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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奴
太子拿起桌上凌乱的画,终是没有继续画完,把它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纸篓。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皇宫东北角凤仪宫,有花树二十来株。正是春末,风动花落,铺地数层。
周皇后正在门前花树旁修剪矮树的枝丫,她并没有让宫人扫去被微风吹落的花层。
昭和一进宫殿门口,就看见母后又在亲自动手修剪枝丫,她不懂这有什么乐趣。
“母后,这些活让宫人来做就行了。”
果不其然,昭和下一句就听见母后笑道:“你还年轻,沉不下气,这其中的乐趣你当然不懂。”
母后甚爱修剪花草,昭和只能静静立在一旁,等母后忙完了,再慢慢道来今日的事。
周皇后不动声色的问道:“给母后说说,你今日是为什么事而来。”
昭和把皇兄画上女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周皇后面容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云宴是该立妃了,等他下次过来,我再仔细问问他画像的事,只要是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但凡他喜欢的我都会同意。”
见母后开心,昭和继续补充道:“母后,当时皇兄看见画像被我偷看到时,好似那是他的宝贝,别人碰都碰不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周皇后笑意不止。
昭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母后,画中那女子不会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孙沅吧。要说当今定怀的名门贵女中,当属孙沅名声最好。她精通书画,有定怀第一才女的美称,听说她和家里的庶子庶妹也都相处的甚好。”
周皇后听完后不由笑道:“孙沅的确不错,我两年前在宫宴见过一次,样貌中上之姿,确实是个很懂规矩,行事大方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倒也担得起太子妃这个身份。”
待树枝修剪齐整,周皇后拉着昭和的手走进了宫殿。
“瞧把你开心的,现在还不确定那画中之人是不是孙沅。你来找我,应该不止是要告诉母后这一件事吧。”
昭和面色有些不霁,又把今日在凝翠阁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母后,我若不是早已把赵泽当作驸马,定要以冲撞公主之罪罚他五十大板,还有那个乡野丫头。”
周皇后看昭和此时全无天家风范,一时没有回应。坐在屏风旁的美人榻上,让宫女给自己指甲涂上花粉调制成的寇丹。
“你皇兄说的没错,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至于赵泽,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整日把对外男的喜欢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没想到连母后都不向着自己,昭和固执道:“我偏偏只喜欢赵泽,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及笄了,我不要别人做我的驸马。”
周皇后又问:“那赵泽对你如何?今日只是因为一根簪子你就闹的不可开交,倘若他日后真成了你的驸马,对别的女子比今日过分百倍你当怎样?”
昭和微微拔高了声音:“母后,什么只是因为一支簪子。男子亲自把簪子簪进女子发间,是承诺要娶她为妻,难道赵泽不知吗?至于其它的事,等我日后正式下降到赵府再做打算。”
周皇后此时只欣赏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让宫女再将纹案摹细致些。
看母后并不言语,昭和又央求道:“母后,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一定能说动父皇下旨成全这门亲事的。”
周皇后对昭和颇为无奈,天下好男儿这么多,也不知她为何非赵泽不可。
“你若真已想好非要赵泽做你驸马,我会说动你父皇,不过你平日也要收敛一下火爆的脾气。”
得到母后的许诺,昭和心事落地,她把宫女手中的蔻丹接过亲自给周皇后涂上,母女两人又说笑了起来。
太仆寺西居院,俞行江看着隔桌而坐的自家夫人,微沉着脸呵斥道:“茗衣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又把窝在俞夫人怀里的俞铎一把拽了出来,重重的打上了他的手背,“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就是不听话!”
