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升

　　穹驰的研发部建在市郊开发区。
　　占地面积很大，玻璃幕墙的外观精致，绿化葱葱郁郁的，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离市区有点远，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半小时。
　　秦然跟着刘曦月他们在电视台集合，只是组里的设备车刚好拿去保养，一行人分了三波打车过去。

　　到穹驰研发部大楼的时候，之前见过的宣传部的人等在门口，打了几声招呼，便直接就领着他们往会议室去。
　　不少人走在一堆，虽不至于声势浩大，但也颇为惹眼，只是一路上路过的员工个个脚步生风，半分目光都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

　　来到个中型会议室，面对面分两波坐下，宣传部领头的人笑笑，缓和气氛：“他们研发部的人都这样，压力大，非必要不交流，日后多接触点，可以感觉到他们还是很热心的。”
　　刘曦月跟着附和两句。

　　寒暄完毕，有人推门进来，送过来几份合同。
　　宣传部的人将这些分过来，一人一份。

　　秦然接下草草翻看两眼，是保密协议，一些条款到还正常，只是上面的赔偿金高到令人咋舌。

　　“赔偿金这方面，我们也觉得很高，不过只要不出去乱说，也不会泄露，对公司对大家都是一份保障，我们宣传部在座的也都签了，大家看着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字了。”见有些人神情犹豫，宣传部的人开口解释道。

　　“理解。”
　　刘曦月拔开笔帽，签下自己的名字。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签字。
　　大家都签完，刚才分发的人将合同收回，放在一侧。

　　流程走完，宣传部的人进入正题：“这次叫大家过来，是聊一下我们这个纪录片的事情，之前大家也有所了解，拍摄内容是我们公司的新品研发。”
　　之前碰过的项目，现在又是叫到研发部又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新品的突破应该是颠覆性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纷纷正色。

　　哪知宣传部的人刻意停顿，倒是反问起他们：“不知道大家对智驾系统了解多少，知不知道L4自动驾驶？”
　　话音落下，电视台这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然见状，出声问道：“高度自动驾驶？”
　　话一出口，触及对面人讶然神色，秦然抿唇笑笑，也算彻底明白穹驰想要做什么。

　　昨天在周泽旭回家前的这段空闲时间，她上网搜集了一些关于穹驰的资料，同时也简略了解了一下穹驰做得最好的智能驾驶系统这一块，知道一些专业术语的意思，以及自助无人驾驶的几个等级，从L1到L5。
　　国内研究无人驾驶这方面的车企一直都卡在L2，虽然有部分车企拿到L3测试牌，但始终还未完全市场化，技术没突破是一方面，相关法-规尚未完善也是一方面。穹驰在去年也拿到了L3测试牌，本以为铺垫了那么多，是关于L3的抢跑，没想到穹驰野心还挺大，一下就跃到了L4。

　　这样一来，和电视台合作做的交通节目也能说清楚，秦然猜测着营销路线：应该是是借着交通人祸为自动驾驶铺路。普罗大众目前对自动驾驶的接受度低，但倘若媒体造势，多宣传人为驾驶祸端，届时再推出高度自动化的L4，并强调责任在车企，应该能引起不小轰动。
　　这样的营销套路，之前穹驰也有过类似，成效确实好，上几批新款卖得很是不错，尝到甜头，这次布局深入了很多。
　　先不说他们这个不知道要做到何时的节目，就单论L4的研发，从能熬过测试到成熟装车至少要有个两三年。

　　是个大饼，如果能做成，穹驰就会成为全球范围内的领先车企，他们这些在会议室坐着的拍摄宣传人员在业内履历也能翻上一番，真真可谓镀了层钛合金。
　　如果做不成，穹驰损失也算不到他们头上，她也能把电视台这档穹驰砸钱力推的节目实习经历当在业内的有力跳板。
　　心中盘算着利害，秦然放下心。

　　趁这段时间，宣传部那边的人也同他们聊了一下相关问题，秦然边想边分神听着，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
　　知道穹驰砸了那么多在这个L4上，电视台这边的人有和秦然想法类似的，也有期待穹驰做出来他们也好沾光的，陆淇就试探性地开口：“贵公司如今都开始造势，想必把握很大？”

　　他对面坐着的人点点头：“那是自然。”

　　-

　　电梯门开，助理率先进去，替沈珩初按了三楼的按钮。
　　瞥见数字缓缓下降的楼层显示，沈珩初合上手中的报表，递给助理时出声问道：“流程走完了吗？”

　　“走完了，”助理点点头，“电视台那边的人签完了合同，我们宣传部的人也和他们沟通了大致的情况，现在您过去聊一下方案想法就可以，确定没问题过两天就能开始拍摄。”
　　到了三楼，助理为他挡着电梯门，往会议室引，一路上，有几个员工看见他，纷纷停下打了声招呼：“沈工。”
　　沈珩初淡声应着。

