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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
“你今天晚上还骑自行车回去吗？”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她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星座的？几月份生的？”
…………
“滋啦——”
陈治潼的笔尖硬生生把草稿纸剌出破洞，他忍无可忍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路斯面上礼貌乖巧地眨着眼睛，嘿嘿笑出声。
“哎呦，我的好兄弟……”他从后门抱住陈治潼，做出兄弟情深的样子，“这不是想打听一些事嘛。”
打听事情？
陈治潼抬腕看表，从鼻孔中哼笑一声，“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路斯，这次月考你是真不想考好啊。”
“关键我想着事我也做不下啊！”路斯一时嘴快道。
“你想什么事？！”陈治潼皱眉。
“还能是什么？”沈爱妍笑道，“当然是……”
“去去去，”路斯脸一红，连忙阻止了沈爱妍的透密，沈爱妍一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路斯这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话他好长时间，两个人吵闹起来。
想着事情做不下试卷吗？其实他也有一点。
今天就星期五了，下个星期就不能和她再一起骑车回家了……
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呢？一个女孩子走，很容易出事的吧。
陈治潼一会儿握松笔身，一会儿又不由得握紧。
班级里没有老师看着，此时正逢下午第二节课，正是青春少年活力正盛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就吵闹起来。
数学试卷上的函数图像不再像往日那样趣味横生，它变成一团杂乱的黑线缠绕在他的脑海里，冗长的方程迟迟找不到解开的突破口，陈治潼烦恼的揉了揉脑袋，吁出一口热气。
他今天是怎么了？
其实何止是今天呢，只从那个女孩来到他家的那天起，他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她在眼前时想，她不在眼前时也想，走路的时候会想，吃饭的时候会想，做题的时候会想，有时候甚至上课和睡觉的时候也会想。
他是怎么了呢？
卫罗从走廊西头大步迈向七班，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酝酿着的巨大怒火正等待着发泄出来。
“你敢说，我就把你喜欢那谁谁谁的事情说出去！”
沈爱妍最听不得别人威胁她，尤其这件事还关乎到……
她瞟向陈治潼，神经马上就紧绷起来。
“你敢？”
“我敢！”路斯佯装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还去拍了拍了陈治潼的肩膀，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她心中的秘密。
“喂，我告诉你……”
沈爱妍心里那颗小小的花苞猛然被别人戳动，她不由自主地炸毛道：
“他喜欢你妹妹！”
“你们吵什么！”
班级霎时安静。
两条声音交织在陈治潼耳畔，他心头一震，不禁瞪大了眼睛，回视着微笑凝住嘴角的路斯。
粗糙的大手猛然拍上班级的木门，卫罗厉声吼压住班级里的躁动，他气的双目通红，一眼就见到了陈治潼转头愣愣盯着后排人的举动，他愤怒地一声喝道：“陈治潼！”
“你们那几个，出来！”
分针距离数字“10”还有四个空格。
丁梧匆匆地写完作文第一段，她暗暗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道：不要慌，不要慌……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高中第一次语文月考中用最后半个小时去完成作文八百多个字，时间紧迫到她恨不得自己的右手可以拥有飞翔的速度。
水笔的颜色愈发浅淡，终于在“华”字后再无能为力地吐不出一点墨水，她着急地想要哭出来，慌张地把笔一甩，重新拿起新笔出来继续飞快地写着。
迟玟把试卷翻了个面，甩了甩酸痛的臂膀，他放松地往椅背后一靠，目光习惯性地向四排以外看去，当他注意到她着急忙慌的动作时不禁笑出声来。
同桌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即使你不接受我的喜欢，那也没关系……”
一些表白的话语从他眼底闪过，迟玟扫了一眼同桌桌子上展开的粉红信封，在心里嗤笑一声。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情书追人。
下课铃打响了，迟玟站起身，“交卷子吧。”
眼看距离八百字还有几行，丁梧吸了一口气冷气，趁着迟玟还没有收到她这里，手中的笔依旧匆匆忙忙地画着。
“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去收别人的，你收完我再给你。”
男生头也不抬地继续奋笔疾书着，让迟玟先略过他，再给他一些时间。
迟玟侧眼一瞟，注意到那个女孩依旧飞速移动的笔身，看样子快要写完了。
那可就得收的快一些了。
“不可以，”迟玟笑眯眯地扯走男生的试卷，“下节课老师就要改。”
他很快走到她身边，有意把试卷往桌上摞了摞。
“还没写完啊？”
饱含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丁梧笔尖一顿，立刻有自知之明的翻面去写名字。
“算了，你先写吧，我过会儿再来收你的。”
唐新玉给她鼓劲，“快写快写！”
丁梧却一顿，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写下去。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高中第一次月考考差，可是……
何清清从迟玟身后走过，冷冷地扫她一眼，其中夹含着许多不满与轻视。
凭什么你可以拥有这样宽松的待遇？考试的公平凭什么被你打破？别人都能在两个半小时写完试卷，凭什么你就可以是两小时半小时多？
