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整天逼我演文案

　　昨晚回旅馆后忘了拉紧窗帘，晨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一刻，张亦薇便早早地醒来了。她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哪，而后又不由自主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若不是昨晚的梦境，她几乎都快忘了，其实她写作文的能力几乎是由肖莫白手把手地教出来的。尽管当初她原始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把她妈妈做的饭拿给肖莫白吃。
　　只是，谁能想到，她的写作水平因为肖莫白的训练而大大提升，也渐渐找到写作的乐趣，开始在论坛发布一些生活中的感受和小故事，最终写出了那个在网上小火一把的帖子，将她再一次送到了肖莫白的身边。
　　起点与终点相接，就仿佛时间用因果画了一个圆。
　　想必肖莫白也预料不到，他早在高中时就给未来的自己训练出了一个听话的下属吧。
　　当真是世事难料。
　　想到这，张亦薇不由地对自己笑了笑。
　　不过，为什么她会突然梦到那个时候的事呢？
　　张亦薇思索着。
　　是因为昨晚和肖莫白并肩而行的那段时光太过亲切了吗？又或是，她真的已经放下了那段曾经的过往？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与高中相关的梦，但确实很少梦到这一部分——与肖莫白交换作文和食物的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平静，远远不如之后的经历波澜起伏，让她深深铭记，难以忘怀。

　　事情的开始也与文知意有关。
　　高中时的文知意身材已经抽条了，修长挺拔，皮肤却没有因青春期而变化，是自小没变过的白皙，细腻又润泽。
　　再加上他优异的成绩、良好的家世以及为人处事时圆润而不失距离的态度，没进高中两个月，他就成了年级里公认的“男神”。
　　对他示好的女生不仅局限于同班、同级，甚至有的来自于校外。
　　而作为他的同桌，张亦薇在有意无意中，成为了他的挡箭牌。
　　因为小学时便认识，家也在同一个方向，放学时文知意不时会邀请张亦薇同行。最初，张亦薇时常以要等杨璇儿他们作为托辞，想要拒绝他，但耐不住文知意总是耐心地在一旁等待，也只得与他同行。
　　于是，每当女有生在放学后守在门口等他，总是会看到他与张亦薇走在一起。若她们向他递出情书表白，就会听到文知意对她们说一句“抱歉”，而后回身对张亦薇道：“我们走吧。”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张亦薇渐渐成了喜欢文知意的那些女生的众矢之的。
　　高一时事态还没有那么严重。
　　然而，随着他们同桌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也愈发熟悉，或许是一次在做题时，文知意帮她撩起了垂下的刘海，又或是张亦薇在体育课后迷迷糊糊地拿起了文知意的水瓶，他们两个正在恋爱的消息如同暗烧的野火一般，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年级。
　　在那之后，有些女生看张亦薇的眼神就变了。
　　她的抽屉里开始出现擤了鼻涕纸巾，她的课本开始莫名其妙地泡在水里，她的课桌上开始出现辱骂她的污言秽语。
　　杨璇儿会帮着她在教室里大骂，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文知意也会以含着歉意的目光望向她，欲言又止。
　　不过张亦薇并不在意。她也不觉得这是文知意的过错——他们两个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正常交往，仅仅因为这个就对她生出不满，对她进行霸凌，只能证明霸凌者低劣的品行。
　　更何况，她还有杨璇儿他们在身边，这就足够了。
　　然而，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雪球是会越滚越大的。
　　从恶毒的恶作剧开始，班里的女生对她益发冷漠。冷漠也就罢了，当时的张亦薇同时担任着物理课代表的职责，她收走的作业会在转眼间被人藏起来，她写在黑板上的附加题等一出门就会被人擦掉，她怀里抱着的卷子会在走廊上被人刻意撞散。
　　张亦薇不得不花费越来越多的精力去应付这些琐事，也就变得越来越没有精力去维持与肖莫白之间的联系。
　　是的，肖莫白对她不似以前那般冷淡了。
　　他们的“交易”频率从每天一次慢慢降到了两三天一次，而后是一周一次。但第二天肖莫白不会再躲到别处，而是在他们前一天碰面的地方等她，亲手把卷子和饭盒还给她。
　　张亦薇不是没想过在这时把当天的饭给他，但每每都会被他以“你没有拿作文来”为理由拒绝。

