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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
当晨曦透过薄纱洒落，带着空气中氤氲着的濛濛水雾，孟楚这才得以窥全青水镇的面貌。
青水镇处处是河，家家枕水而居，推窗之下便是往来渡人的摇撸船。
孟楚沿着来时的河岸小道返回。
沿街已多了好些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吴侬软语，也似当街对歌。
她小心护着手中的早点，穿过人群，直奔客栈。
正欲上楼找寻余梦，便见小茉从楼上飞奔而下。
孟楚急忙拉住她：“干什么去，余梦呢，她起了吗？”
小茉点点头，缓了口气才道：“起了，我要去给梦姐买早饭，来不及了。”
说完又一股脑地往外冲。
孟楚只能使大劲儿把人给拉住，示意小茉看向她手中的早点。
“我给她买了。”
反应过来的小茉，顿时向孟楚投以感恩戴德的眼神，仿若她是救世主。
“太好了，孟小姐，你真是帮了大忙。我记错了到拍摄场地的时间，要不是梦姐过来提醒我，我们真就要迟到了。”
深感眼前这小姑娘不知搭错哪根筋的孟楚，出言提醒：“你还不拿上去给她？”
谁知小茉一把挣脱孟楚的禁锢：“谢谢孟小姐，你替我拿上去吧，我自己还没吃早饭呢。”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孟楚无奈，提着早点往楼上走去。
“叩叩”，孟楚叩响余梦的房门。
“小茉，早饭买……”余梦打开房门，便看到孟楚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
“怎么是你，小茉呢？”
“跑了。我带了早饭给你。”
“这又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外边儿买的。”
余梦一时又起了都弄孟楚的心思：“哎呀，也不知是谁，说我太廋了，要天天做饭给我吃，这才一天，就拿外面买来的糊弄我……”
她低垂着头，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仿佛真有其事，可那眼底分明藏着一丝狡黠。
孟楚自然知道她在演戏，也不拆台，但笑不语。
只是双手放在食物上方，朝着余梦的方向作扇风状，意在把香味送至她鼻子底下。
果不其然，余梦成功被桌上新奇的糕点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
“都是些青水镇的特色早点，你尝尝。”
孟楚又安慰似的接着道：“晚餐，我做给你吃。”
意识到她在回答自己的上一个问题，余梦眉眼弯弯如春花明媚，傲娇道：“这还差不多。”
……
孟楚最后还是蹭了余梦的专车到拍摄现场。
据说这是陈导找了渠道才租来的深宅大院。
白墙青瓦，高墙深院，很符合剧本中女主角——一个涉世未深，常深居闺中的封建富家小姐的生长环境。
宅子经过了几代主人的坐吃山空，不得已才出租给剧组以维持生计，这才让陈导捡了个便宜。
府第幽幽清雅，黑沉木的大门透露出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门院前静默矗立着两个石狮子。
孟楚很喜欢这种老宅院的感觉，虽时过境迁，物是人却非，若有相机在手，她定要拍上一拍。
听剧组的人说，这宅子占地近百亩大小，还不包括后山的一大片山林。
从前未没落时，是一整个家族的居住地。
山林之中有一小湖，今日的戏份便要在这湖中完成。
这场戏主要是男主被沉塘的戏码。
封建大家的富家女主想要逃脱家族强加于自己身上的束缚与压迫，不料却低估了偏安一隅的大家世族卑劣龌龊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被族人沉塘溺死，只有自己妥协，男主方能活命。最终被迫嫁作他人妇，困于深宅之内郁郁而终。
女主终是没能破茧成蝶，逃出那个困了她一辈子的牢笼。
由于拍摄的小湖距离主院偏远，导演便让人套了几架马车驴车，将一众人员及拍摄器材拉到山林之中，否则纯靠人力，天黑都未必能把这场戏拍完。
余梦坐在马拉的木板车上，摇晃颠簸亦不妨碍她观赏林间风光。
余梦不禁回想起上一世。
因为小茉搞错拍摄时间，让导演及剧组人员白白等了她几个小时，给了孟楚趁机抹黑她的机会，说她目中无人耍大牌。
众人知晓此话不真，可埋怨的种子一经种下，便会无端放大。
即便她是享誉美名的电影皇后，众人对她也已心生龃龉。
想着想着，余梦歪头将视线转到自己身旁的孟楚身上。
只见孟楚紧闭双眼，盘腿而坐。即便马车颠簸，腰背也不见有一丝松垮。
这人最近好像总是很困倦。
阳光掠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来，星星点点映照在孟楚身上，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余梦蓦地想伸手触摸一下。
就在她的手离孟楚的脸庞不足一寸之时，马车似被什么阻碍物拌了一下，颠簸得像要把人甩下车去，其他人纷纷抓住木板边缘以稳住身形。
余梦一时不察，失去平衡就要向后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忽地将她拦腰扶住，用力往前带去。
