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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8
“许诺白。”
夏苒讷讷地叫他名字。
“嗯。”
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莹白的脸,连睫毛都可以看清。
接着,他们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老大”、“夏苒”。
男生们将许诺白扶起,边宥急不可耐地冲过来拉住夏苒,左三圈右三圈地看,“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啊?”
“我没……”
“都说了看着点!还朝篮球架下面扔,谁扔的!”
“我真没……”
“把我老大砸傻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我都说了我没事!”夏苒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边宥被震得直缩脖,笑嘻嘻地还要开口,夏苒将手腕抽出,转而对向许诺白。
关切道,“你有没有事呀,伤到哪里了吗?”
许诺白原本已经抬步要走,闻言一顿,淡淡瞥了夏苒一眼,那句“没事”已经到了嘴边,结果在边宥的注视下,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起篮球赛前,边宥在他耳边威胁的话。
“再敢接近夏苒,别怪我不客气!”
像是在争地盘的动物。
边宥在许诺白脑海中的印象又深了一些,因为他愚蠢。
蠢到不明白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成为另一个人的所有物。
蠢到以为凭借简单的力量对抗就能将一个女生像封地一样划进自己的城池堡垒。
许诺白上下打量了边宥几眼,他在思考,他真的明白自己一时意气的争抢是青涩的真心还是无聊的占有欲吗?
或许他分不清,但他仍会为自己勇敢的英雄主义感动不已。
许诺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然而这阵审视的目光落在边宥眼中,就如同确定两国交战的战书,开战的意图不能再明显。
他两眼冒火地看着许诺白,恨不得冲过去一口将对方咬碎。
顶着这样的目光,对面清冷的脸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
然后,边宥见证了一段可以纳入国家级表演教材的精妙桥段。
“脚好像扭到了,”原本站直的双腿开始重心转移,一支不受力,许诺白语气为难,“胳膊也很痛。”
火红的发梢逐渐歪出不可置信的弧度。
装什么装!
再晚几秒问你恨不得都跑了!
边宥紧盯着夏苒的后脑勺,企图它发挥一点点思考的作用。
夏苒,千万别信他!
“啊……很痛嘛?我扶你去医务室,”夏苒赶紧扶住许诺白的胳膊,皱着脸看着他的腿,“你还能走嘛?”
夏苒比许诺白矮了不止一星半点,刚刚到他的肩膀,许诺白眼看着女生毛茸茸的发顶凑在自己胸口,皱着的小脸满是担忧和歉疚。
喉结上下滑动,许诺白脸不红心不跳,声音一本正经,“还好,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脚扭伤了的话不可以太使力,否则会更加严重的,”夏苒估计了一下两个人的体重和身高差,要自己扶他走到医务室也不太现实,张望一下自然地说,“潘朔,你可以帮我一起扶许诺白去医务室嘛?”
层层人群之后,露出潘朔错愕的脸,他似乎没想到夏苒会找他帮忙,毕竟她拥有那么那么多的朋友。
回避的眼底缓慢窜出几缕小火苗,晃得夏苒一阵心酸。
他重重点头,“好。我来。我来。”
潘朔接过许诺白,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夏苒跟在他们身后,刚要抬步便被拉住了胳膊。
“他是装的!”边宥气急败坏,“他就是故意博你的同情,他在骗你,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夏苒莫名其妙,“他为什么骗我?”
“……”边宥张了张嘴,嘴唇颤巍巍组合成好几个形状,唯独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男人的直觉,他说不清,她这个脑回路也肯定听不明白。
“反正我就是知道!”
夏苒无奈,“你别闹了,继续和他们玩吧。”
说完便挣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语气,像是打发亲戚家的缺心眼小孩。
而在他们前方,一瘸一拐的人已经走出老远,摇摇欲坠着回眸一瞥。
唇角的笑意不能更明显。
边宥仿佛听见许诺白在他耳边得意洋洋地说,看吧,她真的很担心我哦。
他恨恨地咬牙,“这个死绿茶!”
方祁在一旁摸不着头脑,他知道边宥是什么心思,但对新同学的敌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新同学刚刚还救了他们老大,看着挺善良挺讲义气啊。
死绿茶……这是打哪儿论的呢。
潘朔扶着许诺白走在前面,路过食堂,夏苒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去医务室,自己则转头跑进去买了两瓶冰水。
许诺白虽说是崴了脚,但是两个人腿长步子大,没一会儿便进了医务室。
此刻校医不在,许诺白靠在公共长椅上,清冷寡言的模样。
潘朔对冷场感到不自在,可是也不是擅长打交道的人,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夏苒的身影,于是只能硬找话题。
他想了想,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也就只有夏苒。
“那个,夏苒好像很关心你。”
他纠结半天,终于说出这么一句。
许诺白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语气好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主动去帮你买水,应该是很关心你的吧,你难道不觉得吗?”
许诺白正要张口说什么,潘朔想了想,想起刚刚夏苒替李裕宁说和的场景,忽然笑了,“不过她对大家都挺好的,应该说本性就很善良吧。”
“……”
许诺白挑眉,觉得自己看到了个花痴,语气里又不易察觉的锋利,“你竟然不怕她?”
