,周坦倒是被抛到脑后,进电梯时沈然又接到葛菲的电话,她准备下班回家,临走前把重新改动过的版本发给沈然,沈然听她说话的间隙里翻看了新版本的图。
“葛菲,这版很不错,你赶紧下班回家,外面现在还下着雨,别淋湿自己。”沈然在工作中严格要求自己和身边人,但是对身边人也是没话说,团队领奖金,自己从没占过大头。出了事虽然也会发脾气,但从来都是她先扛下来。客户关系维护的好,业务水平高,团队内部几个人什么情况摸个门清,也没出过幺蛾子。
进门前挂了电话,沈然把自己丢在阳台沙发里,拉过薄毯等着空调的暖气升上去的时间里回想着这些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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