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一万小时定律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观众吵得热火朝天。樱木看到山王的啦啦队还是那么整齐划一，而且——

　　和湘北一样，和他交过手的山王以前的队员也悉数到齐：深津一成、野边将广、松本稔、河田雅史、一之仓聪......

　　哦对，还有那个从美国回来的泽北荣治，也在观众席就坐了。只不过他似乎又说错了什么话，又被河田雅史十字固锁喉中，眼泪汪汪的，深津则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一切似乎和两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樱木走上前，主动和美纪男握手：“好久不见啊，肉丸人，看起来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美纪男还是和从前那般憨态可掬：

　　“是的，现在身高是220cm，但是我没有瘦，我现在140kg啦。”

　　“......”

　　樱木说不出话来了，这究竟是什么魔鬼身体数据？明明体重有增长，但是躯体看上去却单薄了一些，想来也是美纪男私下让雅史开小灶，靠着日复一日的辛苦锻炼，提高了身体的肌肉含量，因而才能够练就这样一副孔武有力的身材。

　　樱木必须承认，现在的他如果不用技巧，只凭蛮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和美纪男抗衡了。想到这里，他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并暗自思考：臭狐狸所在的美国，是不是这样的人如云如织呢？如果打不败肉丸人，自己是不是就真没资格去和美国那群白人竞争呢？

　　胡乱的思绪被裁判宣布即将开始的哨声打断，两队队员列队站好。湘北派出的首发阵容是：樱木花道、蓝川诚、星野辉、桑田登纪和中岛贤司。湘北现役黄金组合能否创下新的辉煌，即将要在接下来40分钟的激战中望见分晓。

　　山王的首发阵容如下：中锋河田美纪男，高三，220cm，140kg；大前锋小泉聪介，高三，194cm，90kg；小前锋日向月太郎，高三，188cm，84kg；得分后卫西本隆，高二，179cm，64kg；控球后卫平松深二，高二，178cm，63kg。乍一看，从高度层面，无论哪个位置上的运动员，山王方都要比湘北方更胜一筹。眼瞅着在静态条件方面占了下风，湘北队员们不约而同地拿自己已知的动态实力和未开发出来的潜能作了一场无声的赌注。

　　比赛的哨声终于吹响，双方球员精神霎时间高度紧绷，伴随着大屏上的倒计时，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牵动了起来。

　　其实湘北其他的队员对于他们能够走到这里已然十分满意，毕竟自己跨越了重重阻碍，总算能够和日本第一强的劲旅强强对抗，最差的结果也是个第二名，足够让后人瞻仰。

　　但樱木显然不满足。

　　他觉得，既然自己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一座山的最上端，如若不能顺利登顶，或许一直以来的坚持就会化作一场突起的骤雨，盛大而绚丽的落幕后便是了无痕迹的消亡。但如果拿到总冠军，他们就会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写下湘北由弱转强的神话，从而彻底地成为那些怀揣着篮球梦想的少年的精神领袖，建设篮球强校的誓言也不会再是空想。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将是湘北一路打怪升级的真实写照。

　　美纪男先发球，凭借着身高的优势，美纪男将球打到了一个令其他球员难以企及的高度。樱木奋力去截，伴随着大家的目光高高跳起，但是可惜，差一点没碰到。那颗篮球自然地触到地面后反弹，随后被平松深二劫走。

　　“可恶！”

　　出师不利，第一次球权居然不是湘北。这种事情让樱木十分恼火，也彻底点燃了他的胜负欲。他大喝一声：

　　“给我狠狠打！像狼一样、像虎一样都可以，拿出你们的气势！”

　　“好！”场上的其他队员也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敬他。

　　湘北的口号荡气回肠，一瞬间使得观众台上的原湘北队员有点恍若隔世之感。曾几何时的湘北毫无团魂可言，每个人都抱着或多或少的自私战斗在战场上，如果没有那层叫做“称霸全国”的羁绊，恐怕湘北早早就作鸟兽散了。没想到现在的湘北居然改头换面，如此团结一心，想来也是樱木这个“粘合剂”的功劳。

　　这声口号果然有用，湘北全队的精神霎时间高度紧绷，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上的局势，以便在瞬息万变之间作出最正确的决断。

　　到底是最强山王一手栽培出来的选手，平松的大局观给他们造成了极其有利的局势。只见他脚步迅速变换，同时用双眼快速瞟过场上每一位湘北球员，并迅速做出判断——他眼见着桑田意欲跑来拦截，先是假意迎着他的方向，在桑田靠近他并做出截球动作之际，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急停转身，脚步快速变换将桑田甩掉，随后将球传给底角处的西本隆。西本轻轻起跳，抛球，球进，山王先得两分。