余梦就这么被孟楚拉入怀中，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看着孟楚泛着光的眉眼，余梦的心止不住地跳动。
待确认余梦真的坐稳后，孟楚才将放在她腰上的双手缓缓收回。
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似在回味着什么。
余梦的腰盈盈可握，柔软婉转。孟楚不禁在心中唾弃自己是见色起意。
像是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余梦将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主动提起话题：“你刚刚不是睡着了么？”
“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余梦化着淡妆的双颊忽地晕出红来，身上不断泛起热气。
这般如此，自己想摸她脸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余梦羞恼地想道。
在余梦的自怨自艾中，众人抵达小湖边。
工作人员忙着搬道具和布置场地，余梦则是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上妆与换衣服。
孟楚见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便跟着陈导，时不时交流些在后世拍戏过程中的独到见解，令得陈导对她大为赞赏，认为这孟三小姐也不像别人说的那般毫无用处。
一切准备就绪，男主白维需捆上绳索和石头，被塞进竹编的猪笼中，由下人抬进湖中进行沉塘。
可关键时刻，其中一个摄影师却出了岔子，下不了水。
剧组的摄影师有限，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操作摄影机。
男主被沉塘入水的一幕十分重要，陈导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跟孟楚商量着，看能不能让她顶替那位摄影师下水。
毕竟他和孟楚的谈话过程中，发现孟楚在这方面极具天赋，她绝对有能力可以完成这个镜头。
陈导都这般说了，孟楚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总不能今日让全组人白来一趟。
这个年代的摄影机普遍未有防水功能，下水摄影师需得全程举着摄影机，不得有一刻松懈，还需将画面拍的唯美，这极度考验摄影师的体力。
好在孟楚时常锻炼，扛个一时半会儿不成问题。
扛着摄影机下水，即便是在大太阳底下，冰凉的湖水还是透过衣裳刺得孟楚一激灵。
湖水不算深，只到大腿根部。
余梦双手交叉包臂，站在岸上看着，眸中不自觉流淌出一丝担忧。
孟楚运着镜，将白维在水中痛苦挣扎的画面尽数收入镜头之中。
直到导演喊的一声“卡”，大家才如同解放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岸上。
白维全身湿透，自己动手解开了本就是做个样子的绳索。
看着前方孟楚的身影，无端想起来马车上她和余梦四目相对的一幕，顿时妒从中来，不由地心生一计。
他悄然在水下伸出脚，想要将孟楚绊倒。
反正没人能看清水下的场景，若是孟楚把摄影机摔下水里，那还真是“皆大欢喜”了。
若是没有身旁的群演大哥搀扶一把，孟楚还真要让白维达成所愿了。
白维看计谋不成，仍以为无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却不知，一旁的孟楚用薄凉的眼神往向他时，迸发出一抹寒光。
在水中泡得久了，孟楚的下半身都麻木地适应了湖水的温度，不似刚下水时的刺骨。
好不容易上了岸，陈导又拉着孟楚不放，说着她的运镜如何如何地绝妙，忘了她的身上还湿着。
余梦拿着毛巾走过来，恰到好处的解救了孟楚。
“快擦擦，都湿透了，是不是很冷？”看见陈导走远，余梦关心的问道。
“还好。习惯了就不怎么冷。”
余梦见她不当回事，霎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不当回事，这天气着凉了，可是要感冒的。”
听着余梦话语中的关心，孟楚心中缓缓淌过一股暖流。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不免难受，又没备着更换衣服，孟楚打算回一趟客栈。
经过一路上的风吹日晒，孟楚回到客栈时，身上都已干得差不多了。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孟楚方才发觉，自己忽然有些头轻脚重，昨日那股混沌感再次席卷重来，还隐隐有超过昨日之势。
她以为自己是累着了，打算休息一番再起来给余梦做晚饭。
谁承想，会再次一睡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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