丁梧浑身一僵，她叫住转身欲走的迟玟，抖着笔尖在班级那一行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太紧张，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写错了。
“给。”
在迟玟惊讶的目光中，她把试卷递到他手里。
双手撑住脑袋，丁梧艰难的呼出一口气。
作文还有一行才算能彻底结尾……
“你傻啊，”唐新玉恨特不成钢地轻打了丁梧一下，“马上就写完了啊，你交上去干嘛？！”
“不行，”丁梧摇摇头，“这不公平，我在下课铃打响后就继续写过一段时间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肯定是那个何清清对吧！”唐新玉生气道，“她脑子就不正常，正常人谁天天撅着个嘴冲人翻白眼啊，一副清高自负的样子，搞得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
丁梧碰了下唐新玉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什么啊，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
“事实，什么是事实？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也是事实吗？”
未等唐新玉嘟囔完，丁梧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冷冷的质疑。
她脊背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何清清。
“作业没写完是你自己的事，学习学的不好也不要怪别人，”何清清话锋一转，“自己不长心，只会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又有什么本事能学好呢？”
她冷冷的扫视过丁梧两人，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全班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丁梧她们两个人身上，其中或是讥笑，或是嘲讽，或是同情，丁梧咬紧牙关，拉过满面绯红的唐新玉转身，佯装淡定地翻开英语书。
她知道何清清的话没有错。
作业没写完是自己的事，学习学的不好不能怪别人。
自己不长心，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到底……是不对的。
“你们几个在那里讲什么！现在是自习课知不知道，你们在月考！”卫罗劈头盖脸的训着面前几个低头的学生。
“陈治潼，你！”卫罗正准备着重批评教育一下他一眼便看到的“捣乱分子”，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治潼成绩优异，是所有老师心尖上的好学生，卫罗扪心自问，他还是不舍得对他如何训斥的。
“以前高一的时候还不见你这样，怎么，现在到了高二就飘了？！”卫罗简单责问他几句。
而陈治潼一直低着头，双唇紧抿着，他的额发有些长了，半遮住他垂睫的双眼。
他似乎当真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又似乎根本没听他训话。
卫罗挥挥手，让他回去赶紧写试卷。
黑色水笔划过那个书写潦草的名字，迟玟工工整整地在姓名在那一行重新写下她的名字。
“丁、梧。”
他吹干上面的墨迹，颇为欣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方婷婷，来一下！”迟玟顺声看去，正是自己的同桌，他正捏着那封情书招呼一个女同学过去。
“即使你不接受我的喜欢，那也没关系……”
怎么会不接受呢？又凭什么没关系呢？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女孩的姓名，像是在预备捕捉着一只近在咫尺的猎物。
既然喜欢，就一定要得到不是吗？
几个人默默无言地走在红色阶梯上，一股低压笼罩在他们上空，沈爱妍多少有点受不了这样一言难尽的沉默，为了活跃气氛，她拍了拍同桌路斯的肩膀。
“今天夕阳好大啊，像是个咸鸭蛋黄！”沈爱妍刚刚读过汪曾祺的作品，顺手就联系引用过来。
路斯满不在乎地瞟了眼天上那个红彤彤圆乎乎的太阳，他觉得也就那样，一点也没有前些天遇见那个女孩时的落日漂亮。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心虚的看向前面一直一声不吭的陈治潼。
自从沈爱妍说出他的心事后，陈治潼整整一下午都是沉默寡言的状态，路斯想，虽然想泡人家妹妹这件事确实有点缺德，但是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何况他跟陈治潼这么好的交情，他应该不会太介意吧。
路斯挤过方平，一把揽住陈治潼的肩膀。
陈治潼却不给他半点余光，仍旧低着头往前头。
“好兄弟，嘿嘿嘿……”他只得讪讪笑道。
半晌，陈治潼突然停住脚步，“你真喜欢她？”
“我，”路斯没想到陈治潼会突然问他，他措手不及道：“我真喜欢她！”
沈爱妍几人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路斯朝他们紧张道：“笑什么？不许笑！”
“那你喜欢她什么呢？”陈治潼皱眉道，他的心情有些奇怪，对于路斯的“喜欢”，他有一些质疑，又有一些疑惑。
质疑与疑惑，看起来是一对意思相近的词语，可真正仔细的体会一番，便会发现它们两个其实大有不同。
喜欢什么？
路斯一噎，他看了眼身后笑得不能控制的几人，这叫他怎么说呢。
“我也不知道，”路斯有点困难的解释道，“我就是，就是有点想见到她，想知道她的名字，一想到她就觉得好像在操场跑了一场八百米那样兴奋……”
沈爱妍没忍住，噗嗤一声彻底笑出声来，哪有人会说喜欢一个人就像跑了八百米一样啊。
路斯脸红的像猴屁股，他捶了一下沈爱妍的肩膀，“笑屁啊！”
“只是这样吗？”陈治潼不折不挠地问道。
“这样还不够吗？”路斯愣住了，“这还不算喜欢吗？”
算，当然算吧。
陈治潼默默想道。
可是如果这便是他的喜欢的话……
我比你更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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