　　“哇——”观众席的欢呼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山王素日以来整齐的啦啦队又喊响了口号。湘北队有些紧张，脚步略显凌乱了一些。特别是桑田，明明自己有受过有素的训练，却还是被对方预判了自己的预判，恍惚间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挫败感与愧疚感。

　　“你在干什么？注意力集中一点小顺毛，别被对面的看穿。”樱木看桑田状态稍有不对，急忙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了他一句，就像高一时候的全国大赛上，樱木二次运球之际被流川狠狠激励。

　　只是彼时流川的话实在算不得好听：

　　“白痴，再犯浑我就宰了你。”

　　那句话之后，樱木虽然生气，却也奇妙地被激发出来了沉睡的潜力，接下来就是一幕幕湘北救世主的表演。如今他面对桑田，终是说不出狠话，只是缓缓递出一句不咸不淡的提醒，却也激起了桑田的斗志。桑田甩了甩头，心说自己千万不能再出差池了，这是樱木和他的最后一年，男儿炽烈的梦想容不得半点闪失。

　　湘北全员终于进入了状态，开始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以控球后卫中岛的先行组织牵头，湘北展开了反攻。中岛先是将球传给了蓝川，蓝川欲投篮之际被小泉和日向封堵。蓝川见没有投篮的契机，下意识地将球传给了他最信赖的队长、正在篮下守着的樱木。樱木拿到球后，美纪男迅速展开卡位，两人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篮下对决环节——

　　可是这一次赢的不是樱木了。

　　由于美纪男经过了增肌训练，力量和高一时候的他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樱木即使最大限度降低了重心，也仍旧不可避免地被美纪男挤得一点一点地朝篮筐外挪动着脚步。这时他意识到，如果单纯比力气，他已经没多少胜算了，就算高一时候的他能赢，那也只是过去的一小笔辉煌，放在他广袤的职业生涯中也早已不足挂齿。他必须要接受现在的他力气不如美纪男的事实。

　　被太多想法扰乱了思绪后，樱木终于反应过来，持球30秒的时限即将到达，他放弃蛮力抵抗，将球传给星野。星野此刻的位置十分有利，对面暂时没有球员防他，他开始准备快攻。可惜在即将到达篮下之际，小泉和美纪男赶来将他封死了。

　　小泉身高194cm，美纪男身高220cm，这对于183cm的星野来说，真的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他只感觉到有两团黑压压的影子牢牢挡在他面前，使他再也辨不清篮筐的位置。

　　“传给我！快点！”樱木的声音再次响起。星野听到队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余光瞟见樱木在罚球区准备接应自己，顿时感到一阵心安。他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地将球传给了樱木。拼命赶来防守樱木的日向身高仅有188cm，面对樱木的身高与弹跳能力毫无招架之力，自然是没能阻止樱木漂亮的起跳、射篮。篮球精准入筐，湘北拿下两分。

　　“nice！！”全场掌声雷动。湘北面对日本篮球最强校，依旧毫不退缩。

　　“干得不错。”流川在观众席上暗自在心里独白，紧紧抓着裤腿的手顺势松了一些。

　　场面再度陷入了胶着，山王一旦得分，湘北就会立刻把丢掉的分数追回来，死死咬住比分不放。一时之间，两方竟说不好哪一方更有优势。就这样，上半场结束，两队比分42：41，湘北领先一分。

　　可是，就在上半场结束之际，湘北又出现了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小插曲——

　　正当队员们准备下去稍作调整时，只听“扑通”一声，中岛跌倒在场上。

　　“中岛！”

　　“中岛前辈！”

　　一时间，场上一片议论纷纷。中岛突然晕倒，可把大家都吓得不轻，所有球员都围了上去，就连山王的球员也急急忙忙地去查看中岛的情况。

　　“中岛同学看样子，应该是低血糖了，脸色白得可怕......说起来，中岛同学好像早晨确实没有吃饭......”小枫简单查看了中岛的情况后，摇了摇头，“他需要赶快休息，下半场的比赛应该是不能上了......”

　　“啊......”樱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咬了咬嘴唇，陷入了苦涩的缄默。眼下湘北队的板凳队员中，虽然有几位控球后卫，但是有足够经验且有丰富的全场意识和大局意识的，堪堪中岛一人。如今中岛不能再出席下半场的比赛，湘北还有可能夺冠吗......