“为什么怕她?”潘朔迷惑。
“我听说她拿烟头烫男同学、偷剪男同学头发、还替体育老师写辞职信给校长,这么胆大妄为的人,你……”许诺白看他的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难道不害怕?”
潘朔回忆了一瞬,这才恍然大悟,提到他熟知的话题,仿佛打开话匣一般,为许诺白事无巨细的科普。
“这些不怪夏苒。拿烟头烫男同学是因为高年级有几个混混学长老是喜欢在女生脸上吐烟圈耍帅,夏苒觉得他们素质太差,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潘朔模仿着夏苒当时的语气,“还放狠话说‘以后再让她看到他们在学校抽烟,看到一次烫他们一次’。”
“偷剪男同学头发也是因为那个男生先剪了他同桌女同学的头发,至于代替体育老师写辞职信,”潘朔挠挠头,“那是因为数学老师时常占着体育课讲题,夏苒觉得体育老师不作为,一气之下写了辞职信给校长,说是反正也不上体育课,干脆别开设这个职位……”
潘朔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对面许诺白逐渐诡异的表情。
这就好比一个和尚化缘至某小村,眼见着山大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堪称恶霸,于是自此避而远之,结果某天,机缘巧合之下,和尚得知,恶霸作恶其实是劫富济贫?!
太荒唐了。
许诺白一言不发地听着,心里有些复杂。
还没等他出声,夏苒已经拎着两瓶冰水大摇大摆出现在了门口,看着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潘朔正要开口,许诺白抢先一步,“没说什么。”
潘朔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体育老师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去和他说一声,以免以为你们旷课。”
“好,”夏苒点点头,“谢谢你,麻烦你了。”
潘朔腼腆地摸摸头,又摇摇头,一溜烟便跑出去了。
潘朔离开,整个医务室就只剩夏苒和许诺白两个人。
医务室的窗户装了防盗网,从里面看像是监狱,许诺白仰着头一遍遍用目光描摹铁栏杆上的斑驳锈迹,只留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给夏苒。
他在思考。
混世魔王的人设竟然不是真的,而他误会她那么久,许诺白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交集不多的女同学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勉强可以称之为……愧疚的复杂情感。
夏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树,便也朝外望了望,完全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她走过去,在许诺白身旁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他。
“给你,敷在腿上消肿,应该就没那么疼了。”
许诺白接过,将冰水握在掌心里,低低道谢,“谢谢。”
夏苒一怔,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觉得许诺白的情绪不太对,这人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二五八万的,今天这低眉顺眼的是演哪出?
“不客气。”
夏苒生硬地回答。
许诺白瞥她一眼,没出声,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间滑过,平复了些运动过后的燥热。
夏苒善意提醒,“我这个是给你敷腿用的。”
“你那不是还有一瓶?”
“这是我喝的!”夏苒抱紧怀里的水,“虽然你帮我挡了个球,但也别太得寸进尺,你还没叫我老大呢。”
许诺白嗤笑一声,破天荒没有怼她。
这让夏苒更加感到奇怪,这一球得是给他砸成什么样,连怼人的力气都没有啦?
“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疼吗?”夏苒俯着身子看向他的腿,表情有些凝重。
说来也是奇怪,许诺白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伟人,但当球砸向夏苒的瞬间,他几乎是没有思考便冲了过去。
他竟然是这个这么善良的人吗?
许诺白不知道。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还没什么感觉,此刻安静下来,球砸在后背的痛感倒是逐渐清晰,不过他不是矫情的人,又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倒也没必要矫情,要不是边宥赛前的威胁,他也不至于一时意气装柔弱。
又误会她又骗她,许诺白毕生的负罪感都集中在此刻,他怀疑是老天做局,非要他欠夏苒点什么。
许诺白抿唇不出声,这幅模样落在夏苒眼中,被理解成了许诺白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你等着,我去用座机给校医打电话。”
“不用。”许诺白拉住她,将人带回,“已经好多了,再坐一会儿就好了。”
夏苒狐疑,“真的吗?”
“真的,”许诺白看着她,迅速转移话题,“趁我受了点小伤,你抓紧笼络住你的小弟,不然小心我取代你做老大。”
夏苒:!
“你、你没事吧?”
她原本只是故意为难他让他叫老大而已,不成想他还真有这个想法?
夏苒大惊失色,“你是真的想做老大?”
冰凉的矿泉水瓶在他修长的五指间显得略有些迷你,他闲闲地起身,“快下课了,回班吧。”
“什么啊,你说清楚,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
夏苒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许诺白笔直舒展的两条腿上。
这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怎么觉得刚刚许诺白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夏苒抱臂揉了揉胳膊,男人心海底针,真是太难懂了。
其实不止夏苒,许诺白也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点反常。
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深夜,他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写完,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起身走进浴室。
玻璃门被热气熏出袅袅白雾,温热的水流自花洒喷出,顺着少年精瘦的脊背缓缓滑下。
有酥酥麻麻的痛意。那是体育课时被球砸到的地方。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女生错愕的脸,以及惊魂未定的声音。
“许诺白。”
浴室热气蒸腾,他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许诺白不自在地反手抹了把后背。
啧。
什么人呢。
叫个名字也跟妖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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