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海

　　在外漂泊一宿，萧宁安和江北程竟出奇地第一个到了教室，可无奈江北程仍处于“关机”状态，趴在桌子上进行着自己未完成的美梦。

　　萧宁安帮他盖好外套，用手支着下颌，看着“埋头苦睡”的江北程不禁笑了笑。

　　不一会儿，班里弥散开如催眠曲般的早自习“念经”声。

　　直到数学老师徐莹莹揣着书进门，江北程才迷迷糊糊从清晨读书声中醒来。

　　“好了同学们，早自习就上到这里吧，大家拿出练习册，我们处理一下昨天遗留的习题。”徐莹莹道。

　　“醒了？”萧宁安温声道，“拿练习册，她要提问了。”

　　江北程艰难地点了两下头作为回应，随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

　　“江北程，你说一下第五题思路。”

　　江北程突然被叫到名字，吓得打了个激灵，慌乱道：“呃、呃第五题……呃，先看题……呃嗯……再看……”

　　“全分离求导。”萧宁安小声提醒。

　　江北程听到后悄悄冲他比了个“OK”，张口就来：“磁通量减少。”

　　班里霎时死一般寂静，萧宁安这才发现江北程桌上摆了本物理练习册，扶额心道：“牛逼……”

　　于是江北程免费获得罚站一节课的特权。

　　徐莹莹叹了口气：“萧宁安，你来说。”

　　“参数全分离，记新函数为t（x），对其求两次导，得出t（x）单调递减，运用洛必达取极限，然后……”萧宁安突然顿住了。

　　“嗯，思路很好，然后呢？”

　　“老师，我不会了。”

　　徐莹莹皱了皱眉：“取极限之后，只需最后一步，非常显而易见啊。”

　　“我不会。”

　　“好好好，卧龙，你快去陪凤雏一起站着吧。”徐莹莹无奈道。

　　江北程看向萧宁安书上已经列出三种正确答案的求解方法了，他悄声道：“卧龙，你都做出来了，为什么不说？”

　　“凤雏，你明知故问啊。”萧宁安回道，两人会心一笑。

　　中午。

　　萧宁安立志解救沉迷睡觉的江北程，带他去了小卖部。

　　“你要买什么？”江北程疑惑道。

　　“咖啡，请你喝。”

　　“咖啡？”

　　“防止你再犯困啊，凤雏。”萧宁安轻笑。

　　江北程端详了一下瓶中棕色不明液体，真诚发问道：“喝了它就不困了？”

　　“嗯。”萧宁安付完款，拧开瓶盖把咖啡递给他，拉着江北程走出小卖部。

　　迎面撞上一个女生，江北程惊喜道：“诶！是你啊！”

　　“你们认识？”萧宁安道。

　　“昂，昨天晚上刚认识的新朋友。”江北程高兴地向萧宁安介绍。

　　那女生只是礼貌地一笑，从书包里飞快地抽出一张纸条和几块巧克力，全部塞到江北程手里，摆摆手就跑开了。

　　“这是……干什么？”萧宁安疑惑道。

　　“不知道。”江北程挠挠头，展开那张字条，萧宁安凑过脑袋来和江北程一起看——“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吧，我知道你，你叫江北程对吗？谢谢你昨天晚上帮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先拿巧克力当谢礼了，日后再见！”

　　“来感谢你的，那为什么不直接说？”萧宁安道。

　　“我那晚见她，她只在自己手上划着字，看样子大概不会说话吧。”

　　两人走回教室。

　　“昨天晚上……”萧宁安刚要问，目光却停滞在两人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江北程拿起两人桌子上的几个精致的小信封。

　　“……”萧宁安夺过来，“没用的东西，我去扔掉。”

　　“诶！你等等啊，好歹先看看，你没看怎么知道没用，”江北程拆开一个信封，逐字念道，“江北程同学，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了……”

　　江北程沉默地重新把信封装好，又打开另一个，照着念道：“萧宁安学长，我们可以处个朋友吗？”

　　萧宁安抢过信纸，草草把几封信收起来丢进垃圾桶，这次江北程没有阻拦——大抵是知道里面的内容究竟有多“没用”了。

　　正准备继续话题，门外突然传来几个女生兴奋地尖叫声，江北程好奇地向外看去：“萧哥哥，她们是来找你的吗？她们叫什么？”

　　“不认识。”萧宁安显得很没兴趣。

　　“嗯……我的意思是，她们为什么要尖叫，不是问名字啊。”江北程解释道。

　　还没等萧宁安回答，几个女生已经向班内探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同学，可以加一下你们两个的微信吗？”一个女生道。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萧宁安拉起江北程的手腕就走。

　　两人被逼无路，只好躲进厕所。

　　“萧哥哥，你们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要微信？”江北程叹了口气。

　　“一般是要处对象的，”萧宁安靠在墙上，“先躲躲，等她们走我们再回去。”