　　中岛被抬下去后，樱木坐在板凳上喘着气。并不是因为体力的告罄，而是因为突发状况下他出于本能的紧张。如今湘北折损一员大将，他必须尽快和教练一起配合着制定出最佳的plan B才能最大限度地拼那一个夺冠的可能。

　　蓦地，他想起了高一时县大赛最后一场，在教练缺席、三井突然昏倒的情况下，湘北仍然力挽狂澜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连中距离投篮都不会，也没有完美的意识与成熟的思想，只是凭着一腔孤勇，只是凭着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只是凭着潜意识里对队友的信任，克服重重险阻为自家队伍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此情此景与当时何其相似，但不同的是，他早已经过一重重淬炼使自己具备了职业选手的多面技能与心理素质，他理应有理由相信自己和队伍能够应对这种早已不再陌生的不利局势。

　　他与教练简单商量了几句，走到板凳球员跟前，对一个稚气未褪的少年说道：

　　“河间，你来顶替中岛，出战控球后卫的位置吧。”

　　“啊？前辈，我吗？我不行......”

　　樱木听到自己的队员还没出赛就打了退堂鼓，不假思索给了他一头槌：

　　“天塌下来有我天才樱木撑着，你干嘛说不行？”

　　河间似乎被樱木感动了，虽有迟疑，但再没推脱。河间宜近，控球后卫，湘北高中一年级，身高170cm，体重48kg，模样看起来又瘦又弱，不太像一个篮球运动员的样子。但他天赋异禀，刚进入篮球队就展示了他不俗的预判能力与组织战略，深得安西教练和樱木赏识，只是碍于中岛的光环，他一直未曾有过展现自己的机会，再加之他性格有些怯懦，导致他总认为自己无法在大赛上有所建树。但眼下他临危受命，再加上樱木鼓励的加成，他的自信心也油然而生。

　　坐在看台上的流川目睹了樱木面不改色改换战略的全过程，眉头渐渐舒展。虽然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笑意，但眉眼之间透出的，尽是淡然与宠爱。

　　“大白痴。”流川忍不住用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小声嘟囔了一句。生活中的大白痴，球场上却是一副精明无比的沉稳模样，这背后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与无言的努力，他觉得，他永远无法参透。

　　下半场，首发球员除中岛替换成河间之外丝毫不变，他们的脸上带着的，似乎是一种必死的决心与悲壮。

　　上场前，樱木去看望了休息室内刚刚挂上葡萄糖的中岛。中岛耗尽了力气，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软软地握了握樱木的手，眼神中传递出来的，却是热切的渴望。或许这最后一场比赛的缺席会给他留下很长时间的遗憾，但他永远希望樱木能够完成他的梦想，实现他们共有的愿望。

　　樱木把他的手紧紧回握，冲他露出一个坚定阳光的微笑。

　　实战经验在比赛中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虽然不具备决定性，却也能在刹那之间扭转局势。河间一上场，经验不足的缺陷就暴露了出来。他虽然具备良好的全局视野与较为出色的控球技术，但毕竟没有和什么劲敌交手过，再加上他170身高的劣势，他在前期被平松和西本封得寸步难行，一度传失了好几个球。比分在区区两分钟内，就来到了54：42，山王反超12分。

　　下半场湘北的开局着实令人咋舌，以至于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看台上的观众们都纷纷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球员们。

　　“这个河间在干什么......”樱木看到河间因为缺乏必备的经验以及初次亮相的局促而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不由得开始质疑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强扭的瓜不甜，河间的出道战这么残酷，自信心难免会被摧残。樱木都不敢去想河间受到打击后一蹶不振的模样。

　　可是，在体育中，竞技就是一个人磨练意志的最佳机会，此刻这间偌大的场馆就是河间能够实现蜕变的上等场域。樱木回想着自己的过去，自己就是在实战中一点点地成长起来，逐渐参透了一个个在比赛当中必备的要领。战斗一旦打响，便再也没有人为他专门点拨，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他不能够上前告诉河间该怎么做，眼下也无绝佳的办法缓解他的压力，樱木能做的，就是放任河间在艰苦的战局下自己去寻找一个能为湘北打开局面的出口。

　　河间自己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他正在被平松和西本包夹，因为身高和体型的劣势，他想正面突围大抵是天方夜谭。他便仔细地观察起现在他在场上的位置：彼时他处在三分线内，星野和蓝川分别被小泉和日向防守着，樱木正在和美纪男“角力”，只有桑田在外线暂时没人盯——他逮准对面防守的空隙，将球传给了桑田。

