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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不能给你。”
黑衣人眉峰一挑,一步步靠近,屋顶的砖瓦被他踩出几声脆响,“我偏要看。”
“你,你别过来……”
李洛水将卷折紧紧抱在怀里,下意识后退,不料脚底一滑,在瓦片上滚了两圈,眼看就要掉下去,情急之下,她张开双手往前一扑。
稳稳的抱住了她那位救命恩人的……腿。
卫溪舟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前倾了半步堪堪站稳,低头看向扒住自己不放的某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松手。”
“我不。”
“再不松手,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李洛水抱得更紧了,声音都打着颤,“我,我动不了……”
她此刻半边身子悬挂在外,全靠拽着他才勉强支撑,确实不好发力,卫溪舟见状,叹了口气,“把手给我。”
见她始终不动,又催促道:“愣着干嘛,手给我!”
李洛水还在犹豫,屋顶离地面的距离可不低,她一旦松手,等同于将性命完全交托在了对方手里。
算了,赌一把。
颤巍巍伸出去的手,下一刻就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掌心紧紧握住。卫溪舟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提到屋顶,看着她落魄又狼狈的模样,临到嘴边的挖苦之词又莫名给咽了回去。
他偏头看向别处,“……你那破册子,不看也罢。”
李洛水抿着唇,又将怀里的卷折搂紧了些,低声道:“多谢。”
“这玩意对你就这么重要?”
“嗯,很重要。”
这是她昭雪沉冤的唯一机会,顶着杀人罪名流亡的三年,有家不能归,至亲无法相见,含泪咽下的那些苦与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女子神色坚定,眸光亮如星火,倒把卫溪舟看得一怔,半晌说道:“你走吧。”
李洛水站着没动。
“还不走?”
“太高了,我下不去。”
他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得罪”,便施展轻功揽着人跃下屋顶。
第一次睁着眼睛感受飞来飞去的武功,李洛水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落地不过片刻功夫,她松开手,又真心说了一句:“谢谢。”
黑衣人笑了两声,意有所指的说道:“要真想谢我,下次见面,记得态度好点。”
说完转身遁入夜色,李洛水站在原地,虽不明白对方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好歹保住了小命,她不再多想,朝着羡春楼的方向走去。
刚穿过两条小巷,迎面就碰上一人。
宁绍一身单薄的素色长衫出现在巷子口,见了她远远便露出笑意,“总算找到你了。”
心中叹气,她认命地走上前,“宁大公子找我有事?”
“自然是接你回去。”
李洛水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去?去哪?
“西边的院子是我特意为你留的,好端端的,也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
听这语气,半是惋惜,半是遗憾。李洛水眨眼,她与这人相识不过半月,船上的种种也算不上愉快,他做出这副情深义重的样子给谁看?
“宁大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李洛水后退一步,“来京城一路,多谢你的照顾,但我有我的去处,不能跟你走。”
“你的去处?”宁绍笑了,“说的是是东边的文昌阁,还是西边的羡春楼?”
倏地收起笑意,一字一句:“还是说——是殿前街沈御史沈大人的府上?”
李洛水心里一惊,自己从前并未见过这人,他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
他盯着她,“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沈二姑娘。”
事已至此,李洛水也不想再装,干脆问道:“你想怎样?”
“跟我回去。”
宁绍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我不愿意呢?”
宁绍笑起来,苍白的脸隐没进冰冷的夜色,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那我只好将你送往衙门了。”
以她的身份,去了衙门就是死路一条。
李洛水沉默一瞬,缓缓从怀中拿出那本被她捂了一路的小册子。
“好啊。”
“等到了衙门,这份宁国公府失火案的卷折,正好让府尹大人一并查查。”
她盯着对方,冷声开口:“想必宁大公子也不愿贵府上下几十口都死不瞑目吧?”
京都衙门的卷折外观看上去大同小异,如果不翻开扉页,很难分辨这是哪一桩案子的卷折,眼下正好可以拿来糊弄一二。
宁府纵火案必有蹊跷,而且很可能和宁绍脱不了干系,他只要不傻,就不会让那份漏洞百出的卷折被更多人看见。
果然,宁绍的脸色变了,“你威胁我?”
