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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事
老夫人这段日子给云依柔相看了不少人家,但似乎没有一家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眼的,她是京城清贵人家出身的女儿,父亲曾贵为当今圣上的老师,嫁的夫君也是当年风头正盛的常胜将军,她自己挑的儿媳孙慕春更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自是看不上这小地方的人家,挑来拣去最后决定带着云依柔去京城“探亲”,她的堂姐是昌平侯夫人靠着这层关系能为云依柔寻一门好亲事。
前脚老夫人问候昌平侯夫人的书信才送出去后脚孙思琴就请了知府一家来伯府做客,原是知府夫人早就看中了云依柔前些日子又不知从哪打听到云依柔开始相看人家了于是在一次夫人相聚的宴席上与孙思琴隐晦的表达了一下想要结亲的意思。
云依柔婚事孙思琴本不想管,一个伯府家不受宠的女儿嫁的再好能好到哪去,横竖威胁不到她和她儿子们在伯府的地位,本来老夫人就对她处处不满碍着她小娘是当今太后的庶妹才隐忍不发,云依柔是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她插手婚事那老虔婆肯定要跟她闹上一场,她没兴趣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柔姐儿的婚事可由不得我做主,你也知道我那婆婆有多疼前头留下来的两个孩子,这婚事都是她老人家定夺的。”
知府夫人见她推托便道:“我听闻贵府三公子最近学业精进不少看来这次乡试中举有望。”
孙思琴听明白了其中暗含之意不由心动,云毅诚聪慧早早就过了乡试只待成年进京参加会试,但云毅昌却在乡试屡战屡败若是知府肯出手活动一二令其中举到时候谋个择优放官也是好前程。
思及此她面上笑意不由真诚几分,拉着知府夫人的手姐姐妹妹的叫着。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好歹算是柔姐儿的母亲为她张罗婚事也是分内之事。”
一番话下来双方约定了到伯府上再聚聚,实则是为了让小辈再相看两眼若是知府家的公子满意两家便定下来。
孙思琴回府趁夜里把云重雷伺候高兴了跟云重雷提起了这件事,只道她心疼云依柔到了年纪还没相看人家便想替老夫人分忧,正好知府夫人看中了云依柔有意与伯府结亲便去打听了一翻伯府公子的心性人品接着夸了一通伯府公子,云重雷听完觉得伯府公子当女婿不错还夸了孙思琴几句直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辛苦了一心为孩子筹谋。
于是伯府便热热闹闹地招待了知府一家,老夫人在后院听见前院热闹动静问怎么回事,一旁服侍的刘妈妈也纳闷遂派小丫头去前院打听一下,小丫头刚出院门,云依柔身边的婢女冬梅就冲了进来,一翻哭诉差点把刘妈妈气个仰倒,心中直骂孙思琴那个毒妇,赶忙进屋向老夫人回报。
原来孙思琴今天早上突然吩咐下人准备待客到处都乱哄哄地张罗准备着,得了消息的下人根本没空去传消息,再加上孙思琴本就是想出其不意把事情谈成了所以还特意派了人拦着外头给老夫人院里送信,故而直到知府一家来了喧闹声更响老夫人院里才循声来问,冬梅也才有机会趁乱跑进来报信。
“夫人特意把大小姐叫了去。”刘妈妈把最关键的事情说了。
老夫人听完也是怒上心头,手下没注意把念珠的串绳给生生掐断了念珠滚落了一地发出许多“哒哒”声扰的人心头烦躁,她能不知道孙思琴那点肮脏心思,特意叫云依柔去肯定是那女人跟知府夫人达成了什么交易想将她的柔姐儿嫁给知府那个不像样的儿子!
老夫人把桌子拍的乒乓作响:“好!好!好!那毒妇已经毁了我鸣哥儿又要来糟蹋我的柔姐儿!”