　　桑田拿到球后，感觉压力倍增。如今湘北落后，如果自己这个三分球进不了，无疑会把全队往深渊又推进了一步，樱木的梦想也会变得更加缥缈。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只有赌一把，才有扭转局势的可能。于是，他摆好姿势，努力调整手感，起跳，抛球。球飞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大气都不敢出。

　　可能真的是心诚则灵，那颗球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精准地落入了筐中。湘北拿下3分，瞬间打破了下半场一直不得分的局面。

　　“哇！！！桑田变得好厉害，曾经那个万年上不了场的冷板凳坐穿的球员，想不到也能有如此高光的时刻......”坐在观众席的彩子忍不住感叹。

　　桑田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难以想象，他因为资质平平，在高一和高二两年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血汗，才使自己在高二县大赛最后一场给自己争取到了首发的机会。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身材矮小而单薄，没有傲人的身体素质，没有济济的时运和杰出的实力，永远没有熬出来的可能。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坚持，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而影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樱木。

　　樱木每次都在他坚持不下来的时候鼓励他——在他每次打退堂鼓的时候，樱木都会用一个头槌警醒他，告诉他，虽然他不能比肩天才，但是只要愿意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而选择勇往，那么再平凡的人也会闪烁可贵的光芒。不单纯为了某场比赛的输赢，经历过程、享受过程、迷恋过程才是竞技体育终极的内核。这是樱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比赛经验的积累而逐渐悟出来的大道理。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随着湘北的计分表从42变为45，全场有关湘北的呼声再次雷动，这也意味着湘北的反攻再一次开始。桑田的这个三分球，极大地点燃了场上的气氛，也使得山王的球员们开始体会到了莫大的压力——如今的湘北，已然群英荟萃，他们面对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展开反攻后，湘北全员开启高度戒备状态，他们不容许自己的精神再有一星半点儿的松懈。樱木瞥了一眼倒计时，时间只剩下最后不到十分钟；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还很充沛，打完全场就是小菜一碟——他坚信，湘北完全有反超的可能。

　　他拼尽了全力，飞身救球、快速跑位、大力扣篮......他似乎一点也没变，和高一时候一样，为了球队能够赢下比赛不顾一切，甚至燃烧自己的生命，把自己摔得满身伤痕；但他似乎又变了很多，他不再如当初那个门外汉一样鲁莽冲撞，他开始在比赛中处处体恤队友，告诉队友如果陷入僵局，球可以尽量往他那里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管他自己赛前仍旧免不了短暂的焦虑，但只要站在赛场上，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的，永远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小枫注视着他场上挥汗如雨的背影，感动地热泪盈眶。她觉得，只有冠军的奖杯，才是对队长努力最好的昭告与诠释。

　　流川在观众席上，望着大白痴在场上为湘北砍下了一分又一分，若有所思。他的睫毛微微翕动，内心波澜四起。

　　高一的全国大赛上，大白痴第一次拿下比自己更多的分数，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在心中彻底承认——大白痴就是那个注定和自己做终生伴侣的人。如果把他前十几年的人生比作一潭平静的湖，第一层涟漪毫无疑问是篮球带给他的快感，那么第二层涟漪，便是樱木带给他的情感冲击——他从没有如此认真地去在意一个人。樱木如日、如火、如春天盛开着的满山遍野烂漫的樱花，撩动了他的心弦，也拨动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齿轮，让他想忘我地深入了解对方的一切。虽说在樱木的心中，流川是自己实质上的引路人，但在流川的潜意识里，樱木的存在，也是他一直努力下去的重要意义。

　　流川觉得，只有拿到最高荣誉，才配得上樱木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可就在此时，赛场上又出现了突发状况——

　　美纪男在跑位的过程中，不慎将樱木狠狠撞倒。

　　由于美纪男的体重造成的巨大惯性，致使刚才两人撞击的力道如同洪荒，樱木被撞飞了很远的距离，倒在地上，迟迟没有站起来。在裁判判定美纪男技术犯规之后，场上的空气就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全场鸦雀无声，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湘北的队员们吓坏了，一窝蜂地拥上来查看樱木的情况。美纪男也吓得不轻，走上前道歉：“对不起，我......”