　　甚至有一次，肖莫白在走廊上看到张亦薇怀里的作业被人再次撞飞时，一把抓住了那个低头猛冲的小胖子。他厉声要求对方道歉，却被人嬉皮笑脸地怼了回来，道：“不至于吧大哥，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要不要这么凶？抱歉啊，亦薇！”
　　说完，便用力甩开肖莫白攥得发白的拳头，快步溜走了。
　　眼见他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满眼不甘，张亦薇不由得心中一暖，拍拍他的胳膊，道：“没关系。他不是故意的。我收拾一下好了。”
　　于是肖莫白也只得蹲下身，默默地帮她捡起那掉落一地的作业。

　　自那之后，张亦薇走在走廊上时便变得格外小心。她并不怕收拾作业、收拾卷子的麻烦，只担心再次被肖莫白看到，又给他惹来是非。
　　可其实她已经晚了。第二天年级里便传起了窃窃的谣言，称张亦薇“有文知意一个还不够，脚踏两只船，还勾搭上了隔壁班那个穷小子。”
　　她也只得装作不知，充耳不闻。

　　她与肖莫白“交易”彻底的终止，是在一个外校的“大姐大”看上文知意之后。
　　尽管对张亦薇饱含恶意，但他们的学校毕竟是一所重点高中，老师并非什么都不管的。
　　因此，所有针对张亦薇的霸凌也都是隐藏在暗中进行，全都伪装成了“不小心”、“没注意”和“没想到”的样子。若认真质问，只会换来对方故作无辜的惊讶表情，道一句“我不是有意的”，便轻飘飘地过去。
　　尽管隐秘又恶毒，杀伤力却是有限。
　　但校外的女生，却没有这一层顾忌。
　　那大姐大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文知意的大名，来学校甫一见面，便看上了他。她每日放学时都会早早地堵在学校门口，等着文知意出来——那时的他已经不再强求张亦薇在放学后与他同行。
　　然而，当文知意屡屡拒绝于她，大姐大不高兴了。
　　她开始找人询问，问文知意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才会这么决绝地拒绝她的邀请。而后，“张亦薇”的名字便传到了她的耳中。

　　当那个染着一头长长的黄发，斜叼着烟的漂亮女孩在校门口的巷子里拦住她时，张亦薇心里唯有一片懵然。
　　她吐出一口烟圈，问道：“你就是张亦薇？”
　　张亦薇不知道她的来意，只道：“是我。怎么了？”
　　那女孩又问：“你就是文知意的女朋友？”
　　这下，张亦薇明白了。
　　她笑了，摇头道：“我不是。”
　　女孩却似不信：“那她们为什么都说你是？”
　　张亦薇望着她道：“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如自己去问她们。”
　　女孩又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眼神停留在张亦薇身上，仿佛在审视她一般。过了半晌，她才道：“既然你不是文知意的女朋友，你让他出来和我约会。”
　　张亦薇的笑意更深：“这你更得自己去问他了，何必来问我？”
　　女孩道：“就算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不肯来，难道不是因为你？”
　　张亦薇道：“无论是不是因为我，我想这和你都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的自由。”
　　女孩却仿佛被激怒了。她上前一步，对着张亦薇的脸喷了一口烟，笑着道：“你倒是很会说啊？如果我给你漂亮的脸上留一个印子，你是不是就没这么会说了？”
　　张亦薇心生警惕，后退一步。然而没等她说什么，身后就远远地传来了朱可可的声音，她喊道：“亦薇！”而后，快跑几步来到张亦薇身边，望着对面的女孩疑惑地道，“这是谁？杨璇儿没和你一起？”
　　张亦薇摇头道：“她还在班里留下来值日。”她瞥了女孩一眼，犹豫地道，“她……”
　　女孩又笑了，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来找亦薇……问点事。已经问完了，我走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扬长而去。
　　她走远了，朱可可才担忧地把张亦薇扳过来，上下看了一圈，问道：“她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要不要告诉老师？”
　　张亦薇摇头道：“我没事。她是外校的，告诉老师也没有用。”
　　止于家长……那时她的父亲刚刚从原本的单位离职单干，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妈妈更是满心忧虑，连每天做的饭都心不在焉起来，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最终朱可可只得道：“好吧，那你每天放学别自己走，记得等杨璇儿和我一起！”
　　张亦薇点头道：“好。”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她确实是来找我问问题的。都得到答案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哪怕十多年过去，张亦薇依然记得当时她们对话时的每一个字，甚至她、朱可可和那个女孩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因为她错了，大错特错，那段对话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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