　　临近会议室，他轻声问：“不能拍的内容沟通清楚了吗？”
　　“还没，”助理打开平板看了一眼，把宣传部那边给他发来的消息汇总了一下报告给沈珩初，末了，补上一句，“剩下的项目细节因为宣传那边也不清楚，还需要沈工您和他们协商一下。”

　　“知道了。”
　　沈珩初说完这句没再多言，助理却机敏意识到，主动认错：“我的疏忽。”

　　“没事。”
　　说完，沈珩初没什么表情地停下，助理上前，为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的交谈因这动作戛然而止。
　　离门近的人是宣传部的，率先认出两人，带着大家站起身问好。

　　秦然背对着门口，闻声扭脸看去，视线触及来人，见走在前头的那位：熟悉身型，侧脸冷硬轮廓也分外眼熟。
　　与此同时，那人目光也掠来，本是环视众人，却在她脸上略微停顿两秒，两人对视一瞬。
　　沈珩初。

　　看不清他神情，却可见依稀淡漠冷意。
　　当然，也可能是这几日连见他熟悉眸色的错觉。
　　这般想着，秦然垂目，与他错开视线。

　　沈珩初见她低垂的眉，也自然移开目光。
　　应了一声，他走到椅边坐下，剩下人也落座，秦然扯了扯椅子跟着动作。

　　“这位就是我们研发部的总工程师，沈工。”
　　宣传部的人向大家介绍他的职位，闻言，秦然微微抬眉，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在找穹驰相关资料的时候，她知道穹驰的创始人姓沈，叫沈穹飞，和前妻孕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穹驰的董事长沈缚先，这是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剩下的亲缘关系就不在公开范围，她也没有再往深究。
　　想到沈珩初姓沈，又能和周泽旭玩到一起，再加上那次见他，还坐着穹驰的车，她猜测他可能或多或少与穹驰有点关系。
　　但没想到会那么巧。

　　在她出神这片刻，宣传部的人站起来，向他们介绍起沈珩初的履历，只是才刚说两句，被沈珩初抬手打断：“不用，这次主要是聊一下拍摄方案。”
　　话落，他眸光示意，身侧位置上的助理站起来，连上幕布打开PPT。
　　“这里是我们大致的研发流程以及预估期限，”助理出声讲解，“大家可以根据这个来确定拍摄内容和时间……”
　　闻言，秦然敛回思绪，抬眼看去。

　　助理讲得很详细，各个板块的主要工作都介绍了一下，确保他们这群门外汉能大致了解研发部门、各个环节，以及整体的大致流程，以便根据各项安排拍摄内容和时间。
　　期间，沈珩初只坐在一边，侧过脸看着助理讲解，时不时提出一些补充。
　　他说话时声色平静，手上钢笔轻轻转着，秦然余光注意到，他今天也戴了手套，贴指的黑色皮质布料裹着修长手指，与指间旋转的钢笔同样的冷硬质感。

　　话音歇下，他似乎是注意到她这边的目光，轻瞥过来，秦然大方对他对视，两秒后，视线从他身上滑开，落向PPT，聚精会神。
　　沈珩初指尖动作轻顿，也跟着敛目。
　　……

　　助理同他们讲解完，留了点询问时间。
　　秦然了解得差不多，架构大致清晰，听他们聊着，她无意识转着水笔，思考拍摄主题和脚本。
　　穹驰这边也不是特别急着让他们开工，沟通完毕一些琐碎，说了一下出方案的时间，便由助理张罗着散会。

　　沈珩初站起身，走出门口时，又朝着屋内扫一眼，目光经过秦然时，有着不易察觉的停顿。
　　她此时正侧着脸与身边人说话，露在他这边的是紧密扣着的衬衫领口上一小截细白的脖颈，米色领口的边缘半遮半掩出一道红粉痕迹。
　　一些回忆与眼前景象薄薄重叠，沈珩初微微蹙眉，转身离开。

　　和身边的同事简单交换了一下想法，秦然感受到略有似无的注视消散，她看向敞开的会议室门口，空落一片，沈珩初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莫名其妙，她收回视线垂眸，借揉着后颈的动作往上扯了扯领口。

　　-

　　约了下次过来聊方案的时间，他们也紧跟着散场，秦然收拾东西往外走的时候，陆淇凑过来，语气带点讶异问她：“想不到你竟然懂车。”
　　他指的自然就是开会时聊起的智驾，话音落下，还没等秦然回答，他又紧跟着补了句解释：“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对这些不太关注。”

　　秦然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没回他后半句，只是略微解释了一下他一开始问的问题，语气谦卑：“也不算太懂，只是知道和穹驰合作，提前上网搜集了些资料。”
　　“那么认真，怪不得在学校时成绩那么好，”陆淇夸她，“之前在广播站的时候你就很细心。”