　　樱木脸面朝地，一动不动。其实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刚刚美纪男那一下着实撞痛了他，把他撞得头晕脑胀，影响了他的状态，使他没能一下子爬起来。

　　直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漫长的缄默才宣告结束——

　　“站起来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云霄，划破了球场上空沉寂的空气。全场的目光都被这声音的主人吸引了目光，纷纷转过头去看——

　　声音的主人已经站了起来，瞳孔缩成了一个微小的黑点，双手微微颤抖，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压抑的情绪经由刚才的那一声喊喷薄而出，化为一阵动人心弦的回声，在球场上空久久萦绕着。

　　“站起来啊！你在干什么！大白痴！”

　　那人似乎觉得一声不够，便又提高了音量，观众们确认了声音来源之后，不约而同地惊大了眼睛——

　　喊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不善交际的冷面狐狸——前湘北球员流川枫！

　　他见樱木迟迟爬不起来，误以为樱木陷入了消沉，简直心急如焚。他不相信竞技体育的残酷就这样将大白痴当场摧毁，他真的好想冲上场一把将对方拉起，但理智又在一次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冲动，这种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如麻的心绪扯成碎片，让他只能发出一声喊叫来宣泄。

　　这一招果然有用，樱木听到流川的呼喊，就如同被触发了关键机关，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将身体转向流川的方向，大声笑骂道：

　　“本天才当然知道要站起来了，还用你提醒啊臭狐狸！”

　　流川见樱木没事，暗自放下心来，不再说话，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大白痴”。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几乎大半个场，远远望去，就像站在时光长河的两头......

　　樱木想起了高一时期，当时湘北对阵全盛时期的海南。樱木作为一个门外汉，却具备了十足的魄力，隔扣当年的神奈川帝王牧绅一。那时候，流川刚刚因为自己的体力不支而愤恨，坐在观众席上忿忿不平，甫一抬头却看见樱木高高跳起，带起了一阵呼啸的风。他面前防守他的牧绅一惊慌失措，原本华丽的防守路数竟然面对一个外行人失去了原本的威力。流川看到这样的樱木，惊讶万分，随即丢掉了一直以来沉稳冷冽的形象，一把扯掉头上吸汗的毛巾，冲着樱木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灌进去啊！！！”

　　这一声呐喊，穿透了整个场馆，直直地击中了樱木的耳膜，也唤醒了樱木体内全部的求胜基因。那一刻，他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了流川因感情失控而迸发出来的那声喊叫，伴随多重余波回荡在樱木的脑海和心房。樱木随即放下一切杂念，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篮球砸入了面前的篮筐，引发了一阵阵惊涛骇浪，也使牧绅一在那一刻彻底承认了他。

　　可是那次灌篮后，樱木并没有其余的情绪波动，他的大脑中，始终盘旋着流川那句声嘶力竭的呼唤。那时的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流川那一声吼，他这次帽极有可能就会盖偏，从而使局面变得更加艰难。

　　如今，流川再次在观众席呼喊樱木，这次他的音量甚至比海南那次还要略胜一筹。他和樱木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樱木却仍旧能品读到流川脸上的忧虑与期望——他的状态终于回到了正轨。

　　流川和樱木遥遥相望，场上的其他观众可都坐不住了，一颗颗八卦之心瞬间燃起，纷纷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像在看一出精彩纷呈的电视剧。

　　“流川枫？是那个湘北ace流川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他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突然回日本了？是为了樱木吗？”

　　“别瞎说，人家可是要进NBA的，专门为了一个高中生联赛就跑回来，无论如何都有点不值当吧？”

　　“也不是没可能，对面可是樱木诶......”

　　“噫，我好像懂了！”

　　周围的言语愈演愈烈，流川却充耳不闻，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情绪的巨大起伏中缓过劲儿来，还在微微喘着气。他看着场上的樱木——这些闲言碎语没有传到樱木的耳朵里，樱木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继续比赛，这也使得流川终于能够平稳心绪，坐下来继续切换到观战模式。

　　此时此刻，两队的比分为70：70，暂时同分。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左右，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赛点的到来也把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一场激烈的对抗赛是情动理论的最好演绎，不管是场上的运动员还是看台上的观众，无不被比分的变化和比赛的局势牵动着。二百多年前斯宾诺莎的研究在这间场馆中再次得到了证实：人终究是一个将身心融合在一起的主体，人的本质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欲望的冲动，是动态的情感。人们心灵处的震撼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他们无法压抑即将满溢的情感，最终化作一声声嘹亮的应援。