俞铎手一缩,又哇声大哭了起来。
俞茗衣忙把俞铎拉至身边:“舅舅,这件事全因我看上了那支簪子而起,你不要责怪他们。”
俞行江依旧沉着脸:“茗衣你带帆儿去院中玩,我和你舅母说几句话。”
走前俞茗衣担忧的看了眼舅母,俞夫人安慰一笑:“帆儿今日也受了惊吓,你去院中哄哄他。”
等茗衣走远,俞行江才道:“我们如今要低调些,前两日太子还调看了我们的宗卷,你非要引起皇室中人的注意不可吗。”
俞夫人现下也后悔为了一支簪子,跟别人起了冲突,那人还好巧不巧是大郦的公主。
“父亲他们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吗。”
俞行江心事重重:“郦朝皇室警心大增,我们在这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尽量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俞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你觉得赵泽此人如何。”
俞行江面色凝重:“赵泽此人看起来容易接近,实则是太子的半个心腹。”
二人聊了一阵后,俞夫人欲言又止。
俞行江面容严肃:“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对我隐藏什么心事。”
此时院外的鸟叫声又响起,俞夫人如同从彭远村出发的前一日那般心烦。
“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告知茗衣实情?她其实也日渐长大了。”
俞行江看了茶杯上银簪花缠枝莲纹半响。
“我若真想把茗衣卷入这些事,当年就不会把她从西奉带过来。”
这几日,俞茗衣一直待在西居院,整日无所事事。
舅舅忙着马场的事,每日都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铎儿昨日在溪边玩耍,不慎掉入溪中染上风寒,夜间发起了低烧。今日一早,舅母便带着弟弟急匆匆出门看郎中去了。
俞茗衣此时正躺在院中的摇椅晒上太阳,没一会她又走到墙边,把院内的野草编成一个个草环,再把它散开。
已近午时,舅母和铎儿还未归家。
俞茗衣想走出这竹林熟悉一番附近,反正又不会走出太仆寺,也不算违背舅母出门前的嘱咐。
她绕过竹林,探头探脑往自己从未去过的东面走去,避开了通往主院的那条路,从另一条沿路开满鲜花的草路走去。
没想到太仆寺中还有这样一块宝地!俞茗衣想等到这些花结了种子后,拾些回西居院种上。
她被两旁的缤纷吸引住沿路走去,没多久就走到了一个开阔的草地。
仔细一看,草地中央有个妇人正蹲在地上修理杂草。
俞茗衣见这里只有她一人,想来应该是太仆寺的杂役。
那妇人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把脸抬了起来。
只见那妇人脸上满是怖人的褶皱,俞茗衣惊叫一声不觉扔掉了手里编织的花环。
妇人似是对别人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她看这少女样貌不凡如明珠生晕,笑道:“小姑娘,你可是迷路了。”
许是因为妇人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她笑起来的时候颇为怪异,但言语间似乎并与常人无异。
俞茗衣放下了刚才微悬的一颗心,走了过去:“我没有迷路,你是在这里修剪花草吗。”
那妇人答道:“寺里的下人这几日忙着别的事,就派我来这里干几天活。”
前方已无缤纷景致,俞茗衣点了点头要转身离去。
妇人看了俞茗衣一眼,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又开口说了话:“小姑娘,你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吧。”
这妇人言语之间甚为友善,俞茗衣停下了步伐温言解释道:“我舅舅是这里上任没多久的主薄。”
妇人似乎并不意外,她又笑道:“你我今日相遇便是缘分,小姑娘愿意听听老奴的往事吗?”
俞茗衣只觉得这妇人有些奇怪,却还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妇人自顾讲了起来:“当年我还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宫里当伶官。后来犯了事,被罚到马场做罪奴,。”
原来是个可怜人,想必她曾经历过不好的事。怕提及妇人的伤心之处,俞茗衣并没有问她犯了何事。
可是俞茗衣却有些好奇,自从来到定怀,她还从未见过皇宫,只知道那是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你可以跟我讲讲皇宫吗?”
“皇宫……”妇人眸子似有流星划过,瞬时又黯淡了下来,一时沉默了起来。
俞茗衣见她并不想提及皇宫,也没有为难她说下去,便想返回西居院,顺便再欣赏几番沿路的景致。
“我已经出来好一会要先回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妇人看少女要走,又开了口:“皇宫……看上去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鲜亮丽。”
总归现在自己也无事,倒不如听她把话说完。俞茗衣听着这番耳熟的话,不由有些疑惑道:“我家人也曾这样说过。”
那妇人笑了笑,抱起杂草放进旁边破烂的马车上。
“我从小就跟着表哥一起学习各种乐器曲谱,他是宫里最出色的乐师,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妇人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异样的光彩,似是回忆着美好的东西。
看她此时面容流露出的崇敬之意,想必她口中的表哥在她心中的位置很高,俞茗衣依旧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妇人面色好似又痛苦了起来:“可是后来宫中的乐坊来了一个女子,她和表哥不久便互生了情愫,只是不知因何缘故,两人经常争吵便分开了。”
说到此,她痛苦的面上又夹杂了几丝悔恨。
“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掩人耳目制造了一场大火,没想到那女子当日并不在屋中,我反而受了重伤。若不是其他宫人及时赶到屋中,我早就是一具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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