李洛水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并非威胁,倘若大公子肯放我离开,这卷折我就当没看见过。”
俩人正僵持不下,附近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隐有举着火把的官兵朝这边走来。
宁绍倏地一笑,“也罢,你既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你那位羡春楼的好姐妹,往后怕是要有麻烦了。”
“你!”李洛水咬牙,“有本事就冲我来,别为难其他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宁绍侧耳听了一瞬,弯起嘴角,“那你现在,愿意和我回去了吗?”
“……放过我的朋友,我跟你走。”
宁绍眼底的笑意这才舒展开,一阵夜风吹过,他突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见他咳得东倒西歪,实在狼狈,李洛水皱起眉,刚要开口,身后亮起火光,有人喝道:“谁在那里?!”
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兵将他们包围,为首的认出是宁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原来是宁大公子。”
那官兵又看向李洛水,“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
被浩浩荡荡一群官兵围着,说心里不慌肯定是假的,身后的宁绍扶着墙站起身,缓缓开口:“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官兵一听,连忙拱手,“原来是少夫人,文昌阁失火,我等搜捕贼人至此,方才多有得罪。”
李洛水没说话,宁绍便已经到了她身侧,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行出好一段路,直到身后的火光彻底消失不见,李洛水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原位,拂开他的手。
“多谢。”
这已经是她今晚不知道第多少个谢字了,文昌阁遇到的黑衣人她是真的心怀感激,可面对眼前喜怒无常的宁绍,她只想快点离开。
“方才你大可不必编出那样荒谬的理由。”她说。
宁绍歪过头,心情似乎不错,“很荒谬吗?我倒不觉得。”
“……宁大公子。”
“怎么?”
“有病你就去治。”
宁绍笑起来,难得的没有再回她,月色好似将他苍白的眉眼镀上一层暖色,半晌说道:“走吧,回去了。”
*
层霄楼的天字一号房内,十六正焦急的来回踱步,门外传来动静,见到卫溪舟平安回来,他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
“您出去不久,就听说文昌阁起火了,还好殿下没事。”
卫溪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夜行衣换下,接过十六递来的茶水,道:“确实遇上了点变故,文昌阁里一个人都没有,放火的人分明有备而来。”
只是不凑巧,刚好给他们二人碰上了。
“那殿下此去,可有什么收获?”
想到文昌阁里见到的,他凝眉思付片刻,沉声道:“查过了,阿五失踪前后几月,根本没有胡人商队进出城的记录。”
大祁与北戎虽然时有交战,但两国的贸易线却并没有断过,常常会有北地的胡商将他们的牛羊马匹或者御寒的貂裘运到大祁,用来交换南方的丝绸布匹或者其他物资。
朝廷有令,来往胡商进出城的人员和物品必须全部登记在册,经官府审核过后统一存档。他今日去文昌阁,就是为了查阅三年前某段时间的胡商进出记录。
结果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查到。
十六也有些不解,“难不成是阿五留下的信息有误?”
“不。”
卫溪舟沉下眼,“正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到,才有问题。”
太干净了。
前后数月竟然一支进出城的胡商都没有,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
十六听得似懂非懂,皱起脸道:“这可如何是好?眼看婚期将至,一旦您娶了公主,就要返回北境,届时便不能留在京城继续追查阿五的下落了。”
“怕什么?”卫溪舟不以为意,“那云茵公主和我相看两相厌,成了婚也是一对怨偶,还不如多等些时辰。”
“等,等什么?”
卫溪舟笑道:“自然是等她彻底坐不住,主动和我解除婚约。”
十六挠了挠头:“这婚约可是圣上与镇北王多年前亲口约定的,要想解除,谈何容易?”
“所以啊,我们也得添把柴。”他顿了顿,交代道:“收拾收拾,明天起,我们去住羡春楼。”
十六捂住嘴,一脸震惊:“殿下,您不会真在里头有了相好吧?”
“闭嘴。”卫溪舟一记眼刀飞过去,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个清丽身影,愣了一瞬,飞快说道:“再多话,小心我抽你。”
十六撇撇嘴,刚要退下,又被叫住,“等等。”
“世子还有何吩咐?”
他看向窗外漆黑夜色,突然说道:“派人去查一下,三年前宁国公次子当街被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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