　　但事实上，无论是哪一方，都在竭尽全力地拼搏着，为了荣誉，为了梦想，为了炙热的青春。走到这一步，场上所有球员都不再是输家。

　　时间，只剩下最后20秒。

　　山王得分82，湘北得分80。山王采取一对一全场盯人战术，他们的防守滴水不漏，情况十分危急。

　　“没时间了啊！！”小枫坐在一旁，流下了焦急的热泪。山王方才由于平松、日向和美纪男的精妙配合——平松传球、日向疾步突破、美纪男射篮而拿下了最为关键的两分，随即颇有默契地采取了紧密防守的拖延时间的战略，准备靠此来把时间耗完。湘北的球员们面对此局面，多少都有点心态崩裂，进攻的路数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流畅了——

　　只有樱木仍旧沉着，他知道，越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越是需要强大的意志力作为支撑。如果放弃，前面的一切努力就会功亏一篑，即使是输，也要虽败犹荣。

　　时间还剩下最后15秒。

　　此时球在蓝川的手里，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契机将球投出去，然而对面防守他的小泉步步紧逼，他感到压力倍增。

　　真的，要输了吗......

　　难道要让队长失望了吗......

　　就在此时，有关他的往事像跑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让他在最后一刻镇定了下来。他想起了樱木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对他伸出援手的场景——在他被工地上的工头压榨之时，在他因为工作强度过大而数次崩溃之时，在他因为奶奶病情恶化而无能为力之时，在他面对自己最爱的篮球却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忍痛远离之时......曾几何时他无数次为自己多舛的命运呜呼哀哉，认为自己的生活斑驳而又充满裂痕，直到樱木获悉了他的情况并拜托安西教练资助他，帮他摆脱了窘境。樱木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原本黑暗的生活，如今他只有好好表现，才是对队长最好的回报。

　　他的双眼盯上了小泉的眼睛。小泉的神色非常凝重，显然是绷紧了神经，来帮助球队□□最后的优势。蓝川仔细判断着小泉的动作，然后突然屈膝，起跳，作投篮状。小泉也连忙跳起来防守，将双臂高高举起，挡死了蓝川的进攻轨道。

　　“你以为我要投篮？天真！”蓝川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了一丝狡黠，他猛然把滞空的双手缩了回去，将球传给了樱木。樱木将球稳稳接住，时间只剩5秒。

　　全场似乎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美纪男展开卡位，试图阻止樱木。

　　“谢谢你，蓝川！”樱木接到球后，兀自在心里说了一句。果然，自己的队友到了最后关头，最相信的还是自己。

　　美纪男在速度和反应力上，到底还是略逊樱木一筹。樱木先是假意往右一闪身，待美纪男跟着他的节奏将身体随之往□□斜后，突然后撤一步，接着如同凌波微步一般快速完成了转身，成功过掉了美纪男。紧接着，他好似一道闪电一般运球至篮下，瞅准倒计时，在只剩两秒的时候，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双腿上，屈膝，高高跳起，作出了他初学篮球之时最基础的庶民上篮......

　　82：82，果然，樱木上篮成功。两队进入加时赛。

　　对于樱木来说，他可以稍稍松一口气，毕竟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而且他还有余力。短暂休息调整后，他依然可以保持最佳状态入场。

　　但是，他的队员们可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之前一场恶战几乎耗尽了他们大部分球员的体力，现在他们清一水儿地坐在休息区气喘吁吁。除了蓝川诚还有余力，其他的队员们估计是连爬都快爬不起来了，仿佛给他们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就能席地而睡。

　　樱木知道他们累了，毕竟谁也不像他一样是个体能怪物。然而，他清楚明白，现在不是退却的时候。对手那边还有几成体力他无法知悉，他只知道，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也是唯一要做的，只有——燃烧自己。

　　“你们，害怕了么？”樱木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感觉肌肉因剧烈运动而带来的酸胀感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转头对队员们说道。

　　队员们虽然大汗淋漓，但斩钉截铁：

　　“没有！！”

　　几张嘴异口同声。

　　樱木看到队员们意志力这么坚定，甚是欣慰。他放缓了语气，娓娓道来两年之前的往事：

　　“两年之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在这里。那是我第一次站上全国大赛的赛场，也是面对这号称日本篮球界第一劲旅‘三王’。我那个时候只打了四个月的篮球就站上了这么大的赛场，说句实话，当时的我也是有些惴惴不安，但我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必须赢。因此我抛下了一切杂念，站到赛场上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忘我地发挥。

