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废物

　　“谁认你做徒弟了！”
　　这下好了，沈祚就和个牛皮膏药一样，粘上还真的下不来了。
　　袁九沐看了一眼门外，黑大胖凑过来，“哥，别拒绝，你徒弟都说接了，”他掏出手机给袁九沐看了眼，“还有我让人在外面等半小时多了。”
　　袁九沐质问，“这事怪我？”
　　可黑大胖已经让等在门外的高红丽进来了。

　　“袁先生好，袁先生好！”
　　高红丽今年四十出头，她站在袁九沐的事务所门口，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帆布小包，看上去格外娇小。
　　沈祚来了多久，她就在门外听了多久，可一见到袁九沐，依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高红丽主动伸出手来。
　　“麻烦你了，我们家旭日的事情真的麻烦你了！”
　　“什么？”袁九沐一愣，他还没答应呢。
　　“先不在这里聊，进去说，进去说，里面有空调。”
　　黑大胖见状赶忙把人往里面带，这个家伙使劲使眼色。
　　“红丽姐啊，你先给袁先生说说情况呗！你先别急着感谢人家，先让人家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委托才好开口啊！”

　　“这……”
　　高红丽一愣，进门见到这破破烂烂的房间后明显犹豫了下，她正准备开口，就看见了坐在房间中的沈祚，她话题一转。
　　“这，这不是还有其他客人嘛，刚刚我们就在电梯里聊袁先生你呢，说你年纪轻轻就有大能耐，见识广，能力强，还，还……”
　　高红丽编不下去了。
　　她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沈祚。
　　袁九沐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沈少爷吊儿郎当垂着手坐在那儿，指尖的戒指在阳光下散着明亮的光芒，他抬起眼来微微瞥了一眼。

　　‘便宜’这个词在沈祚喉头打转。
　　但对上朴素而又拘谨的高红丽目光后，沈祚喉间的词一转，他转而道。
　　“说你性价比高，值得信赖。”

　　“哎呦，我家红丽姐真会说话！”
　　黑大胖立马把人往里请，倒是袁九沐看了沈祚眼，又别过头去。
　　只有沈祚注意到了袁九沐那个眼神。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戒指互相摩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沈祚别过头不去理会袁九沐的眼光，倒是房间里高红丽已经自我介绍起来了。
　　“袁先生，你看，这是我儿子项旭日！”
　　高红丽的话把袁九沐的注意力给扯了回去，袁九沐本想说些什么，但一看高红丽已经把帆布包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他也就没出声了。

　　“旭日，旭日东升的旭日，他可听话了。”
　　高红丽拿出一叠资料，摊开给袁九沐看，当说到她儿子的时候一脸骄傲，她着重强调。
　　“上一次我带着他去参加个酒席，有人……就我们那里的一个熟人说，旭日可能看得见那个量子兽，我就想，我就想……”
　　黑大胖插嘴，“红丽姐就想确认那孩子是不是的。”
　　“对对对，”高红丽点头，她把项旭日的照片往袁九沐那边推了推，认真道，“我就想知道我家项旭日到底是不是哨向。”

　　袁九沐接过照片，看了照片上的男孩一眼，高高瘦瘦，清清爽爽，没有戴眼镜，站在他母亲身边，看着就是妈妈的好宝宝的样子。
　　“多大了？”袁九沐好奇。
　　“旭日今年十六岁，下半年，就这个学期，就高二了！”
　　“十六岁？”
　　袁九沐知道了。
　　“你是不想他成为向导是吧？”袁九沐问。

　　“什么？”高红丽一惊，“我就是想让他成为向导。”
　　“啊？”袁九沐愣住了，“你家傻啊？”
　　沈祚听到这里不由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倒是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了，沈祚咳嗽一下，他抬指示意。
　　“你们继续。”
　　袁九沐瞪了他一眼，高红丽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资料收了收，倒是在一旁泡茶的黑大胖连忙上来打圆场。
　　“喝茶，喝茶，红丽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位，”黑大胖指着袁九沐了下，“这位七岁就进了塔里，前两年才退伍，才出来。”
　　高红丽下意识道，“袁先生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你看，你看……”
　　黑大胖也是个没话找话的，他眼睛一瞟，瞟到了坐在一旁的沈少爷，“你看这位富家少爷也是专门来找我们袁九沐，来请他当师傅的，你说我们袁九沐厉不厉害？”
　　“厉害，”高红丽捧场。
　　沈祚脸黑成了墨。

　　黑大胖借坡下驴，乘机和高红丽解释。
　　“还有啊，姐，当时的政策和现在不一样，袁九沐进塔的时间小，他那时候还是强制性入塔的，和你儿子不同，快二十年的事啦。”
　　“抱歉，抱歉，抱歉。”
　　高红丽立马就给了袁九沐个台阶。
　　“是我唐突了，我这不是只想到了袁先生年少有为，没想到你这么优秀。我看你这么年轻，还以为大胖给我介绍了个大学生呢。”
　　“咳咳，”黑大胖提醒。
　　这提醒一出高红丽猛地打了下自己嘴巴。
　　在塔里怎么可能读书？还大学生呢。

　　“你看我这个没脑子，我是想说袁先生你年轻，呸呸呸，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红丽慌慌张张，袁九沐立马阻止对方。
　　“我没事，能不能入塔不是看我优不优秀，是看我的量子兽优不优秀，再说了，我也没上过学。说我大学生，还是抬举我。”
　　袁九沐大大方方一摆手，这件事就过去了。
　　他接过了高红丽手中的资料，有些感慨，“我只是没想到现在世界变化这么大。”

