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小女侠

　　詹瑞把一百块叠好放在口袋里，她们下车的这个地方其实离她家不远，走小路十分钟就到了。

　　但她不想跟钟警官说这件事，她甚至都不想跟她说话。

　　好警察又怎么样，既不能让曹元凯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能让她妈妈出狱。

　　一想到她妈妈，詹瑞对曹元凯和警察的恨意又上升一个层级。

　　没关系，警察不去做的事，我去做。詹瑞咬牙切齿地想，我一定会把剩下的那102道伤口如数奉还。

　　她提着行李袋走在前面，完全忘记了李来的存在，执着又专心地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李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李来想，如果是我妈被抓去坐牢，我要么觉得无所谓要么肯定很高兴。但小女孩这么难受，说明她妈应该比我妈强不少。

　　“你妈妈一定会平安出狱的。”李来忍住喉咙的疼痛，开口安慰道。

　　这是李来上吊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詹瑞回过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凄惨又落魄的自杀未遂者，心里突然充满了防备。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发什么疯，居然邀请一个骗子陌生人到家里，如果这个骗子给自己的是真正的毒药，曹元凯肯定都已经死了！她还有一堆事要做，可没时间去救什么骗子。

　　詹瑞一言不发地放下口袋，打开后一通乱翻，幸好李来东西很少，很快她就翻到了装泻药的纸包，她举起纸包，冷冷地问李来：“这是上午你卖给我的假毒药吗？”

　　李来原本看到詹瑞乱翻自己东西还有点生气，但等她听到詹瑞举起药包这么发问后，她一下又从生气转变为尴尬，她支支吾吾道：“诶，怎么了嘛？我不是怕你出事，才不给你真正的毒药嘛，你要成杀人犯了，坐牢的就是你了！”

　　詹瑞撇撇嘴心想，不但是骗子，还是个笨蛋骗子，还坐牢，当我不知道未成年保护法呢。

　　她把药揣兜里，看了看李来脖子上的伤，又把钟义容给她的一百块塞给李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走去。

　　李来握着那一百块懵了，看着詹瑞冷酷的背影，她悄悄在心里嘟囔：“明明之前没这么冷冰冰啊，给我买汉堡的那个好心小女孩去哪了...”

　　出于担心，也出于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李来捡起行李，拖着腿跟着詹瑞。但詹瑞却越走越快，李来实在跟不上，着急不顾喉咙疼朝她喊：“诶，走慢点啊！”

　　詹瑞蓦地停下，对她吼道：“你别跟着我了！”

　　“谁跟着你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李来下意识反驳，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毫无说服力，为了找补面子又说：“你说话不算话，之前明明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家的。”

　　詹瑞听完好像更生气了，噔噔噔走回来开始推李来：“谁要你去我家了！走开，骗子！”

　　“喂，干嘛呢！别动手啊！”李来想用手挡住詹瑞的攻击，但还是被推得连连后退，行李也洒落一地。

　　“坏人，全是坏人！”

　　“诶诶，我哪坏了，我可不坏！”看着詹瑞充满恨意的眼睛，李来知道这气不是冲她的，她又接着说道：“不就是你妈坐牢了吗，你还认识警察呢，肯定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啊！”

　　一提到这事，詹瑞肉眼可见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她双眼通红地大叫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坏人！都是坏人！”说话的同时她手用了狠劲，一下把李来推摔在地上。

　　“干什么啊你！关我屁事！”李来气极了，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想扔过去，但没想到紧接着詹瑞反倒哇哇大哭起来：“我姐姐死了，她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现在妈妈也坐牢了，妈妈...妈妈...”

　　听到这话，看到眼前哭到快站不稳的詹瑞，李来叹了一口气，放下石头。

　　她大概能猜到都发生了什么，这小孩没疯没抑郁，还能哭喊出来已经不错了，能哭是好事。

　　唉，早上还一副小大人样子，明明还是小朋友。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在地上舒服点，也不看詹瑞，耐心地等待着她发泄完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詹瑞原本急剧起伏的呼吸渐渐趋于平静，汹涌流出的眼泪也变成了零星一点。

　　李来见此，觉得差不多了，便把手伸向詹瑞，示意她拉一把帮她站起来。

　　詹瑞迟疑了几秒，随后也伸过去手，把她拉了起来。

　　看着一身灰的李来，恢复理智的詹瑞略带尴尬地撇开视线，心里产生了一丝歉意，毕竟如果换做是她，她肯定会扔出那块石头，而李来没有。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然后迅速把刚推搡李来时散落一地的行李又收回袋子里。要说对不起吗？詹瑞偷偷瞥了一眼李来。

　　哪知李来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居然搭着她的肩说：“没关系，让我去你家歇一会，我就原谅你。”

　　詹瑞抽抽鼻子，咕哝道：“谁、谁要和你道歉了。你个骗子...”