　　后来，到了比赛的最后阶段，我因为救球使背脊受到了重伤，当时真的非常痛苦，因为剧烈的疼痛消耗了我大量的体能。但我仍旧没有选择退却，因为我明白，我那时最光荣的时刻，就是站在赛场上的每分每秒——帮助球队赢下比赛，那是我的使命，是我的职责。流川枫那只臭狐狸明白了我的心思，遂造犯让我上场......靠！！我怎么又提到他了！！！”

　　一提到流川，樱木就立刻抓耳挠腮了起来。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冷静的语调：

　　“我上场后，也没有想到我的意志力会那么顽强，支撑着我在最后十秒完成了绝杀——尽管当时的我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气尽力竭。那次是我和臭狐狸第一次击掌，此后我们击掌的次数也更多了些。赢了‘三王’，拍完大合照后我就晕倒了，因为太疼了......但是我后面的复健还是又顺利又快乐的。

　　所以，你们只有当下，希望你们能够把握住，放手一搏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队员们听着樱木慷慨激昂的说辞，内心受到了深深的触动。再苦再累又怎样，为了梦想，为了青春热血，为了那身荣光所拼尽全力，才是青春最靓丽的底色。

　　流川坐在观众席上，眼神似乎自动虚化了周围其他一切的景致，单单聚焦在樱木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流川自然是听不到方才樱木那一番激励人心的话语，但从樱木休息时间结束后，他带领队员们坚定上场的背影，他也能将樱木的话猜出大半。

　　大白痴，他一定能赢。

　　加时赛开始，场上的气氛再度变得焦灼。体力与意志力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到底是哪一方更胜一筹，全要看球员们的表现。

　　“如果压力实在太大，不要进攻了，防守，全力防守，进攻交给我！”在上场前，樱木这句话，给队员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有他在，队员们大可不必焦虑，只需要尽自己所能绽放自己的风采。

　　进入了加时赛，几乎可以说是意志力的究极较量，至于谁是终极赢家，则完全取决于队员们与自己的心理阈值和精神极点角力的结果。

　　双方似乎都准备采取拖延战术，直到一分三十秒的时间点，时间还剩下最后三十秒的时间之内，还是没有任何一个球员能够得分，而湘北的球员们多多少少都坚持不住了。

　　“快得分呀！不能再这么胶着着了！”小枫在板凳上捏紧了拳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场上，一刻也没有离开。作为球队经理，她恪尽职守。

　　樱木终于感觉到了危机感——因为在时间只剩20秒的时候，平松再次配合美纪男射篮得分。场上得分变为84：82，湘北再次落后两分。

　　“妈的！”樱木危机感瞬间爆棚，他终于最后爆发了——快攻、抢断行云流水地做下一套后，时间来到最后5秒。他将球传给外线暂时没人盯防的桑田。

　　桑田接到球后，有点害怕，这个球一旦射失，就意味着湘北只能迎来惜败的结局。但是，他却看到樱木灼热而又坚定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告诉他：

　　“我相信你！”

　　他便犹如解开了心中的桎梏，将球轻轻抛出......

　　全场静默，大家都不敢呼吸，仿佛鼻腔中喷出的气流会使球偏离轨道。大家都在默默祈祷，祈祷着湘北能够逆转。

　　“砰”的一声，球正中篮心，再自由落体到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三分球进。

　　84：85，湘北获胜。

　　曾经默默无闻的板凳球员桑田登纪，完成了绝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偌大的场馆瞬间沸腾，观众们纷纷从看台上跳起、欢呼。在冷板凳上，湘北的忠实拥趸们抱在一起，庆祝他们这场史诗级的成王之路。而使湘北夺冠的一大功臣桑田登纪，在看到裁判把手伸向他们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躺倒在地板上失声痛哭......昔日的屈辱与无奈，劳累与汗水，长久的厚积薄发、韬光养晦，终究换来了这一刻的荣耀。即使你平凡，即使你渺小，你也可以成为你故事里当仁不让的主角。

　　可是泪流满面的不只是桑田。在赛场的另一侧，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备受期待与瞩目、从懵懂无知到独当一面的湘北篮球队现任队长樱木花道，默默地流下了眼泪。飞逝的时光婉转地赋予了他调控情绪的能力，使他不再和从前一样喜形于色，但是仍旧没有带走他感性的本质——不同于高一海南之战的那次落泪，这次的他落泪是因为喜悦与满足，以及——终于得偿所愿的欣慰。