前些日子为云依柔张罗相看人家时老夫人就派人查过知府那儿子,外头说的好听什么懂事知礼从不拈花惹草,实则屋里一堆的莺莺燕燕,把丫鬟的肚子弄大了正缺一位夫人在前面摆着好名正言顺地纳了那丫鬟做姨娘。
老夫人冷笑,“那知府家也是好算计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当我死了不成!”说着就招来院里的下人一通吩咐,“去请赵大夫来,再去前院把柔姐儿叫来就说我病了想见她。”
另一头今日柳夫子身体不适只讲了一会便让云毅鸣他们回去了,云毅鸣到家一下马车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眼生的马车便随口问了一句谁来了下人答是知府大人一家,云毅鸣闻言皱眉,伯府虽与知府家有往来但两家关系还没好到闲来无事阖府同请的程度,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老夫人院里的下人着急忙慌地从侧门出来,一问之下才得知老夫人忽然病了遣人去请大夫,身为孙儿云毅鸣自然要第一时间去探望,走到一半还遇上了正要去后院查看情况的云重雷夫妇和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的云依柔。
云毅鸣眉头皱得更紧,他们三个人怎么会一起出现?云依柔在伯府一向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平日里无论是云重雷还是孙思琴都当她不存在怎么会把她叫到跟前还是前院去,再一联想刚才云重雷他们在招待知府一家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待众人进了老夫人屋里就见老夫人一脸苍白地倚在床上,云重雷关切地上去询问老夫人身子如何,老夫人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刘妈妈在一旁接话道:“回伯爷,老夫人许是气着了,具体如何要等赵大夫来了把完脉才知道。”
“这好好的怎么就气到了?”云重雷问出了云毅鸣心里也想问的问题。
老夫人瞥了云重雷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我已经去信给京中堂姐,过几日就带柔姐儿上京探亲。”
孙思琴一听老夫人要带云依柔上京就知道是为了云依柔婚事去的,这哪成!她昌哥儿的前程都指望云依柔这场婚事上了她怎么能让人走。
她故作体贴地道:“此去京城舟车劳顿,母亲这还病着还是缓些时日等身体大好了再走吧,也好叫伯爷放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这病怎么起的?说不定去了京城我这病就不药而愈了。”
云重雷听到这也反应过来老夫人这“病”是怎么回事了,先前孙思琴说老夫人迟迟不给云依柔相看人家怕是想多让云依柔多陪她几年云重雷原本还不相信,现在看老夫人这个态度确实信了七分。
“母亲,您这是为何?您再怎么疼爱柔姐儿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我们替她找户好人家您还要如此这般从中作梗,您究竟是在为柔姐儿好还是在为自己好?!”云重雷越说越上火,他对云依柔这个大女儿原本不怎么重视但老夫人此举令他想起了年轻时处处被安排管束的日子,他母亲最是喜欢打着为人好的名头摆布人,他当年小到穿什么衣吃什么菜大到谋什么官娶什么样的妻老夫人都要一一插手,现在又管到他女儿的婚事上,这婚姻大事本就应该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作主说了算!
他梗着脖子道:“我这个父亲还在,柔姐儿的婚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你!”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这回是真的要被气病了,她抖着手地指着孙思琴质问云重雷,“这女人又在你耳边嚼了什么舌根?!我生你养你为你为这个家费尽心血你就这么诋毁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你们找的好亲事!你亲自去找人去仔细打听过吗?那知府的儿子屋里正有个大着肚子的丫鬟等着做姨娘呢!我看这亲事不是你找的是你这媳妇找来的吧!你这个糊涂的!她当年险些害了毅哥儿的命去,难道如今会良心发现给柔姐儿找户好人家?!”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皆脸色一变,云重雷连忙转头看向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孙思琴心中泛起一阵心疼,他抓住自己爱妻的手辩解道:“那事早已查清楚,都是那恶仆心术不正,思琴也是受害者,这些年她吃斋念佛就是为了当年识人不清的事赎罪,母亲又提那事做什么。”
老夫人也是被云重雷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当年云毅鸣倒在科场上之事几乎闹的人尽皆知伯府为此闹了好一阵最后查出是下毒,事情查到当时孙思琴院里的掌事妈妈那就断了,那掌事妈妈把所有事都认了下来,只道自己自做主张为主子筹谋想要去除云毅鸣这个嫡子为云毅诚这个继室生的少爷铺路,只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仆妇哪来的胆子和心计这么算计伯府的嫡子幕后肯定是孙思琴指使,最后那个掌事妈妈自然是被打死算是给云毅鸣一个交代,他们姐弟俩因此被带到老夫人跟前养着,从此这件事就成了伯府的禁忌。
老夫人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默不作声面上没什么表情的云毅鸣,云重雷还有云毅诚的仕途还要倚仗太后一派的人脉她不可能真跟孙思琴撕破脸,也不想看到伯府因为旧时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闹起来于是只能轻哼一声默认了云重雷的说法,正巧此时赵大夫到了无论这屋里的人先前在说什么面上有何表情现在全都一派焦急关切模样等待着赵大夫的看诊结果。
赵大夫把完脉说老夫人是一时急火攻心开了药又嘱咐了几句平日不要让老夫人着急上火便离开了,众人又留在老夫人屋里表达了一通关切便各自散去,云依柔要云毅鸣陪她去水榭里坐了一会,又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这才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阿鸣,你还好吗?”
