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北京

　　顾乔从朱允文家出来后给周锦年打电话简单汇报了今天的进度，然后说下午要去杭州见个朋友，今儿就不回公司了，周锦年不置可否掐了她的电话。

　　陈知沅就为了这早早把假已经请好了，她那老板也是个摆烂的主，财务自由后就高薪请了个专门做管理的，一周最多来公司一趟，员工们私下都猜想他是来确认公司倒没倒闭的。
　　她开车来湖州接了顾乔去，顺道把姗姗捎去机场，载着她一路从萧山开到西湖。

　　陈知沅的前27年用亲身经历验证了一句话，“选择大于努力”。
　　在陵宜一中浑水摸鱼三年，估分填志愿时闭着眼报了上海的一所工科院校，又误打误撞进了计算机系，狗屎运一般的奇迹在她身上展开。
　　在上海读了四年本科，毕业后进了杭州的一所互联网公司，没日没夜干了几年就在杭州安了家，只是落了一身职业病，什么颈椎病、腰椎病、胃病都时不时犯上了，随着她也就辞职进了家小公司，开始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以透支身体为代价为自己后半身攒了些盘缠，辞职后她不仅在工作上完全秉承着混吃等死的状态，甚至开始了报复式养生，生活理念极其“变态”。
　　但她的的样子倒一点也没变，她从去互联网公司上班后就剪去了长发，短发一留就是四五年，脸上永远是一副孩子气模样，甚至咋咋呼呼的样还偶尔外露一次，她是顾乔认识的人中最外向的一个。

　　从机场开到西湖，大概四十几分钟，顾乔的倾诉欲像泄了闸的洪水般滔滔不绝，她说自己的新工作那些同事们，说烧脑的新项目，说在北京的种种……

　　陈知沅陪着她一块忿忿不平，“顾乔，我劝你工作的事别太当回事，你看我，离了前公司，精神也好了，气色也好了”，“你要觉得在北京太压抑，干脆搬来杭州跟我住好了，反正你入职也没多久”……

　　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吧！虽然大多数时候解决不了实质性困难，但往往这些安慰却又是实质性的。

　　顾乔说了无数，唯独只字未提秦纵这个人。

　　到银泰时已经下午一点多，陈知沅在路上就预订了一家法餐厅，服务员告诉她们今天有位，到了就直接进去，买单时顾乔看了眼账单，一千多。
　　“陈姐真大气。”
　　“到北京你得请我吃更贵的，让你加倍奉还。”
　　顾乔眯着眼笑了。

　　来杭州就得游西湖，成了她和陈知沅之间的惯例，星期一，人不多。因为她见过节假日期间的西湖，大门都差点挤不进去，被那场面直接吓退，老老实实在陈知沅家住了三天。

　　两个女孩第一次体验了游船，天气晴朗，两人就站在船头上看着湖面上波光潋滟，浮光跃金，如梦如幻，她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异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老友相聚时光。

　　望着湖面陈知沅忽然说：“我觉得你那老板不错。”
　　“哪个老板？”
　　“周？”她食指竖在半空中，眼睛紧闭做思考状。
　　“周锦年？”顾乔提醒她。
　　“对”
　　“你是指哪方面不错？”顾乔问出这话时绝对没有歪心思。
　　陈知沅忽然来了劲，“你要说那方面的话恐怕要以身试法了。”
　　顾乔想弯腰拨一把西湖的水泼在陈知沅的脸上，速速让她闭嘴。

　　跟着船就上了个不知名的小岛，四周都种着高高的杨树，顾乔和陈知沅手挽着手游逛在人流里，直到岸边逐渐有人聚集，两人才想到往回走，坐上船去了另一边。
　　老朋友在一块时总喜欢忆往昔，她问陈知沅是不是就这么单着了。

　　她总是爱上那么一种人，怎么形容呢？
　　和她原本的生活都八杆子打不着那种男人。

　　顾乔记得她还在读书时，陈知沅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恋爱了，她的那任男友是个乐队鼓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主要奔走在各大酒吧，那时候她疯了一样要学打鼓，顾乔在电话里笑她，你以后要当非典型程序员吗？
　　后来顾乔毕了业，刚开始工作那会她忙得昏天黑地，陈知沅认识了一个服装设计师，在电话里问顾乔他们这一行的工作内容。
　　“大姐，人家是服装设计师，我是搞建筑的，能一样吗？”
　　“都是设计师嘛！总归是相通的。”
　　谈了一年多又分手了，那段时间正赶上顾乔跟着Jens做她人生中第一个项目，陈知沅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买了去挪威的机票，一个人飞了近万公里就为哭诉她的失恋。
　　那趟正赶上挪威的冬天，一天只有几个小时的白昼时间，顾乔忙着项目几乎顾不上她，挪威的天气一度让她抑郁走不出失恋，公司的年假还没到期她就灰溜溜回杭州了。