　　大猩猩，你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我现在替你实现了。

　　列队、颁奖，一套流程过后，樱木总算有了自己消化这份复杂情绪的时间。他望着手中全国总冠军的奖杯，觉得它如此沉重。这个梦他真的做了很久，这份荣耀，他盼了三年。可是当他真的把全国总冠军的奖项捧在手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他之前预想的那样欣喜若狂。

　　可能成长就是这样一个蜕变的过程吧。

　　在看台上的流川亲眼见证了湘北夺冠的场景，也目睹了樱木流泪的画面。他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眼眶不由自主地也变得酸涩起来。

　　大白痴，真的好棒。流川心想着，脚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走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似乎像穿过了时空的走廊，伴随着层层叠叠的光影，伴随着其他观众的目光，走上了场，来到了大白痴的面前。

　　“你在哭么，大白痴。”流川的眼眶微红，嘴里却还在明知故问。

　　樱木明显被流川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眼泪立刻止住：“臭狐狸，你怎么下来了？”

　　“我来为你加冕。”

　　流川说完这句话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笑什么？”流川这个笑容让樱木打了个寒战，要知道，樱木之前见流川的笑容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这样温柔又深邃的笑容，他更是第一次见。

　　流川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捧起樱木的脸，然后“霸道”地吻上了他的唇。他们恣意地掠夺着彼此唇齿之间的氧气，完全过滤掉了场上其他观众或讶异、或惊叹、或看热闹一般的眼光，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场上片刻的静默过后，便是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我就说他俩‘有染’吧！！流川从美国跑回来就是为了看樱木吧！！”

　　“天呐天呐，他们果然是那种关系！！”

　　“可恶，这就是爱么？同性之间的爱？？”

　　“话说运动员可以谈恋爱么？？”

　　“可以吧，反正我爱看！！”

　　樱木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红发烫，刚刚打完比赛的他消耗了太多的体能，导致他用尽全力才把流川推开：

　　“臭狐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是真放得开啊！！”

　　“大白痴，我是和我在美国认识的法国同学学的。”流川的耳根早就红了，却还是故作冷静地狡辩，“在他们国家，这么亲吻是一种礼仪，所以我一点儿也不过分。”（注：法国确实有这种见面之后的亲吻礼仪，不过是夫妻、恋人或情人之间才吻唇，普通平辈之间只是亲吻脸颊而已。所以流川这里确实是“动机不纯”【doge】）

　　“蛤？不管怎样，你这么干都太突然了吧！！”樱木疯狂摸了一把脸，似乎要把脸上的红晕彻底抹净，“而且，你这个阿米巴原虫，去美国不就是为了提升球技么，你怎么还学别的国家的东西？”

　　“切，大白痴，我还学了一句中国的古语：‘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法国人经常这么干，我回国了也只是东施效颦而已。”（注：东施效颦不是这么用的2333）

　　“你少来了啦！！”

　　樱木嘴上嫌弃不已，实则偷偷把这个回忆片段收藏进了自己的脑海，以便于在他想的任何时刻拿出来仔细品尝。

　　全国大赛后几天的时间，流川就回美国了。他这次回日本，真的只是将将呆满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却给樱木留下了一段珍贵而又美好的回忆——而樱木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天流川和他在场上吻过之后的事情，他不记得了，只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很久，似乎是将自己沉溺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情绪中不愿自拔。

　　对于流川的角度而言，他见证了樱木的光辉时刻，他也能够更加昂首阔步地去面对属于他自己的每一个挑战。

　　时间很快来到了9月20日。流川在每一天放课后，突然收到了同班那个中国留学生李超然的一次特别“投喂”——李超然在所有人的书桌上，都放了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糕点。

　　“这是什么？”一个美国同学问道。

　　“嗯，这是我妈妈寄给我的——这个叫做月饼。今天是1994年9月20日，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在这一天，我们有吃月饼、赏月的习俗。今晚的月亮会又大又圆，只要望着它，又想着自己和思念的家人能够共赏一轮明月，仿佛就能够感应到，自己思念的人也在思念着自己呢。”

　　流川听到了这番话后，心情有了些微的跌宕。从不与同学主动交流的他，破天荒地走到李超然面前，说道：

　　“Thank you.”

　　说罢，就拿着月饼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上，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此时此刻，日本神奈川正值晚上，不知道家乡的天气怎么样？那个大白痴是否能够看见圆圆的月亮呢？如果他知道中国的中秋节的含义，他是否也会和自己想念着他一样想念着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樱木此时正坐在湘北高中的操场上，望着圆月发呆。他总觉得，今天的月亮格外美丽。

　　“今晚月色真美，不知道臭狐狸那边的月亮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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