云毅鸣虽然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但云依柔知道当年被毒害之事是云毅鸣的心病,如今旧事重提看刚才老夫人和云重雷的态度,再一次告诉他们在这伯府他们无人可依再苦再难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喝,毕竟他们还靠着伯府过活。
云依柔覆上自家弟弟的手果然触手冰凉,掰开云毅鸣紧握的拳头掌心中全是指甲印上面还有丝丝血迹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云依柔拿着自己的丝帕心疼地替云毅鸣擦拭着,轻声叹道:“你呀,明明知道祖母和父亲对我们的疼爱有限却还总留着那么一丝希冀。”
云毅鸣看着云依柔突然像下定什么决心道:“姐,你的婚事我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他这辈子怕是逃不出这座伯府了,但他姐姐还有机会。他抿着嘴思虑良久,憋出一句:“你对齐大哥他……”
云依柔打断他:“我知你是为我筹谋,关于婚事我自有打算,你莫要为了我做出什么迕逆长辈的事平白招了灾祸。”
云毅鸣心中焦急不安担心云依柔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他忙劝道:“姐,你也清楚无论谁做主你的婚事都只是为了换取他们的利益根本不会有人真的为你着想,齐大哥他人品好学问好一家子和乐融融的还、还对你有意,你若能、若能嫁与他定会过的比现在好。”
云依柔见云毅鸣把话说开了也只能将心里的话与他说明白。
“他是个好人,但他家世太低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同意。”
云毅鸣忙插嘴道:“以齐大哥才学这次春闱必定高中!”
“可我等不起。实话告诉你,此次进京祖母有意将我送进显王府给显王做妾室。”
“那怎么行!”
云毅鸣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纵使那显王是受宠的皇子但姐姐怎么能给人去做妾室!绝对不行!
“我去找祖母说!”