　　不过打那起，陈知沅就不恋爱了，在互联网公司玩命地干，按她的话来说“视男人为粪土”。

　　这一过就是四年。
　　后来在杭州买了房，彻底安定了下来。

　　……

　　渐渐到了下班点，西湖的人群缓缓涌入。
　　她们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却无意中走到一片人流区，旁边坐落着几家饭馆，都是玻璃立面，以便客人们边吃饭边观景。
　　灰砖黑瓦，夕阳斜照，她突然觉得陈知沅做了一个绝佳的选择，定居在这个既古朴典雅又不失现代繁华的江南城市。
　　她欣赏着古人留下的点滴痕迹，这里真的很好，但顾乔却忽然想念北京了，她从来没想念过哪，比如说故乡陵宜，还比如说她的第二故乡挪威。

　　她无法直视被自己掩藏在内心的原因。

　　顾乔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扇玻璃前用餐的不是秦纵又是谁？他对面的是个长发女孩，斜背45度角对着她，看不到正脸。
　　她差点以为这真的只是恍惚。
　　秦纵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和对面的女孩正自如地交谈。

　　顾乔心里免不了诧异，一天碰上两次，也是够神的，可同时又酸溜溜的不舒服。

　　不过她盘算着只当自己默默路过，把目光赶紧收回来装作没见过不声张就好。
　　尽管内心这样做决定，眼神却始终忍不住往秦纵的方向不时瞄上两眼，她观察着他吃饭的样子，极其认真，仿佛不能一心二用，只有吃饭这件事。
　　她原本打算就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和他擦肩而过，心不在焉挽着陈知沅。

　　但谁让她身边有个陈知沅呢？出门不带脑子的陈知沅。

　　“乔乔，乔乔，你看那是谁？”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她刚刚看向的位置。
　　我能不知道吗？
　　但她却依旧演技爆表配合着她，“谁？”
　　“不是那个风云学长吗？天哪！世界也太小了。”
　　“好像是哦！”此时她的表情已经哭笑不得。
　　“他叫什么来着？秦……？”
　　顾乔没有接。
　　“不太记得了。”
　　“骗傻子吧你？你当年是人家的迷妹，还跟他做了几个月笔友。”
　　不过陈知沅即便看穿了她的谎话也不愿深究下去，一脑门拽着她就往那家饭店跑去。
　　“你要干嘛？”顾乔显然受了惊吓。
　　“会会老校友啊！”

　　这场面跟当年一样，也是不等她思考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前跑，嘴上万般不情愿，腿脚也不听使唤。
　　“陈知沅，你真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那是家杭帮菜馆，坐落在西湖边上，装修透着些古风，木质朱漆，里头座无虚席。又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群。
　　朝着那张他位子走的时候，顾乔像是大脑宕机般呆滞，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在移动，灵魂也移向了别处。
　　原来高度紧张会让人产生灵魂出窍的错觉。

　　“学长，你好！你还记得我们吗？”陈知沅走到两人跟前，完全不带思考地说。
　　秦纵突然被打招呼便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目光先定在了顾乔身上，而后马上移到陈知沅那儿，站起来说：“你好，你应该是原来一中的学妹吧！”
　　“学长你记性真好，真的太巧了，我跟顾乔从外面正走着，我抬头就看见你坐在这，要不是我拉着进来，她还不愿意进来呢！”陈知沅描述的绘声绘色，恨不得从开天辟地说起。

　　秦纵听着她一连串解释，当年礼堂里顾乔怯懦胆小站在他面前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早在两个多月前的面试，他就发现她全身上下都蜕变了，但眼睛里那份残存的谨小慎微还是能瞬间将他拉回十年前。

　　秦纵收起心中翻滚着的浪花向黄秋颖介绍：“这是我高中时的校友。”
　　然后转过来和她两人说：“我大学校友。”

　　顾乔终于看到了黄秋颖的正脸，一眼便认出她秦纵在人人网上po的那张照片的女主角，今日一见，果然登对。
　　她很漂亮，长发飘逸，古典美人，笑起来眼含温柔，亮盈盈的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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