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春天

　　“不是那怎么还扯上两个班了？”周野问。
　　“高阳被拒绝后面子上拉不下来上论坛骂了呗。那女生在班上人缘好像还不错，就挺多人帮她说话的。”
　　“那她呢？”
　　“谁？”
　　“许樵。”周野说。
　　“不知道，她好像一直都挺低调。”王茂思考了一下。

　　“不过她应该不喜欢女生吧，听说那个跟她表白的女生没过多久就交了一个男朋友。前不久刚分了，说还是喜欢女生什么的。”
　　周野：“......”
　　啧。
　　属实有点缺德了。
　　这人估计要对姬崽留下阴影了。
　　反正换成自己铁定要记那人一辈子。

　　“诶对了，老曾刚群里说过两天班上要来新人，叫我们晚自习出几个人去搬凳子，野爹你要一起去吗？”王茂突然想到了什么。
　　班上要来人这个事早就传开了，只是一直雷声大雨点小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没放在心上。
　　十二中毕竟是个市重点，上到一半来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周野看了眼手机，上面还有中介早上发过来的消息。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其他事。”她深吸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旁边的人。
　　“你帮我在年级群里挂一挂，看谁的校服中午落在行政楼了。”

　　S市的天一如既往被厚重的云层裹胁，不见日光。
　　一片银杏叶在空中招摇着，半空，像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钳制，自天空的最上方急速驰下，克制而又热烈地迎面簇拥而来
　　许岁仰头，风缠着雨丝落入脸侧。
　　一道女声自操场的另一侧传来，“许樵，办公室有人找。”

　　同一时间，学校论坛——
　　“卧槽，你们看到成绩榜了吗，这次年级第一又是1班的。”
　　“啊？不是说一班那谁英语后半场缺考吗？”
　　“前排啊，一分压过去的，所以说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真的假的，二班那谁要气炸了吧......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天，没人发现这次年级前二十居然有个平行班的吗？”
　　“许樵？没听说这个名字啊，是个女生吧。”

　　天空被粗细不一的电线切断，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三个青年聚在一起吞云吐雾。
　　每一个从他们面前路过的人，都能被莫名挑衅个遍。

　　“这边小混混有点多，不用放心上。这边人少，大部分都是逃课过来玩的，少接触就行。”
　　中介看了身后人一眼，嘱咐道。
　　周野嗯了一声没说话。

　　这几个人看着年纪也不大，站直了估计也就跟她肩膀差不多。
　　刚地图定位看了眼，这边有所小初一体的中学，估计人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这些伎俩她初中就见过了，没啥稀奇的——就是不知道还要跟着天上的黑线走多久。

　　周野一直觉得经过这么几天时间她应该能够接受一些东西了。
　　——比如邱梅真的要和那人结婚了，再比如自己这一年的所有挣扎可能真的就是自我感动。
　　但是当她真的跟着中介在各个从未见过的地方里穿行的时候，周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也从来都不打算接受。
　　有种从未出现过的夹杂着堂皇的愤怒情绪在慢慢将她吞噬，甚至因为事情发展得过于迅速，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口咽了下去。

　　今天中午出门的时候她还特意换了身比较成熟的衣服，但当路过那三个青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所做的所有外部伪装识破起来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这种感觉让她很烦躁。

　　终于在走了第四个弯道的时候，前面的人停下带她上楼了。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另一间，虽说地方偏了点，但是采光通风都还不错。这周围一片都是老城区，平时也比较安静。”
　　周野嗯了一声，进门看了眼四周。
　　本来以为这次又是无功而返，没想到整体下来居然还不错。

　　房间不大，正对门口处有一扇双面大玻璃，覆盖在上面的半透明墙纸已经裂胶斑驳。
　　客厅很小，一进门就一览无余。一张木头桌子，一张上了年纪的旧沙发，以及一台旧电视，这就是客厅里面的全部。
　　卧室在进门右手边，周野推开门看了一眼。

　　“房东就住在你对门，不过她年纪大了，平时几乎见不到。之前好像说和儿子搬到隔壁市去住了，要不是今天走到这，我都忘记这边还挂着一个呢。”
　　“大家都挺不容易，你要是要的话我给你说便宜点。”
　　周野看了眼外面的小露台没有说话。

　　中介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卫生间和厨房都设在外面，老小区空间都不会太差，要不要看看？”
　　现在很多顶楼为了节约空间，很多都是将厨房和卫生间单独设立在楼道拐角处。
　　“不用了，就这个吧。什么时候可以签约？”
　　“合同现打印就行，你先看着，我一会就过来。”中介反应了一秒，临走前又重复了一遍，“你这个房子是自己住对吧？”
　　周野点头。
　　“那就行。”
　　楼道传来铁门吱呀打开的金属声。