云毅鸣说着就要走,云依柔赶忙拉住他,道:“你道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云毅鸣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坐下来听云依柔继续说。
“其实给显王做妾没什么不好的,我若是能得到王爷青眼你在伯府的日子会好过许多,我们要查母亲去世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人阻拦。”
“姐姐不必为我如此牺牲,母亲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牺牲自己的幸福。”云毅鸣好言相劝生怕云依柔一意孤行到时毁了一辈子,他又提起了齐疏,“姐,你再考虑考虑齐大哥。”
“阿鸣,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若是现在想嫁给他只有私奔一条路,到时候他不能科举,我不想一辈子过着颠沛流离举目无亲的日子,更不想当一辈子的村妇终日洗衣做饭为几文钱而犯愁。”
云毅鸣哑口无言,云依柔说的是实话,对于有功名的人而言私奔就是私德败坏会被褫夺功名终身不得再科考,一介白身要么去种地要么去打工那日子肯定过的不尽如人意,到时候云依柔与齐疏怕就是一对怨偶了。
他愁得夜不能寐,几天后他带着两眼青黑到柳夫子家听学却发现齐疏不在,而且还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因着春闱将近齐疏已经好些时候没特地跑去伯府接送云毅鸣了反倒是柳夫子这齐疏来的越发勤快,像今日这般无故缺席从未发生过,柳夫子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想要去他家看看,云毅鸣也是忧心忡忡想着柳夫子刚病愈不宜奔波劳累便自告奋勇前往齐家查看情况。
他把阿忠打发回伯府报信自己则带着牛力去了齐家,一到齐家还没进院门就听到哭声一片,走进院里满地狼藉,屋里更是混乱不堪,齐母搂着几个小的哭作一团,齐疏的三妹齐俪肃着张小脸站在旁边衣发凌乱脸上还带着伤,齐父则坐在一张板凳上低着头一幅灰头土脸的样子,云毅鸣与他问好他也只是嗯了一声便又垂下头唉声叹气,云毅鸣用眼神询问齐疏这是怎么了?齐疏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摇了摇头,反倒是齐母抹了眼泪,扶着大肚子走了过来,道:“这屋子乱的,阿疏,你先带鸣少爷去院子里坐一下,我让阿芸阿俪把这收拾一下。”
到了院里齐疏皱着眉头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这事的源头要说到齐疏三叔的大儿子齐福要做生意却没有本钱于是就四处问人借,问到齐疏家这齐疏家没有余钱外借,齐三叔就提出希望齐父作保借钱的事,齐父一向是个疼爱弟弟们的大哥先前借不出钱已经心中有愧想想只是作保自己也亏不到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没成想齐福生意失败欠下一屁股债齐三叔一家招呼都没打一声全家跑路了,债主找不到人自然找上了作保的齐父,从昨天开始齐疏家就不断有债主上门,齐疏本想先向柳夫子请几日假先处理完家里这档子事的,结果今早上刚出门没多远同村的人就火急火燎地跑来跟他说一群要债的冲进了他家,得知消息齐疏赶紧回去就见要债的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正要拉他两个妹妹去卖,齐俪性子烈一通撒泼打滚还把抓她的人脸挠花了生生受了两巴掌嘴都打出血了,齐疏一看目眦欲裂把这群要债的暴打了一顿又承诺五日之后必定还钱那群人才走。
听完云毅鸣二话不说扯下腰间玉佩塞给齐疏,齐疏不要忙塞还给云毅鸣,他跟云毅鸣讲这些只是想向好友倒苦水并不是想要借钱,云毅鸣却抓起他的手把玉佩硬塞回过去,他道:“齐大哥,这个你先拿着若是还不够我回家再去取来,就当我先借你的,待你高中再还我不迟。”
齐疏现在的确急需一笔银子,对着云毅鸣他也不想扭捏作态遂爽快地收下了玉佩。
他起身对云毅鸣长长一作揖:“鸣弟今日出手相救之恩永世难忘,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云毅鸣忙扶起他:“齐大哥说的哪里话,你对我助益良多我正愁无以为报今日能帮上大哥我开心还来不及。”
两人又聊了几句,还债的事情有着落了齐疏心中也定下来这才发现云毅鸣眼底一片青黑不由自主捧住云毅鸣乱动的脸拿指腹轻轻抚过,心疼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可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因事涉云依柔婚事云毅鸣本不愿多谈但对上齐疏关切的眼神他又心软下来,草草说了一下老夫人打算带云依柔去京城相看人家的事,闻言齐疏眸光闪了闪透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见他没说什么云毅鸣也佯装没有看出他神色中的那点异样,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齐疏家中还乱着云毅鸣也不便多打扰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云毅鸣带着心中的千头万绪回府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为云依柔做点什么,只能去云依柔的院里坐坐,到那里了看到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在收拾箱笼才得知侯夫人的回信到了再过两日云依柔就要跟老夫人上京了。
见云毅鸣坐立不安的云依柔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开导了他几句:“阿鸣,我们都有自己的命,不要为我担心,日子过的好过的坏终究还是要看自己本事,我去谋我的将来去了,你留在这里也要好好的过好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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