　　“学校那些工作都只是在学习怎么上手，当自己真的面临工作了我发现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秦然说着，与他并肩走出研究部的大楼，站在门口附近的上车点，她抿唇笑笑，“之后还是要麻烦学长照顾。”

　　“哪里哪里。”
　　陆淇摆摆手，拿出手机叫车：“现在要回台里，我们坐一辆车吧。”
　　左右看看三三两两结伴的同事，秦然收回视线点点头：“麻烦学长了。”

　　“……”
　　八楼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沈珩初手指拎着玻璃杯口，倚在窗边，他目光下垂，将楼下光景尽收眼底。
　　仰头抿了口温水，他视线再回落，看着站在路边那一男一女的背影，眸色蕴暗。

　　手指转着杯口思忖片刻，直到他们的背影上了计程车，沈珩初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他将手机开机，点开微信和周泽旭的对话框，里面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早上。
　　「在？」他发消息问道。
　　发完他接着处理工作，隔了一会，手机响起提示，他打开看，周泽旭回他：「在画室，怎么？」

　　指尖点着手机的金属边框，沈珩初顿了顿，缓缓在对话框打出几个字：「你女朋友」
　　组织了一下措辞，又觉着不太妥当，未输入完全，他犹豫一下，还是删掉。
　　他提了另件事：「你托我拍的那幅画运回国了，晚上有空给你送过去。」

　　「行，你下班直接过来就行，我晚上没那么早走。」
　　「嗯。」
　　……

　　回到市区，正逢中午午休时间，秦然跟着台里同事在电视台附近简单吃了个午饭，又马不停蹄忙起来，一群人在办公室简单分配了一下过两天去街头路采的工作。
　　这个时候，秦然才知道她被分配到编辑岗，负责后期稿件润色还有剪辑，对实习生来说好上手。
　　刘曦月说的时候，还补了一句：“不过我们节目组分工不是特别严苛，大家会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有能力都能干，你先学习几天，上手了可以再试试别的岗位。”

　　话音落下，旁边人插科打诨：“我们就是万能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刘曦月笑骂了她一句，扭头接着对秦然道：“然后编辑部的组长是陆淇，正好你俩也熟悉，有不懂的地尽管问他，我也和他说过了让他好好带你。”
　　“好的，”秦然应声，“谢谢学姐。”

　　大致工作说完，一群人各忙各的，陆淇也交代给了她一些任务：负责处理前两天拍的一些素材，今天下班前剪出来，并且写好稿子。
　　不算太重的活，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课余作业也是类似这种，秦然下班之前一个小时做完，还有空余时间，她想着穹驰那个纪录片的拍摄方案。

　　其实说是纪录片有点太省略，穹驰那边要的是纪录片加上专题深度报道的体量，再加上他们还要与人文关怀结合，整体呈现效果要有深度有温度同时又要吸引人，难度可谓不小。
　　因此在主题、切入点、节奏上都需好好斟酌。
　　散会后有同事说过自己的想法，但是都觉得不太完善，秦然自己也在本子上列了一些，也觉得缺了些什么。

　　没什么头绪，她打开电脑，又开始搜起穹驰的相关资料。
　　浏览完大概，秦然刚要退出，忆起上午的会议，光标从关闭键上撤开，想在搜索栏输入沈珩初的名字，拼音打上去，讪讪发现不知道具体的字。
　　盯着拼音后不断闪烁的输入符，她思绪回笼，关掉空白网页。

　　-

　　天色转暗，沈珩初到点后又留了一会，处理了一下底下员工遇见的技术上的问题，晚了半个小时离开研发部。
　　没有直接往市区去，他先是回了趟家，把身上正肃的衬衫换掉，带上那幅昨天刚到家的画，才出发往周泽旭的画室。

　　画室位于市中心的老城区，周泽旭买下了一整栋五层小洋楼重新装修，下层平日里办展卖点周边，上层打通，做工作室，顶层则挂着他从各个拍卖会上收集的一些画作。
　　沈珩初到地方的时候，周泽旭正在一楼，和旁边的策展人指挥着工人布展，各种材料散了满地，放眼看去，一片狼籍。

　　拧了拧眉，他还是走进院中，周泽旭听见脚步声，扭头看来，神情展露出一丝惊喜——在于他身后助理带着的画上。
　　他迎过来，盯着包装严实的画，视线不移，对着沈珩初道：“等你半天了。”

　　“有点忙。”

　　“你哪天不忙，”周泽旭随口吐槽一句，招呼两个员工过来接画，“送到五楼裱一下，挂中间台子上，我留了位置。”
　　话落，员工小心翼翼接过来画抬上楼梯，周泽旭招呼剩下工人先回，领着沈珩初上了五楼。