　　“喂，我哪骗了，你试了吧？那药威力明明很大的！”

　　詹瑞想起曹元凯一塌糊涂的下身，还有后来那人摔在曹元凯屁股上的样子，忍不住破涕而笑。

　　“哈哈！你笑了，怎么样，你仇人当着你面拉肚子了是不是？”

　　詹瑞压住嘴角的弧度，笑着点点头，李来也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路两个女孩都没有再说话，一个从仇人手里死里逃生，一个从死神手里死里逃生，这一通宣泄后，疲惫后知后觉地找上她们。

　　平时詹瑞蹦蹦跳跳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这次花了二十分钟不止。

　　等再次走过一道七扭八拐的羊肠小道后，她们眼前出现一扇红色破旧的木门，詹瑞如释重负地对李来说：“到了。”

　　这门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自己就开了。

　　门背后是一个小院子，往前走能看到两栋平房，原本应该有四户人家住在这里，但现在只有詹瑞一家了。

　　这里原是当地林业局的家属房，后来云林县新区设施、交通都更完善，大家也就渐渐都搬到了新区高楼房。
　　詹彦虹从她的一个熟人那租到的这个房子，当时她觉得这里虽然偏了点，但是胜在安静，而且有院子，可以种花种草。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区域住的人越来越少，房子少了人住，再加上也没人维修，危房越来越多，逐渐聚集了不少流浪汉、偷鸡摸狗的人，这两年她们家就被偷了三次。

　　还好詹彦虹勤劳，脑子也赚的快，十年时间她已挣到足够的钱，买了新房。

　　她原本在一家小学附近开的小卖部，为了赚钱改造了一张能推动桌子，放在店门口用来卖点炸土豆、糯米饭之类的小吃或者早餐。
　　辛苦肯定是更辛苦了，但靠这她不但挣出两个孩子的学费，还存下一笔钱，终于在今年年初买了一套新区的二手房。

　　只等詹玉高考尘埃落定，她们一家就会一起搬到新房子。

　　新房子...一想到这个词，詹瑞就喘不过气。

　　一切都不可能了。

　　自从詹玉失踪，詹彦虹便没有再开门做过生意，三天后她病急乱投医，用了半年的积蓄花在不知哪来的侦探上，可想而知，侦探一拿到钱便消失了。

　　但她都没空再报警抓这个侦探，因为紧随其后的就是被通知詹玉的尸体找到了，她伤心欲绝，强撑着一口气处理詹玉后事，接着又被通知无法将凶手伏法，证据被抢走，她一狠心，就把房子买了，找来县里最优秀的律师准备打官司，可现在房子没了，钱花了，她自己却进去了。

　　现在不知又要在这平房提心吊胆住多久。

　　其实詹瑞还挺喜欢这里的，但没有妈妈和姐姐的地方，哪里还算家呢。

　　趁詹瑞找钥匙，李来走到屋子正对面一块大概两平米的小花园前。

　　以李来的知识储备，凭着枯掉的枝叶，她只认出了一颗小桂花树，她相信如果她早来一个月，肯定能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在没有浇水、没有下雨的高温天气下渡过一个月，这些花大多数的下场是枯得连叶子都掉了。

　　詹瑞开好门，正准备招呼李来进屋，却发现她弯腰撑着膝盖站在小花园前。

　　她愣了愣，呆呆地走了过去，看着一片蔫头巴脑的花，想都没想就急冲冲跑回家接了一壶水要浇花。李来赶紧拦住跟她说：“等晚上，等晚上。现在白天天正热呢，浇水上去挨着土就便热水啦，晚上天冷了再浇。”

　　詹瑞眼眶又红了，姐姐一直精心饲养的花，她要看到该多伤心啊...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再多细心一点呢，每天来浇浇水就好了...

　　李来见詹瑞又要哭，连忙安慰：“没事的，只要耐心浇一阵子水，这些花都会活过来的。你看这花，绿化地很多的，最好养活了，看这里，它偷偷发了新芽呢。”李来拨开一盆多肉的枯枝，果不其然在枯枝下面有些许新绿。

　　詹瑞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这些嫩芽，下定决心一定天天浇水，救活这些花。

　　她抬起头，对李来说：“走吧，去家里歇歇。”说完便拿着水壶先进了屋。

　　李来跟在她身后，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这个一看便知曾经很温馨的小家，可惜因为正遭遇厄运，它失去了往日的整洁：沙发上堆满了衣服，茶几放着詹瑞昨天做失败的饭，厨房也放着一堆没有洗的锅碗瓢盆。

　　“我们家以前没有这么乱的。”詹瑞见李来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忍不住小声地解释道。

　　“嗐！没事，我家更乱。主要我是不是得换鞋啊？”李来看着门口的拖鞋，不知道该穿哪双。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需要换鞋的家里做过客。

　　“就穿那双红色的拖鞋吧。”

　　“噢噢好。”她换了鞋，走到大门正对着的墙壁前，上面贴着四张奖状，都是詹瑞的，有幼儿园标兵宝宝的，卫生小能手，李来判断詹瑞学习应该不怎么好，因为没有一张是关于学习的。

　　“我姐姐的比我更多。”詹瑞突然走到她身边开口道，“她的奖状都贴满一面墙呢。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了，她就把自己的奖状收起来，说该我发光了，但我没那么厉害...”

　　李来对她笑了笑：“那也比我强多了，我从来没有拿过。”

　　詹瑞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其实这几张奖状她都怀疑是当时妈妈去找老师专门给她设置的。不过她不想再聊了，她这一整天除了早餐吃了个包子，就没再吃过别的。

　　给李来买汉堡的时候，为了省钱她只买了一个。神经紧张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肚子饿极了，她走向厨房，同时问李来：“我去煮面条，你吃吗？”

　　“吃！”李来大声地回答，随后马上捂住疼痛的喉咙，她差点忘了上吊这回事，只有身体的伤提醒她，其实才过去不到两小时。

　　站原地缓了一会，她朝电视柜走过去，柜子第一层放着两个相框。

　　其中一张是詹瑞的□□头像，笑得很灿烂很阳光。

　　另一个相框放的是三个人的合照，想来应该就是她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了。

　　相片中的詹瑞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咧着缺了门牙的嘴，开心地笑着；站中间搂住两个女孩是一个短发中年女子，一脸幸福。

　　等李来把视线移到最左面的女孩时，她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照片上做着搞怪鬼脸的女孩...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詹瑞：

　　“你姐姐是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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