　　听到这句话后，沈祚倒是打来这儿后正儿八经认真地看了袁九沐一眼，袁九沐正在看资料，察觉到沈祚眼神。
　　“咋了？”袁九沐头也不抬地问，“体会到你哥生活不易了？”
　　“没。”
　　沈祚撑着下巴道，“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称赞自己量子兽优秀，自己能耐一句不说的。”
　　袁九沐当场弹了下舌头，又把资料翻过了一页去，他不说话，这场面就有些安静。
　　一安静下来，高红丽就有些坐立不安，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大胖啊，我不是带了水果来了，洗了给大家吃吧。”
　　黑大胖拦都拦不住，高红丽已经张罗起来了，她拿着袋子洗好了，放在桌上前还扯过抹布抹了一圈袋子上的水。
　　水果放下，见袁九沐还在看，她于是看向了沈祚。
　　沈祚微不可闻地躲了一下。
　　可惜高红丽不是哨向，看不出来沈祚的躲闪，她用裤子擦了擦手，又问沈祚。
　　“小，小少爷，你来是麻烦袁先生做什么事啊？”

　　袁九沐乘机瞟了沈祚一眼。

　　沈祚估计也注意到了，他性子傲，和袁九沐斗嘴时能说自己技不如人，但在外人面前怎么能开口。
　　于是沈祚说，“闲得无事过来看看，看袁九沐先生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养活自己’这几个字一出，袁九沐的耳朵抖了好几下，黑大胖本来就好奇沈祚的身份，见高红丽问也没拦着。
　　所以高红丽见沈祚这个年纪，理所当然地就以为他是来实习的。
　　“是暑假时间……下来做社会调查？”
　　沈祚否认，“我不读书了。”
　　袁九沐抬起头。
　　沈祚把玩戒指继续，“我特招，十七进了大学，研究生已经毕业了。”

　　“真不错，真不错！”
　　高红丽和黑大胖两人连连称赞，只有袁九沐知道是为什么。
　　沈祚是黑暗哨兵，黑暗哨兵这种角色几乎就是哨向中BUG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沈祚被强行弄出来了个缺陷，他的属性应该是传说中的溢出类满六边形。
　　无论是体力、智慧还是颜值，他都不会弱于任何一人。
　　“现在哨向都有专门高考考试了？”袁九沐拿起一份表格问。
　　“你关在那塔里那么多年，还以为外面世界没变呢？早能高考了，和普通人一样，”黑大胖打趣道，“你就和雷峰塔下那蛇妖一样，你啥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说罢袁九沐看向高红丽，“姐，你真的想知道你儿子是不是向导？而且是期望是的那种？”

　　高红丽和黑大胖对视一眼。
　　黑大胖点点头。
　　这差不多意味着袁九沐很可能要接这个单了，高红丽赶忙。
　　“对对对对，袁先生你不知道，旭日已经高二，后年就要高考了，根据政策，哨兵向导是能高考加分的……”

　　“特殊专业！”
　　黑大胖立马发话，他提醒高红丽他们，“加分投档而已，就像是农业、矿业什么的那种，大家都加，只不过哨兵向导优先。”
　　“加分？”
　　袁九沐在塔里过了很多年，他不明白高考加分二十分是什么概念，他看向黑大胖，又看向沈祚。
　　“什么专业能够优先选哨兵向导们？”
　　“公安，军警，边防，就……危险性挺大的那种。”
　　黑大胖抓了抓后脑勺，又凑过来点在袁九沐耳边小声解释。
　　“好是好听，但毕业后要服从安排，工作五年以后才能调岗。特殊条件的可能要十年，支边。”
　　袁九沐眨眨眼。

　　“那他也是特招？”袁九沐看向沈祚。
　　沈祚右手的大拇指正好按在无名指的戒身上，这句话一出，沈祚的动作一停，他当着大家的面轻轻摩挲一下戒指。
　　“因为我参加不了普通高考。”
　　袁九沐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沈祚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他缓缓转了一个圈，这个哨兵盯着虚无，慢慢道。
　　“所有大型考试，只要我想，所有考生写的内容、做出的判断，给出的答案我都能知道，普通考试对我来说就和放开式作弊差不多。”
　　戒指停止了转动。
　　沈祚一笑，“所以我走了特招流程。”

　　黑大胖当场皱起了眉，这个海滨市老油条当即就在脑海里查找起了能对应上的人物，可高红丽注意力不在这里。
　　她忙问，“那小少爷你是进了哪个学校。”
　　沈祚回答，“海滨大。”
　　“不错了，985啊，”高红丽笑开了花，她和袁九沐道，“你看能力强就是好，这么好的学校，十七就特招进去了！袁先生你不知道，特招学生国家包学费，而且毕业后还包工作呢！”
　　袁九沐却没有在意这个，他看着沈祚问。
　　“为什么？”
　　沈祚自顾自地玩戒指，“我妈是那里的教授。”
　　袁九沐再问了一遍。
　　“为什么？”
　　沈祚不说话了。

　　话到这里，说得其实也差不多了，袁九沐放下那些资料，还没开口呢，高红丽主再次主动搭上话。
　　“我们家条件不好，袁先生，比，比不上这位小少爷。”
　　说到这里高红丽还是有些拘谨的，她笑了笑，手不着痕迹地裤腿上搓了搓。
　　“我们也不求什么特招啊，提前录取什么的，只是我一个人把旭日养大，又没什么本事，我是期望他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稳稳当当过一辈子。他的成绩不错，但是如果是向导的话……”
　　说到这里这个母亲停顿了一秒。
　　等高红丽重新抬起头看向袁九沐的时候，她的眼中有了光。
　　“他毕业以后无论是去什么单位什么工作地点，但至少都是个事业编。吃个国家饭，总比和我这些整天日晒雨淋的工作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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