　　工作台上，那两位员工正把包裹放平，极细心地拆着包装。

　　给沈珩初扔了瓶水，周泽旭过来在他身侧的沙发瘫坐下，拧开自己那瓶灌了一大口。
　　仰头靠在靠背上歇了一会，他缓过劲来，扭头看沈珩初，见他逛着旁边的几幅画，他站起身走过去，一幅幅为他介绍。
　　这是大卫，那是圣彼得和圣保罗，那边画的是约翰和玛利亚，怀里那光屁股小孩是耶稣……

　　周泽旭喜欢画，大学跑艺术之都佛罗伦萨念的，估计是受那边艺术环境熏陶，对文艺复兴时期各个画派研究颇深，尤其钟意肖像画，这些年断断续续拍了几幅能流通的非大师作品。
　　“怎么样，都是这几年收的，你是不知道这些画有多难拿。”他一通炫耀完毕，啧啧感叹。

　　沈珩初看着泛黄画布上的柔软笔触，没什么表情，平淡地呛声回去：“是吗，我看你那三百万倒是花得很爽快。”
　　他指的是他给周泽旭带回来的这幅，回国前他因工作去纽约一趟，周泽旭知道后，托他拍了这幅回来。

　　“三百万还是捡漏。”周泽旭一副你不识货的神情。
　　谈话间画裱好，员工送来挂在他预备好的展台，周泽旭入神盯着画布：“这作者不出名，现在拍卖价低，不过我觉得他过几年肯定能火，到时候可能翻上好几番价。”

　　沈珩初随他走过去，立在画前，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他冷呵一声，声线平静：“你还挺会做生意。”
　　听出他话中的阴阳，周泽旭没管，正色道：“不过我肯定不会送拍的，这幅画我真喜欢。”

　　嗯了一声，沈珩初不置可否。
　　他没什么兴致，更对这幅画提不起什么兴趣，眼见画平安送到手，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我先走了，明天还有工作。”

　　“那么忙，”周泽旭目光仍留在画上，扬声问他，“吃过晚饭没，我正要去接然然，我们一起去随便吃点？我订了个包厢位置。”

　　听他提起秦然，沈珩初忍不住蹙眉，声音不易察觉地冷了几分：“不用。”
　　话音落下，想起上午那一面，他语句稍顿，还是开口，他问：“你有那么喜欢她？”

　　“为什么这样问？当然很喜欢啊，”周泽旭终于将视线从画上移开，“她和别人都不一样，能和我聊画，能知道我情绪，能照顾我。”
　　说完，他想起早上给沈珩初发去的消息，猜测着他问这话的目的：“你是想劝我别轻易结婚对吧，放心，我有数。然然她现在还小，我肯定会等她大学毕业再考虑这事……”
　　聊起秦然，他兴致勃勃。

　　还是没数。
　　沈珩初听他一样样数着秦然身上的优点，有点不耐地揉了揉眉心。
　　意识到说不清，也叫不醒，他不打算再多言，转身往楼下走。

　　周泽旭跟上送行，嘴巴不停，仍聊着关于秦然的话题。
　　他说她和他们这个圈子里其余那些人的女伴也不一样，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为了钱，之前他给她转账，她都拒收，给她买礼物也不要，只偶尔接些不是很贵重的，还是他强塞的云云……
　　“她不图我钱，单纯就是和我在一起，我都能感觉到。”
　　末了，周泽旭感慨道。

　　心不在焉听着，沈珩初彻底放弃言语，点头应了一声：“嗯。”

　　两人下到后院车库，周泽旭终于止住话匣子。
　　他拉开车门，想起来问沈珩初：“你车停哪了？”

　　“路边，司机在等。”
　　沈珩初答着，本欲转身离开，视线越过半开的车窗时，却留意到后座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橙色礼盒。

　　他微微抬眉。

　　周泽旭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去，随口解释：“哦，给然然买的，昨晚她说想要个包，我让SA今天送了几只过来。”
　　说完，招呼他上车：“来吧，给你带到门口，省得你多走几步。”

　　沈珩初道了声不用。
　　他视线从那些礼盒上收回，转身离开。
　　出了门时，耳边仿佛还存留着周泽旭方才的话——不图钱，真心相爱。

　　回忆段段浮在眼前，沈珩初往外走着，想到今天在会议室瞥见的那抹遮掩的红粉痕迹，印在脖颈。
　　暧昧的地方，暧昧的颜色，不用想也能知道会在什么场景下制造出。

　　来到自己车边，助理为他拉开车门，沈珩初坐上车，揿开车窗。
　　外面夏夜凉风灌进，空气在车内回旋，他呼吸却有点堵，恶心的感觉缓缓浮起。沈珩初蹙眉，单手按住有些痉挛的胃部，略微止住干呕的欲望，阻止自己再往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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