　　周野又在房间里四处逛了逛，发现客厅旁边居然还有个五六阶的小楼梯。
　　她站在阶梯上向上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居然有一个小储物间。
　　储物间靠着客厅向左，估摸着是楼梯设计不合理，所以强行把客厅劈了一半。
　　中介还没回来，周野又四处逛了逛。
　　房间本来就不大，一分钟里外逛三圈都没问题。
　　她看了眼时间，刚准备坐下来喝口水，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卧槽？你搬走了？这什么情况啊？”
　　鬼知道宁珂收到消息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你拿到电话了？”
　　周野四处看了一眼，最后拿着桌上的台灯扒拉了两下。
　　台灯没亮，看样子是已经坏了。

　　“我一拿到手机就给你打过来了，到底咋回事啊？”
　　“你不是要过来嘛，正好看个新住处。”周野笑了一声。
　　“卧槽，这个点你就别搞了。”宁珂语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这么简单。”
　　没什么好说的。

　　对面沉默一秒，接着就是一套八卦连环掌，“那你现在在哪？吃饭了吗？安全吗？身上有钱吗？”
　　“我是从家里搬出来，不是逃难出来。”

　　周野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宁珂的脑回路怎么就拐到了这里，“你呢，吃没。”
　　“你还笑得出来呢！吓都吓死了。”宁珂愤然，“那你现在找到住的地方没，还有没有什么漏的东西，我来S市一起给你摸过来。”
　　“摸什么摸。我东西不多，丢了就丢了吧。”周野说，“正好过两天放假，我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宁珂沉默了两秒，还是有点不放心，“周儿，你真没事吗？那可是你亲妈啊，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也不这样，这才两年怎么就——”
　　宁珂话声一顿。

　　她对于邱梅的映像不能说好，但也绝对谈不上坏。
　　从认识周野开始，她每天就是家里的司机接送，在为数不多的有关于‘家’的话题当中，她也只能依稀捕捉到周野父亲的影子。
　　所以在见到邱梅之前，宁珂一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但当她见到邱梅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这样的。

　　周野和邱梅长得很像。
　　在那个一见到长得好看的人就起哄的年纪，周妈妈的出现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那个时候周野父亲刚出车祸，她一有空就会跑到医院照顾。
　　一天下午她去给周野带作业，隔着楼道，遥遥地望了一眼。
　　邱梅出轨了，和别的男人一起。

　　也就是那个时候，周野渐渐有点变了。
　　以前周野总爱笑，两人一起互道傻逼。
　　但是在周父去世的那段时间，宁珂一次都没见过。
　　后来周野偶尔也笑，却再也看不到一丝原来的影子。

　　这种不安在周野中考失利的时候彻底爆发。
　　所有人都说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她彻底学坏了。
　　但是宁珂不相信。
　　周野不会学坏。

　　“人都是会变的。”周野说。
　　楼道传来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
　　“行了，先不说了，我这边签合同呢。”

　　“你平时如果不想做饭的话可以往西街那边走走，出门左拐一直走就是了，那边有条美食街。这边位置比较偏，手机可能不好定位。”
　　合同签署很顺利，至少比周野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所有关于未成年租房的林林总总的问题，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没有人问你的父母去哪里了，也没有人问你能不能给得起下个月的房租。
　　所有积攒在心底惊涛骇浪般的踌躇在这一刻以无人问津的方式烟消云散。
　　周野点了跟烟，手指有些发颤。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看自己还是有点筹码的。
　　空气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嗤笑声。

　　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本来以为时间应该过得很快，但是一看手机居然才过了半个小时。

　　刚准备起身喝点水，一个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xxx：你好，我是来找校服的。
　　于此同时王茂的消息也弹了出来，大概意思就是他把自己的微信推给别人了。

　　她点了同意，对方立马出现在了她的列表当中。
　　Joe：你好
　　那人就是一个默认头像，如果不是王茂专门发了个消息过来，周野都要怀疑自己是被某个诈骗组织盗取了微信。

　　她点开了那人的空间，发现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简单的性别认证，♀。
　　对面没有立马回复，周野看了眼时间，把门锁好下了楼。

　　楼下的三个青年已经走了。
　　周野把附近大概逛了一下，买了些日常能用得到的生活用品，毕竟马上就要住人了，锅碗瓢盆这些还是该备着就备着。

　　街道不宽，看着像是那种北方的老巷子。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周围人并不多。
　　周野沿着路大概转了转，只看到了几家杂货铺，一家美容美发和一家雪糕批发店。
　　看来确实是老城区，人比较少。

　　周野大概摸清了路，找了家店把要买的东西买了，刚一抬头就看到到隔壁二楼有两块极大的骚粉红布帘。
　　上面标志了一个偌大的‘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标志。
　　比它更大的是一个‘SEX’字眼，上面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口红印子。
　　周野：“......”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