　　“处对象？你不想和她们处？”江北程道。

　　“嗯。”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萧宁安喉间一紧，答道：“有……”

　　江北程似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一僵，转而又道：“谁啊谁啊？我怎么没见你去要微信？”

　　萧宁安欲言又止，纠结道：“他……不喜欢我吧。”

　　“啊，那真可惜了，”江北程莫名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知道在安慰谁，“或许会有机会的。”

　　萧宁安无奈一笑：“大概吧。”

　　两个人沉默一阵，萧宁安大概觉得那些女生已经离开，便和江北程回宿舍休息。

　　“你还没说完，昨天晚上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本来要去找你，以为你的失踪和陈蒙有关系，结果正好撞上他对那女生不轨。”

　　“……她叫什么名字？”

　　“！我竟然忘记问了，”江北程一拍脑袋，“下次有机会再见问问吧。”

　　咖啡果然很有效果，整个下午江北程都精神百倍，可坏就坏在咖啡好像对人鱼的体质更有效果，江北程体验到晚上睡不着的痛苦。

　　“萧哥哥，我睡不着~~~”江北程暴躁地揉了揉头发。

　　萧宁安洗完澡，擦着发丝上的水珠：“要不去小阳台坐一会儿？困了回来睡觉。”

　　夜幕寥寥星点，缀着月的灵动，江北程往日在海里没有多少机会看到陆上的星空。

　　“萧哥哥，你喜欢看月亮吗？”

　　“喜欢啊，我们人类总是认为月亮寄托着些什么，当你思念某些人的时候，一想到对方或许也在共赏这一轮月色，就没那么难受了。”

　　两人望着月亮，大概各有各的心事。

　　“北程？”萧宁安轻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江北程扭头。

　　“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家了吧。”江北程淡淡道。

　　“等这周末放假，你就可以回海里咯。”

　　“萧哥哥，你赏个脸跟我回家呗~”

　　“好。”萧宁安温柔地答道，“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的父母。”

　　江北程却沉默了，萧宁安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连忙道歉：“抱……抱歉……”

　　“没事，我只是太久没见他们了，”江北程眼底一暗，“我和我妹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记不清，海婆婆一直告诉我他们只是去了遥远的海域，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抬头，正对上萧宁安的目光，又忽地避开：“所以，当我听到你年年来寻父，我真的很想完成这个愿望。”

　　江北程突然苦笑一下：“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我有法力就能拥有所有东西，可我连最亲近的人都找不到。”

　　萧宁安无言地看着江北程，他大概第一次在阳光开朗的江北程身上看见了失望与无助。

　　“或许，逝去的都会化作另一种形式等待重逢。”萧宁安道。

　　“嗯，你说得对，”江北程顿了顿，又笑道，“不说这个啦。”

　　“你们人鱼生来就能听到那些来自人们的愿望？”

　　“也不是，这是人鱼领主血脉相承的能力，四岁的时候就可以在海灵塘聆听愿望了。”

　　“那你听到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啊？”萧宁安好奇道。

　　“嗯……我记得是一个小朋友的许愿——他说他想要一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贝壳，我当时可细心地找了半个月呢，可是我觉得都配不上‘最好看’的称号，恰巧当时调皮，背着我妈就把我出生时带的保佑贝壳送到了岸上，当时让我妈好训一顿，”江北程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收到了吗。”

　　“收到了。”萧宁安轻声道。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萧宁安从衣服里摸出那条缀着贝壳的平安符，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海一般透亮明净的色彩。

　　“是你！？”江北程惊喜道。

　　萧宁安笑着点头：“是我。”

　　“那我们应该可以算老朋友啦~”江北程拍了拍萧宁安的肩，“有缘哦~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咯。”

　　两人在夜幕下不知聊了多久，不知聊了多少，只是望着月亮越悬越高，困意也逐渐侵占了意识。

　　江北程像往常一样靠着萧宁安身上睡着，萧宁安轻轻地把他抱到床上，贴心地盖了被子。

　　晚风拂去少年的苦恼，送去清朗的梦乡。

　　次日

　　江北程陪萧宁安去打球，他忍不住好奇心，凭借超强的人缘关系，四处询问那女生的名字，原是叫孟蝶。

　　“‘孟蝶’，好好听的名字。”萧宁安喃喃道。

　　“对啊，”江北程拿起球拍热了热身，“应该有什么很好的寓意吧。”

　　两人边打球边谈论着，忽地萧宁安看见球场的一角有个女生坐在那里，有些眼熟——正是孟蝶。

　　“北程，那好像是孟蝶。”

　　江北程转头，高兴地朝她招了招手。

　　孟蝶见两人向她打招呼，便起身走过去。

　　“好巧啊，又见面了！”江北程道，“你叫孟蝶吧？”

　　孟蝶愣了愣，点点头，在手上划着：“你、好、江、北、程，这、位、是？”

　　“我朋友，他叫萧宁安。”江北程搭住萧宁安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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